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夜莺颂》歌剧院理发师

3、第三章 一块广告

　　不管福尔摩斯怎么不愉快，隔壁房间换人的一天还是到了，而且快得让他难以接受。华生已经找好了婚后生活的房子，是一个适宜开诊所的地点。南丁格尔东西不多，除了第一天露面的时候带来的那个小手提箱，后来她又搬运了一天，就把所有的家当都挪过来了。所谓家当不过是几件衣服和朴素的首饰，其余大部分是书和笔记本，比她的其他东西都多得多。看起来她目前的职业并不能供给她多像样的生活。

　　她搬进来的时候，福尔摩斯也闷闷不乐地从房间里出来帮忙。不是因为他现在欢迎她来，而是因为他觉得作为绅士没有束手旁观女士干活的道理，而且他自认为没有让人看出来他闷闷不乐，面对南丁格尔的时候他还是把温和的，就像平时用来对待女委托人的微笑，挂在脸上。女侦探对此报以礼貌的感谢，也没有热情到超出他们当前的关系。

　　这天只有哈德森太太满面笑容是真心的，租客无缝衔接对房东当然是好事，另外她不像那般古板的太太，对特立独行的女性怀有偏见，她第一次见到南丁格尔就觉得那种冷静的态度很讨人喜欢。如果不是怕福尔摩斯不高兴，她其实很想说她觉得南丁格尔和他很像。

　　搬家用的时间比预想的少。很快她就坐在那个写字台前，手里拿着钢笔，面前放着新的一本空白的笔记，望着窗外，陷入思考。她的衣服真的很少，刚好够换洗，此刻她穿的衣服就是刚来的时候穿的那件，只不过没有外面的披肩。就在她想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请进。”

　　门开了，她站起来看着他——她没回头就知道是谁，如果是哈德森太太，敲门的时候就会喊她的名字。

　　“有什么事吗，福尔摩斯先生？”

　　她比了一个手势请他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但是他也用一个手势拒绝了，他只想在门口站着。

　　“我只是想到你现在应该在考虑在报纸上登广告了，南丁格尔小姐。”

　　“我是在想广告语怎么写。”

　　她看起来不惊讶，毕竟福尔摩斯是更先来到伦敦的，她现在需要做的事，他早就做过了。

　　“所以你有什么想法吗，福尔摩斯先生？”

　　“那倒不是……我想知道你之前说的是不是真的要实施。”

　　“我说的什么？”

　　“关于名声的事。”

　　女侦探恍然大悟。她微微一笑。

　　“我当然不会用你的名字，福尔摩斯先生，那也太奇怪了。但是也有一些事是不可避免的，比如，地址，很多人看了就会想到和你是同一个地址。如今贝克街几乎就是侦探的代名词，我觉得这点就很不错了。”

　　福尔摩斯无言以对。他不能说她在广告上写这个地址有什么不对，但是这个地址会让人联想到他也是真的。

　　“另外还有一点你可能要做点心理准备，”她用钢笔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手心，“来的人可能都会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这个免不了。”

　　她几乎能听见福尔摩斯突然屏住呼吸的声音。他从来不思考这方面的事，所以他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之前他光顾着担心女侦探的名誉会不会受损了，结果忘了自己也会出现在流言的中心。他身上同时有两种表现，在职业范围内表现出远超他年龄的沉着和智慧，但是在他漠不关心的方面，他就表现得和无知的孩子一样。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在类似这类的问题上，他第一反应总是想到女方的损失，男方他不怎么关心。

　　现在他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他已经注定要和她做室友了，出于对他的了解和信任，哈德森太太也没有任何一点反对的意思，他甚至连反对的立场都没有。现在把她赶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按照她说的，她在伦敦举目无亲，只能在康斯坦丁家里蹭住，反对她在这里住也太不通情理了。福尔摩斯极少见地因为案件以外的事陷入了忧郁状态，他平时不怎么忧郁的。

　　她看出来了，于是把钢笔放下，转身正面面对他。

　　“其实，不如我们试着和平相处。”

　　“什么？”他看起来就心情不好的样子。

　　“我知道我接的案例福尔摩斯先生看不上，但也绝对不是不正当，我还是有自信不给贝克街的名声抹黑的。您与其现在这么发愁，不如等等看。也许往后的日子是很愉快的。我不是说我有信心能做到和华生医生一样，但是，我希望您明白。”

　　福尔摩斯微笑了一下，只要他想就可以装出发自内心的样子，很难看出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么我不打扰你了。抱歉。”

　　“没什么。”

　　他出去的时候很贴心地把门关上了。南丁格尔重新拿起钢笔，轻轻用笔帽一端敲着纸面。

　　要怎么写比较合适呢？她想。

　　福尔摩斯没想到女侦探行动力如此之强，就在他们对话之后的第三天，他就看见她的广告登在报纸上了，他皱着眉头看了一遍，觉得莫名其妙。她写的是：

　　新开业私家侦探，一切日常杂事均可咨询，例如家庭纠纷，宠物丢失，贵重物品丢失等，价格根据事件难度面询。地址：贝克街221B，南丁格尔

　　最显眼的是，在这一小块广告的右下角，印着一只手绘的鸟，画得很烂，大概是她自己画的，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是福尔摩斯猜测应该是一只——夜莺。

　　（南丁格尔在英文中意为夜莺）

　　“这算什么侦探？”他轻轻地说，把报纸放在一边了。哈德森太太正在他房间里拖地，听见他这么说，随口问道：

　　“说的是谁？”

　　“你的新租客，哈德森太太。她在报纸上登了广告。”

　　“那不是很不错吗？她说什么？”

　　福尔摩斯露出了一点轻蔑的表情，不过很快就过去了，因为他现在完全不觉得南丁格尔和自己的工作有什么关系了，她做的完全是普通私家侦探的活，甚至比那个还琐碎，他都不知道有什么名词可以定义这种工作。希望她这样做可以糊口吧。她宁愿这样生活也不嫁人是她自己的事。

　　就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哈德森太太跑去开门。过了一会儿，福尔摩斯听见她又跑上楼来，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大声说：

　　“南丁格尔小姐？有委托人找你！”

　　这也太快了吧，侦探想，看来做这种琐碎的工作还是有不少客户的。不过这都和他没关系，他继续看自己的报纸了。他并不是漫无目的，有时候报纸上能发现许多和他的工作息息相关的信息。

　　至于南丁格尔这边，哈德森太太已经把委托人带上来了。那是一个淡黄色头发，浅蓝色眼睛的年轻女子，整个是康斯坦丁的浅色版，只不过相貌没有那么漂亮，只长了一张普通的脸。她非常消瘦，粉扑得太多，但是眉毛嘴唇又画得不够浓，所以有点奇怪。她一进门，哈德森太太就出去给客人备茶了。南丁格尔已经把椅子摆成面对面的形式，请她坐下。

　　她看上去很惊慌，进门的时候不断地四处张望，坐下之后还在看窗外。女侦探看在眼里，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观察她。

　　“我，我看了你的广告，”委托人终于把目光固定在她身上，“我觉得你可以帮忙，其实是很小的事情，真的很小，前两天我的猫丢了……”

　　“请先自我介绍一下。”

　　“对不起，我叫安娜·诺曼。”

　　习惯性地因为一些小事道歉。女侦探这么想着，但是也没有说出口。

　　“请说您需要什么。”

　　“我的猫丢了，我很需要她，我真的很需要她，一个星期以前我丈夫打她，她就从家里跑出去了，我以为很快就会回来，结果她再也没有回家。”

　　她的声音越来越慌了，南丁格尔抬起一只手让她安静，然后说：

　　“一般来说，猫离开家几天就会回家的，你不用这么害怕。”

　　“但是太久了，”她不安地说，“我实在是不放心。”

　　南丁格尔盯了她一会儿。

　　“您没有孩子？”

　　她一愣。

　　“所以您把猫当孩子看待？”

　　“是的，差不多是这样。”

　　“我懂了。请描述一下猫的外貌。”

　　说到这儿她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是一只很丑的猫……黑白色的，身上有点像奶牛的花纹，就是脸挺丑的，有许多斑点。”

　　“眼睛是什么颜色？”

　　“黄色的。”

　　南丁格尔仔细地做了笔记。

　　“您的地址给我写下来，我需要以家为中心在周围搜索。”

　　“好，好。”

　　女侦探把钢笔递给了安娜，然后托着下巴观察她写字的样子。她中间磕绊了好几次，停下来想单词怎么拼，写完之后把笔和本子还给了南丁格尔。侦探瞟了一眼她写的字，歪歪扭扭的。

　　“我会尽力寻找，但是不能给任何承诺，如果找到猫我会送到您家里去，那个时候再付钱。当然，要是这期间猫自己回家了，请您来告诉我一声。”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安娜千恩万谢，“南丁格尔夫人，您真的救了我的命。”

　　“南丁格尔小姐。”

　　“什么？”她吃了一惊，“您是未婚吗？”

　　“是。”

　　“那隔壁房间那位先生是……”

　　“什么，你不知道贝克街的福尔摩斯吗？”

　　安娜迷茫地看着她。

　　“您是刚刚才搬到伦敦来的吗？”

　　“不，不是，只是我很少离开家，也不太了解外面的事情，我是碰巧今天捡了一张报纸看到您的广告。”

　　“您丈夫不看报纸吗？”

　　“他不认识字。我认识的也不多。”

　　“我懂了，”南丁格尔合上笔记本，“您可以先回家等我的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