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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结束? ...

  •   一月后,长安,周府。

      厅堂的大门紧闭,屋内传来琵琶和古筝琴瑟和鸣的乐声,烛光映照出袅娜的舞姿摇曳在这热闹又曼妙的夜里。

      刑部尚书周富坐在正位,一左一右坐着的是刚升任吏部尚书的李石和户部尚书陈旭。

      除此之外,席下还坐着几位各部的官员。

      三人于坐席间相谈甚欢,推杯换盏之间皆是恭维之语。

      今日是周富做东请的他们,说是近日得了两株极为名贵的牡丹花——魏紫和姚黄。

      遂特意邀请平日有来往关系的同僚前来观看。

      与此同时,后院的仆人正忙着搬运刚修饰好的牡丹花,周富是个爱花之人,用的花盆都是特意打造的瓷盆。

      特制的花盆华丽精美,与牡丹花的花色相互映衬着,就连盆上的花纹也雕得精美绝伦。

      但唯独花盆的重量,搬起来却是笨重不已。得由三个仆人抬着,才不显得吃力。

      周管家在一旁小心地指挥着,生怕这些奴才一个不小心把牡丹花磕了碰了。

      六个家仆在周管家的叮嘱和指挥下,好不容易将花盆搬到了前院。

      周管家从旁门进屋,走到周富旁边耳语了几句,只见周富点点头,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

      少顷过后,舞女被挥散遣下,家仆抬着两盆牡丹花进屋,摆在厅堂最中央的位置。

      橙黄色的烛光下,黑紫色的牡丹花与明黄色的牡丹花似两个妖冶明艳的美人,只是安静的站立,便足够让人沉沦。

      以周富为首的官员被两株牡丹花吸引逐渐聚拢而来,眼里散发着无法掩饰的贪欲。

      “这花...当真是美极了!”

      周富情不自已感叹道,那眼神,仿佛望着的不是一朵花,而是一个可望不可及的妖仙子。

      就连一向自持的李石也不免被魅惑。

      心中不禁啧啧称奇:此物只应天上有。

      周围的官员见状,也跟着附和周富的话,接发出接连不断的称赞声与奉承。

      时间流逝如水,厅堂的闹声一直持续到了夜半时分。

      守在门外的周管家等到厅中安静半晌后适才轻轻叩门,意欲提醒自家老爷时辰已经不早了。

      然而他敲了几声也未听见回应,只得再度绕到旁门进屋。

      周管家进去后,看到几个官员东倒西歪在地,有的趴在桌上,有的睡倒在牡丹花旁...

      他想着许是沉迷于赏花,多饮过几杯酒后醉倒了。

      正当他准备招呼仆人来帮忙将周富和其他大人抬回房间时,却倏地发现紫色的那株牡丹花瓣比起方才稀疏不少。

      花朵也好似凋零一般耷拉下来,俨然失去了彼时的美艳和鲜活。

      周管家心道不妙,惊恐地走近想要看仔细些,却因不小心碰到左侧的案桌,使得趴在上面的李石无力地滑落瘫倒。

      下一瞬,周管家惊叫着瘫坐在地,满眼惊恐地捂住嘴,不住地往后退。

      而他视线的方向,李石七窍流血,隐约张开的口中,一朵牡丹花瓣正发出诡异的紫色。

      “来...来人,来人啊!”周管家费力爬起身,踉跄着往外边跑边喊。

      周府顿时灯火通明,仆人丫鬟应声而来,脸上带着未散去的困倦和新添的惊慌。

      “怎么了周管家?”两个在大门处值夜的家丁最先来到厅堂外的院子。

      “快!快去大理寺报官!”周管家的声音发着抖,连带着身体也吓得发颤。

      最先反应过来的家丁听完便提着灯笼冲出周府朝大理寺飞奔而去。

      方才的画面还让他心有余悸,此刻话刚脱口便失了力气险些摔倒,幸好被另一个家丁扶住。

      半个时辰后,伍寒乔带着人围住了周府,她吩咐阿四和小九带人去后门和附近勘察,自己则是只身进入了周府大门。

      周管家此刻恢复了不少神智清明,正候在门口,一见到伍寒乔便迎上去。

      “你是管家?那快说说今晚的情况吧。”伍寒乔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话道。

      周管家跟在一侧,将今晚的情况一一交代了个详细。

      伍寒乔一迈进屋,最先瞧见的便是右侧的李石,她心头一惊,脚步也随之顿了一下。

      但很快恢复了神色,开始认真的检查尸体的情况:周富、李石还有陈旭的情况一致,都是七窍流血外加口中含有一瓣紫色的牡丹花。

      至于其他官员,鼻息尚存,只是昏迷不醒。

      伍寒乔临危不乱地吩咐人将几位尚且活着的官员集中送去大理寺并让人找大夫看诊。

      至于尸体,于她后脚赶来的仵作在她吩咐送出那几位官员后,已经开始了初步的验尸。

      他取出李石他们口中的花瓣,放在油纸上递给伍寒乔同屋子中央的魏紫比对。

      结论确为一致。

      “这花是从何处运来的?有几人接触过?”伍寒乔一边在花盆中翻找什么一边盘问周管家。

      “这花是老爷特意找人从江南寻来的,到达周府六日了,在府中养护的这几日,一直都小心看护在后院中,府中的人都能接触到。”周管家一字一句谨慎回话道。

      闻言伍寒乔眉目微蹙,偏头将目光落在周管家脸上,像是在观察他的神情,“江南?江南何处?”

      周管家咽了咽喉咙,摇头,“这就不清楚了,老爷的花都是由宁安街的莫家花苑送来的。”

      听罢伍寒乔思索片刻,转身朝屋外道:“来人,去一趟宁安街的莫家花苑,把他们老板找来。”

      话音刚落,阿四和小九也进来了。

      “老大,外面没有异常。”小九道。

      伍寒乔点头回应,回身朝仵作走去,“如何?”

      “中毒,但是不知是什么毒,须得带回大理寺进一步查验,若是还查不出,恐怕得剖验了...”

      言毕二人面面相觑,眼神浮现出为难之色。

      按照律法,一般死者若是需要剖验,须得亲属或者管辖地区的官员允准;但若是朝廷的官员需要剖验,则需请旨圣上了。

      请旨圣上不算难事,难得是这件事一旦涉及到需要请旨的话,那便再瞒不住了。

      本身朝廷尚书被杀已算大事,且又是三位一起被杀,传出去已经足够引起百姓的恐慌。

      若是再加一道剖验的请旨,怕是会有更加动摇民心的谣言四起,到时候只怕会给那些蛰伏在暗处的人机会,让他们借机引起动乱。

      “你先验,若是需要,我会去面圣,毕竟此事马虎不得。”

      “是。”

      说罢伍寒乔命阿四和小九亲自带着人陪仵作运送尸体和花盆回大理寺,而她则就在周府盘问所有知情的人。

      经过一晚上的问话,伍寒乔暂未发现当夜在场的仆人和舞女的异常之处,但她还是留了个心思,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们之后的动向。

      临走前,伍寒乔还特意警告了周府的人管住嘴巴,除此之外,她还派人乔装潜入周府监视,竭力杜绝此事被泄露的风险。

      至于她今夜此行对外的说辞,统一都只说几位大人醉酒产生的误会。

      去找莫家花苑老板的属下没能把人带回来,伍寒乔自己又趁着夜晚的间隙亲自去了一趟花苑。

      听花苑的伙计说,他们的老板在三日前便离开长安去了江南,不是突然离开的,出行计划是早半月便制定的。

      莫家花苑为长安的许多大户人家提供花草、花苑规模庞大,因此专门派了许多人在各个地方打听消息,以备花苑的采购,此去江南说是由于打探消息的人半月前便传信来说:有人养出了极品的牡丹。

      天亮时分,伍寒乔回了大理寺,却在门口碰见了等她许久失神落魄的砚槿安。

      他眼下挂着青黑的倦色,眼睫沾着未干的清晨露水,眼底蒙着一层阴霾雾色。

      在见到伍寒乔的刹那,他眼神这才聚焦,迈着不稳的脚步走向她,“小忧,出什么事了吗?”

      他深知能让伍寒乔夜不归宿的,必是影响重大的命案。

      伍寒乔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默声牵着他往里走。

      事关重大,不能草率地门口说,只怕被有心之人听了去。

      回到伍寒乔办案的房间,她适才长长叹了口气,眉宇间的忧虑在砚槿安面前才不再顾虑地释放出来。

      “昨晚李石、陈旭和周富都死在了周府。”她沉重道。

      “一夜之间?”砚槿安言语之间的诧异表露无遗。

      伍寒乔黯然点头,坐下撑着桌案扶额。

      沈鹤文的事才过去不足一月,圣上好不容易提拔了几位信得过的官员填补当初的空缺,暂时稳住了众人的心。

      这才安稳不久,却又突然闹出这么一件三位朝廷重臣一夜毙命的案子,只怕会再次搅乱平静的局面。

      “圣上那边知晓了吗?”砚槿安问。

      “我派人去禀报了,消息应当已经送到了。”

      “死因呢?”

      “中毒,仵作还在验是什么毒。”

      “有可疑的人吗?”

      “莫林花苑的老板,三日前离京去了江南。”

      江南?

      砚槿安一听到这两个字,猛地想起了之前父亲去江南的那件事。

      他端详着伍寒乔的神色,想要看出些什么来。

      在他看来,他能想到的,伍寒乔必然也能想到。

      “小忧,你是在想李述的事吗?”砚槿安试探道。

      只一句,伍寒乔抬眸看向他,眼神讳莫如深,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她清楚地记得,那夜是她亲自把剑捅进了李述的胸腔之中,就连鼻息,也是在她耳畔停止的。

      可是昨夜看到紫色牡丹花的时候,她却控制不住地想起李述临死前最后说的那句话——你还是输给了我。

      她原本以为李述指的是她被沈鹤文算计的事,当时她只当李述并不知道她接下来的计划,是以并没有把这话太放在心上。

      可是现下想来,李述的那句话,明明是在她暗示完会杀掉背后的沈鹤文之后才说的。

      她犹记得,当时她说会让背后之人下去陪他之后,李述的眼神是透过她在看背后的沈鹤文。

      这也就意味着,李述当时已经听懂了她的暗示,已经知晓她的谋划。

      但是李述却还是对她说出那一句她其实输给了他的话。

      如今回想起来,李述从头至尾的表现的确都不似他曾经运筹帷幄的样子。

      这一次他从怀宁的会面开始,就一直在被自己和他表面制定的计划推着走,居然丝毫没有提出任何质疑。

      以他多疑的性子来看,着实太过蹊跷。

      加上从昌江渡口开始,他便全权将计划的执行都交由她一人负责。这一点当时她只觉得是因为自己一直都伪装的忠心且没有拆穿李述的监视促成的。

      但是此刻一步步往回想那些细枝末节的话,就会发现存在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比如李述对于沈鹤文在伍家的事上,真的一点也预料不到沈鹤文会使用和他一样的蒙骗法子吗?

      比如李述为什么丝毫不担心自己会相信他就是凶手之一呢?毕竟他与自己的信任基础本身也只是出于复仇的执念。

      还有谈严那边,他为什么会这么放心谈严与自己见面?

      即便是出于他知道自己不会告诉谈严想要对付的对象是圣上,也不该这般不谨慎地让自己和谈严这么轻易会面不是吗?

      诸如此类的种种,伍寒乔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若是非要说李述是因为不够聪明想不到这些,伍寒乔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因为李述能在九年前与沈鹤文先联手再背刺他,说明他的谋划远没有看起来这么浅显简单。

      她总觉得,李述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

      非要说这种不一样是什么感觉的话,就像是一个聪明人突然变得愚笨的感觉。

      又或者说,他是故意装蠢的,只为推动这一切...

      蓦地,伍寒乔想到一个可能性,一个让她背脊一凉的可能性。

      她凝神蹙眉,眸色变幻间,隐隐约约的不安和后怕后知后觉地爬上心头。

      下一瞬,伍寒乔骤然起身,神色凝重地朝砚槿安开口:“我记得李述的尸体,埋在郊外的山上对吧?”

      她话一出口,砚槿安便会意到她心里定是有了什么猜测,慎重道:“你想再验一次尸?”

      伍寒乔严肃点头,起身同砚槿安并肩往外走。

      要想验证她心头的猜想,唯有再次验尸。

      “用叫阿四他们吗?”砚槿安在一旁提醒道。

      “先不用。”伍寒乔利落回答道。

      若是她猜得是对的,那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样行事调查都会更加便宜。

      还有一点她最为担心的是,若是她当真猜对了,那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是敌是友也会随之成为最大的谜语。

      同时也就意味着:李述的计划远远没有结束...

      她第一次觉得前所未有的害怕,害怕那个猜测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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