《遗愿》息川

3、幸存者

　　我走进了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城镇里，才发现这里到处遍布干冷发黑的血迹，但却没见到什么生物，连丧尸也没有，宛若一座空城，只有我的脚步声在城里荡漾。
　　我带着好奇心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各种地方都已经被破坏，墙壁上或多或少有一些长条形划痕或是圆形弹孔，有时还能见到一些爆炸留下的黑乎乎的坑。
　　我在路边找了一辆相对来说血迹、掉漆较少又比较完整的车，车门十分轻易地就打开了，我把半个身子留在外面，像个驼背老人弓着腰把上半身探了进去，扑面而来的闷热和车子特有的臭味让我感到有些恶心，我转头看了一眼驾驶座的方向，钥匙都还插在方向盘上，不过我也不会开车，况且能用的交通工具早就被开走了吧。
　　我从车里出来，把车门关上，随性走进一家便利店，里面的物资自然是被搜刮干净了，空荡荡的货架也东倒西歪，可能是幸存者在这里打斗留下的痕迹吧。我去收银台那边看了看，收钱用的电脑已经开不了机了，城市里大概已经没有电能供应了，估计网络什么的也失效了吧。联络和行动变得不方便了啊，通讯和交通水平大概已经回到了连蒸汽机都还没发明出来的那个时候了吧。我打开收银台的柜子，里面还有很多脏兮兮的纸币和硬币，毕竟如今世界已经将其定义为“无价值”的东西了。不过我还是带了一些在身上，硬币是带着拿在手上把玩的，但其实也算不上能消磨时间，纸币我也带了一些，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可能带在身上更安心一些吧。
　　我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左顾右盼多了，四周的风景几乎都是一个样，也基本只有破败不堪这一个特色，感觉就只是和我记忆里繁华热闹的城市反转过来了而已，看多了果然也还是觉得无聊。说是要发展，但实际上怎么找幸存者或是丧尸我都不清楚，眼前除了被萧瑟的风推着前进的枯叶以外基本没有动态的东西，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血腥味，靠气味找是不可能的，我也没感觉到自己有跟同类之间有感应之类的东西……话说，我的身体性能特殊强化是什么我也还没搞清楚，真是前途堪忧啊。
　　走着走着，身旁突然出现了一座医院，其纯白色的表皮上已然布上一坨坨黑色的流体，就像是白色夹心糖被咬破后其内核流露出来。我废了些力气用一种近似蜷缩的奇怪姿势翻过医院的伸缩门。来这里我是为了找一下液体，因为我的嘴里、喉咙里还凝固着一些血，导致我无法好好说话，而且还非常不舒服，我身上的那些绷带也有些脏了，也想顺便来这里换一些。另一个原因是医院这个地方挺特殊的，里面存放着各种化学品，那些剧毒的危险品相对来说应该没那么容易被像外面那些矿泉水或是饮料那样被人搜刮干净，但那些我这副身体抗不抗得住又得另说，不过，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而且医院通常会被当作避难所，我也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幸存者。
　　医院里透不进一丝光，而且挺混乱的，手术台、轮椅卡在路中间，还要我像跑酷一样艰难地翻过去，我在前进时顺便瞥了一下病房里，里面的窗户紧锁着，大多还都是拉上窗帘的，病床上的被子乱糟糟的，有点被掀翻到了地上，床头有一些枯萎的花，不过装着它们的杯子里也没有水，可能时间太久，蒸发了也说不定。我去卫生间里开了一下水龙头，但它只是用尖锐的声音回应了我一下，根本没能吐出半滴水。
　　路过一间手术室时，我隐约看到手术台旁的柜里有一些瓶瓶罐罐，大概有我要找的东西。我走近才发现，手术台上还盖着一块绿色染血的布，手术灯也正对着手术台，器械也没收拾干净，手术大概是还没有完成，不过手术台上却没有人影。我不去在意，往柜子那边靠，突然踩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低头一看，是一把手术刀。我它捡了起来，它积了些灰，但外观还不错，是漂亮的银色。我擦去它的灰尘，端详了一会，心里一个污浊的念头久违地苏醒了。我解开自己手腕处的绷带，里面赫然是被划得乱七八糟的艺术品。我将手术刀缓缓凑近我的手腕，呼吸不觉有些沉重——我有些兴奋了。我毫不犹豫地快速一刀划下一瞬间，暗红色的血液飞溅，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我果然是死了啊。
　　这样，好没劲啊。
　　在我沮丧着时，我眼前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一幕——我划出的伤口的肌肉组织像是藤蔓一样互相缠绕，最终恢复如初。
　　这……这算什么，好有意思！
　　我开始疯狂又肆无忌惮地在手上制造一些伤口，欣赏它们修复。等我回过神时，已经遍地都是我暗红色的血液。把这里弄脏了啊。
　　“抱歉……”
　　我用沙哑的声音向着无人的手术室道了个歉，清醒了一下神智。将手术刀收进裤袋里，到柜子那边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一些碘伏、酒精、碘酊之类的东西，因为不知道危险性，所以选了我最熟悉的酒精。不过刚才那个应该就是我的身体强化吧，既然如此，有害物质之类的应该也不怕吧。
　　果然，就算喝下半瓶酒精身体也没什么异样，身体反而因为嘴里的异物被清理干净而轻松了不少。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这副身体的特性，所以一手撩起衣服，另一手拿出手术刀向着我腹部的那条裂痕伸去……
　　这只是，做个实验而已。
　　接过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地上已经满是我的肝脏了。唯一搞清楚的就是我的身体修复速度特别快，但只能修复到我死亡时的那副身体。不过除此之外，我的战斗力似乎特别弱，不过起码是不会“死”了……不知道这是否是一件好事呢。
　　“抱歉……”
　　这次的道歉声是清晰而明亮的。我借用了手术台那块绿色的布，把我切下来的肝脏装起来，那布本身有一个洞，不过并不大，没太大影响。这些应该可以当作食物，我的同类应该也不会挑食，毕竟他们没有自主意意识。我带着一个大袋子离开了手术室。
　　临走前我特地在医院里找了找停尸间，根据泽希所说的“保有全尸”、“自然状态下感染”，那里的应该比较符合这两个条件。停尸间还是比较偏僻的，加上没有光线，只能隐约看到里面冷冰冰的停尸柜被无章地抽了出来，但上面空无一物，谨慎起见，我又抽出了几个，不过里面还是什么也没有，于是我又把它们推了回去。也是，他们大概是大多被高级丧尸当做食物带走了或是早就感染为高级丧尸醒来然后离开了，这么晚醒来的大概也只有我了吧。
　　我离开了医院后突然有一些想做的事了:回我的学校看看、给我的养父母扫一下墓。至于后面的事，就随缘收集一些同伴，然后慢慢往安全区那边赶吧。
　　说来不知道是不是有了目标所以运气变好了些，往学校的方向走了不久就看到了一个丧尸。长得挺高，但少了一条胳膊，一只眼球突了出来，脑子若隐若现，有些恶心，也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卡在路边的栏杆学着迈克尔·杰克逊在走太空步。
　　“喂~”
　　我走到它面前招了招手，它的太空步停了下来，用它无神的眼睛望着我。虽然说没有自主意识，但还是有一定交流能力的，难怪泽希喜欢叫它们为猎犬。那么既然作为猎犬，应该有驯服方式才对，不过我没什么头绪，因为我可没有驯服过什么东西，宠物我也没养过——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所以我采用了一种想当然又原始的方式。
　　“要吃吗？”
　　我把袋子里的肝脏拿出来伸到它的面前，它就这么看了我一会才接过去狼吞虎咽地啃咬起来，好难看的吃相，而且看别人吃自己的内脏，感觉还挺奇妙的。等它吃完，我突然觉得有些奇怪，我和它之间似乎建立了某种联系。于是我通过类似脑电波那样的方式对它发出了一个走到我旁边的指令，它的确走过来了，而且不像刚才那样卡在栏杆里了。虽然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统的方式，但好歹算是“驯服”了吧。
　　我看它往外凸出来的眼睛太过突兀，就又从袋子里拿出食物给它吃，趁着这个时间用指甲把它的眼睛抠了下来，它也只是乖乖地吃着，并没有反抗。这或许和帮小孩子打针时给他们糖吃是一个道理，也或许是它没有痛觉和自主意识所以并不在意吧。
　　我将从它身上拿下来的腐坏眼球扔掉之后，再望向它时，我原本应该那个空落落的眼眶里有一些组织在像藤蔓一样缠绕，虽然很慢，但最终也形成了和原先一模一样的外凸眼球。很显然，如果它一开始就能自愈的话，它也不会缺个胳膊脑子又露出来了，问题大概出在我的给它的食物上。
　　但，自愈速度为什么会这么慢呢？
　　看一眼我提的袋子就明白了，因为我现在走路有些不老实，喜欢晃晃荡荡的，导致里面的一些物质被甩出现了——那就是血。袋子已经被大面积染成暗红色，我走的一路上也都是像把颜料随意洒在画布上的糟糕痕迹。但上述也只是猜测而已，想要证实的话还是得做个实验。要找对照组可能会有些麻烦，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好久都找不到。但也不是没有解决方案，刚才我和这个丧尸产生联系之后还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扣它眼珠子的时候我才知道那是什么——视野共享。方式大概也跟脑电波差不多，而且在我给它吃完第二个食物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有它帮忙的话，或许能找得快一些。
　　我让它到高处去侦查一下情况，它就像跑酷爱好者一样飞檐走壁爬上了身旁的一栋高楼……这是什么情况？
　　我像玩遥控车一样操控着它，自己则在它不远处的道路上走着。它真的挺灵活的，楼间比较宽的缝隙它也能轻松跳过去，有一定高度差的楼也能跃上去。那它刚开始的太空步算怎样？有些搞不明白。
　　透过它，高处的视野很开阔，高低错落的楼房像是一片石林，毫无生机。在它的帮助下，我也顺利地找到了一个脸部下半腐烂开裂，嘴完全闭不上，同样缺一个胳膊的丧尸。这位更是被碾压在大货车底下，不过出奇的只是腹部凹陷了下去，骨头断了些而已。经过它们两个协助，我很快完成了一个简单的实验，把我一袋子食物都用完了，得出的结论是:我的肉类可以与丧尸建立联系，而□□类可以让丧尸获得自愈能力，联系一旦建立应该是永久存在，起码也是相当长一段时间，但自愈能力存在时间并不长，强度拉满也就十分钟左右。借此，我顺利抠掉了那个外凸的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总是叫它们它们的也不是办法，于是我给它们各起了一个名字，被扣眼珠子那个叫小七，被大货车压着那个叫做小六。它们虽然没有明确对我给它们起的名字发表什么意见，但我呼唤它们的时候还是会回应的。
　　于是我开启了寻找同伴的旅程，本以为有这两个工具的帮助我能轻松一些，不过还是我太理想化了，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于是我把它们放得很远，让它们先到了我的学校附近——视野共享似乎是没有距离限制的。非常巧，学校附近的小卖部里刷了一个丧尸，其他的缺陷倒是没什么，不过它缺了条腿，对于我而言大概也派不上什么用场。我让小七和小六先在高处注意一下周围，自己往那边慢悠悠地走过去。忽的，它们两发现了一个背着一个小背包的人类往小卖铺那个方向赶去，挺高挑一人，衣服也又脏又乱，同意有很多血渍，脸上倒是还好些，那头短发上沾了许多沙土，不过倒也算得上整洁，能看出她还是有些在意自己的形象的，而且说实在，那张脸蛋和身材有点不适合短发。而且一个人出来……莫非是独狼？还是和团队走散了？
　　我让先小七和小六先藏起来了，忘记让它们留意她身上的武器了。不过算了，我也快到了，自己去会会她就行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怕的。
　　在我到达之前，她已经进到小卖铺里了，刚才我通过小七看到那里面的小角落还有一小块发霉的面包，不过里面还有一个断腿丧尸，运气只好了一半的感觉。我到小卖铺附近时，一声响亮的枪响打破了我耳旁长久以来的寂静，一位少女从小卖铺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大概是余光瞥到了我吧，她稍微愣在了原地一下，大概是腿软了，而后颤抖着地朝我这边开了一枪。那是一把手枪，子弹正中我的脑门。
　　哇哦，好准诶，是巧合吗？
　　“嗨~”
　　我想笑着跟她打个招呼的时候，我却突然忘记了怎么去笑了——我好久没有主动笑过了。当我勉强挤出一个连我自己都知道僵硬笑容时，她已经跑远了，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她眼里，似乎闪动着什么，就像污浊的死水里倒映出的星星一样，虽然渺小，但的确是有的。
　　她在期待什么呢？
　　我让小七它们俩在后方观察一下她的情况，自己先进了小卖铺里。还挺怀念的，以前我经常来这里买东西，不过休学之后就再没来过了，看这里的构造就知道这里没怎么变。角落的面包消失了，那只缺腿的丧尸脑门上开了一个孔，静静躺在地上，“死”了。
　　小七它们也观察到结果了，她跑进了我的学校，那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人类。夕阳正好沉没在山间，天空此刻渐渐变为了紫色，原本的那些鲜红随着血红的夕阳渐渐消失在了天际。
　　感觉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呢~
　　呵呵……
　　啊，对了，我脑子里的子弹，只能我亲手取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