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世纪绑定魅魔系统【西幻】》云朵盒子

18、往事

　　事实上，卡狁的面貌和黛恩仅有六分像，但他们有一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浅浅的眼皮，琥珀色瞳孔，鼻尖处有颗红色的痣。

　　他的五官端正，称得上是清俊，只是眉心处覆满的细纹和脸部的轮廓让他的清俊充满几分刻薄气，而长久以来的小心翼翼使他看起来近乎凄苦。

　　卡狁听了洛宜转告的一席话，沉默不语，良久才终于从他的手中接过包袱，苦笑一声。

　　“多谢你。”

　　不知道他是否明白自己落泪的眼睛和哆嗦的指尖。

　　洛宜本就是代为转告，叫他安慰人他也是词穷，苦思冥想才道：“卡狁师兄，我觉得地牢是个很残酷的地方，她看起来真是不太好。”

　　那么阴暗潮湿的环境，里面关的净是些犯下滔天大罪的死刑犯，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姑娘进去简直不堪想象。

　　卡狁便哭了，他哭的真情实感，手紧紧的握住包袱布料，痛哭失声。

　　从喉中挤出含着悔恨的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爱意值涨了不少，洛宜听着系统的播报声，十七点。

　　医馆内有人来了，洛宜不好和卡狁杵在那打扰老先生给人看病。

　　他犹豫着要离开，老先生扶了扶眼镜挥手，示意他先别走。

　　“把那家伙带进去。”

　　洛宜只好和卡狁挑开帘子进去，里面的空间有限，摆放着两个大小不一的炼金炉。

　　墙上摆满整齐有序瓶身贴满标签的各类药剂，花花绿绿五颜六色。还有染了色的木桌上，放着孢子、浆果、须草以及其余奇形怪状看不出品种的原料。

　　洛宜被卡狁的哭声拉回神，在一旁坐立难安，面露难色。

　　想跟他说黛恩的事，他一直在哭，他总不好打断吧。

　　许久卡狁的情绪才平静下来，主动和他说对不起。

　　“没事，那个，卡狁师兄，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洛宜自然不会介意，但接下来要说的事，不知道卡狁是否会介意。

　　卡狁勉强笑笑，“其实我大概知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问黛恩是怎么进的地牢。”

　　倒也不是……

　　他只是想和卡狁沟通有关黛恩或许无罪的情况。

　　但他转念一想，莉娜的具体罪行尚未确定，众多谜团仍未解开，所以为了不让他空欢喜，便闭上了嘴。

　　那边卡狁像是终于想开，擦着眼泪，自顾自将当年的事情讲了个一清二楚，期间无数次哽咽落泪。

　　出去的时候，洛宜还处于迷迷糊糊尚未消化完毕的状态。

　　老先生敲了敲桌子，瞅他一眼：“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啊？”洛宜回过神来，挠了挠脑袋，“我在走神，爷爷。”

　　老先生指了指里面，“他同你说了？”

　　洛宜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合适，于是点了点头，垂下头。

　　“不该你烦忧的东西，不必自寻苦恼。”老先生坦然道，“卡狁做错了事，他得承担。我这几年不让他去主城，倒也并非我的本意。只是你也看到了，若是我允许他去主城，你看他敢吗？”

　　洛宜的脑子很乱，只有沉默。

　　“一来，卡狁长久处于悔疚，我若任由他颓丧下去，他活不了多久。不让他去主城，倒也成了他一个借口。二来，你我非局中人，地位都摆在这，限制太多。他妹妹既成定局，想不想见到这个舍命相救的哥哥，也难说啊。”

　　洛宜听完，匆匆告别老先生，沿街走了很久。

　　*

　　五年前。

　　赫里那镇。

　　十六岁的少女情窦初开，她有着一头乌黑浓密如同海藻一般的秀发，娇嫩雪白的肌肤，春日落樱般的嘴唇，琥珀色的眼睛常含情意，鼻尖上有一颗浅而又浅红色的痣。

　　她穿着时下流行的裙子，提着衣摆在花丛中翩翩起舞时，逆着阳光余晖，漂亮的宛如童话中的精灵。

　　跳完舞后，少女红着脸颊亮着眼睛，大方得体地行了礼。

　　唯一的观众走近她，半跪下来，伸出手，少女的脸上洋溢着霞色，毫不犹豫把手放在他的手上。

　　青年吻了她的手。

　　风吹落的花瓣伴着黄昏，飘到少女的手背上。

　　弗洛拉家族善名远扬，喜事将近，传出和镇子上另一有名的家族联姻的消息。

　　弗洛拉大人已经年迈，婚礼举办完毕后，长子将接手家族。

　　弗洛拉家族的长子并不出众，但唯一的女儿倒是极美极有名，不仅长得漂亮无双，能力也十分不错，将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条。

　　弗洛拉小姐从小便受尽宠爱，娇纵的恰当好处，善良又爱笑，没人忍心讨厌这样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

　　不过再受宠，按照传统来说，家族之主的位置应当仍是要传给长子的。

　　这日晚上，少女因和心上人约会回家迟了些，天色昏暗。

　　她心情不错的和下人们打了招呼，平易近人的性格使得家族下人对她都充满好感。

　　少女本是直奔房间，想到今日见到的萨琳小姐，哥哥的联姻对象，和她说的话，临时转了路，垫着脚尖靠近哥哥的房间。

　　那房间里亮着灯，压低的声音从中传出。

　　她起初笑意盈盈，后来渐渐失去笑，扶着栏杆，指尖颤抖。

　　“镇子上流言纷纷，我越发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今谁不是对妹妹赞不绝口，提起我却叹气不已，这让我当家后还怎么对她如常！”这道偏年轻的嗓音属于她的哥哥。

　　另一道缓慢的声音来自她的父亲，“废物，我竟不知你软弱至此。”

　　他的身体状况愈下，说几句话便又喘又咳。

　　“我为你扫清道路，为你安排了这么多人，咳，连联姻对象都是我给你精挑细选出来，如今连悠悠众口都堵不上，废物……咳咳，你连你妹妹都不如。”

　　少女蹲着身子，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单手捧着脸，随便捡起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百无聊赖的划来划去。

　　哥哥的声音压的太低，她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传出来。

　　次日她像没事人一样，跟哥哥说萨琳小姐约他今日在礼堂见面。

　　哥哥眼神慌乱，叫住她离开的背影，塞给她一盒珠宝。

　　“这…这是我特意为你搜寻来的，喜欢吗？”

　　哥哥小心翼翼地问。

　　少女顿了顿，俏皮地眨了眨眼：“这么漂亮，攒了很久吧，还是给萨琳小姐吧，我现在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不知萨琳小姐约他谈了何事，回来时他脸色苍白，抓着她的臂膀。

　　“妹妹，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她……她说自己如今不想结婚，要解除联姻，她怎么这么自私啊，”他愤慨道，“没有她的家族我怎么办！我没有见过如此虚伪做作的姑娘！”

　　兄妹二人从小不知被说了多少次长得像，可是这个瞬间，少女看着哥哥和她相似的面容，一时间竟找不出往日的熟悉。

　　幼时哥哥拉着她的手，笑着教她要对女孩子温柔体贴的往事还历历在目。

　　为什么到了现在，却好像忘记了曾经自己教导遵守的礼仪规则，对一个无辜仅仅是不愿意嫁给他的女孩恶语相加。

　　她抿了抿唇，低声细语说道：“可是我觉得萨琳小姐很好，她前几日还救了我。”

　　她一点一点掰开哥哥的手，头也不回离开。

　　扑通一声。

　　是哥哥跪在了地上，拉住她的衣角，痛哭流涕。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逼迫、压力他曾经怜惜疼爱的妹妹。

　　“别这样好不好，妹妹，你帮我最后一次，你也不想看到哥哥被所有人嘲笑吧。”

　　眼见少女仍没有动摇，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刀，低吼道：“难道你想看着我死吗！”

　　刀尖逐渐没入皮肤，血珠瞬间溢出。

　　少女急忙上前夺过他手中锋利的刀，扔到很远，气急扇了他一巴掌。

　　“你疯了吗！”

　　他侧着红肿的脸，勾了勾唇，阴影覆盖住他的另一侧脸，轻声说：“我早就疯了。”

　　他早就疯了，在一次又一次被忽视，所有人能一眼认出妹妹却犹疑着问他是谁的时候，被窃窃私语不如妹妹的时候，被指指点点不堪大能的时候。

　　凭什么年幼时宠着爱着呵护着的妹妹，在长大之后能让所有人都对他这个哥哥，充满恶意呢。

　　少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陌生的眉眼，最终妥协一般泄了力，一向挺直漂亮的脊背弯下了。

　　“最后一次，哥哥，但我无法保证她一定愿意。”

　　“你以后，可以不要再这样了吗。”

　　难道人的变化，真的会这么大吗。

　　*

　　萨琳小姐是个天生内秀羞涩的姑娘，清秀而动人。

　　她喜欢看书，喜欢安静，喜欢脸红，性格温温柔柔，擅长当下所有女孩子擅长的东西，也擅长其余很多女孩子不擅长的东西。

　　唯一厌恶的是，被禁锢。

　　她向往自由。

　　当联姻对象的妹妹吞吐含糊说起婚姻时，萨琳小姐只是好脾气的笑笑。

　　“可是，我不愿结婚。”

　　她的面庞坚定，坚持自己的原则。

　　少女许是有些讶异，却因善意难以说出很重的话。
　　“但是……女孩都是要嫁人的呀，你怎会如此，标新立异呢。”

　　她的眼神很干净，不像别人那般充满窥伺、不怀好意的阴湿感。

　　见她像是想破脑袋才想出如此不带攻击性的词语，萨琳小姐勾了勾落下来的发丝。

　　她曾经在坚持和表露自己的观点时，不知被用以多恶劣的词汇，为此早已经习惯。

　　“黛恩，结不结婚呢，都是自己的选择啦。我不想被婚姻禁锢，我只要自由。你现在还小，或许还不明白。但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了。”

　　这个时候的黛恩，和心上人亲密无间，还是个向往爱情的小姑娘。

　　但她向来尊重别人，所以说：“我知道了，我会说服哥哥的。”

　　然而就在黛恩为此苦恼的时候，她的烦恼被轻而易举解决了。

　　因为她的父亲死了。

　　死因不明，死相凄惨。

　　谣言越传越烈，说两家相克，太不吉利，不适合缔结，于是在压力下，弗洛拉家族的长子终于出面宣布取消联姻。

　　少女躲着来来往往的众人，遥遥地看着哥哥的背影。

　　阳光灿烂，他的影子，隐隐显现出不同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