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03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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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一年半左右的时间吧”，少女抹了把脸，“鲤鱼精就变得很不对劲了”。
“他的眼睛有时候会变成一种暗红色，而且周身开始时不时地出现不知名的黑雾。每每到了这种时候，他就会变得非常狂躁，好像失了智一样。”
“再后来，为了不伤害到我和姐姐，他选择了离开，一个人住到了天水河底。”
“其实在黑衣人取完血的那天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张朝闭了闭眼，仔细回忆着，“直到你们来这个村子的前三个月左右，他才再一次出现，就在村长张七的房里”。
“他给了张七一个怪模怪样的哨子，叮嘱了他几句，许诺事成之后会帮他儿子恢复正常。”
“我后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姐姐，就是你们第一天夜里见到的那个，我们商量着一定要报仇。”
“然后就是你们猜测的那样，我们先是假装投诚，降低那个老头的警戒心，让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再故意露出我和姐姐之间的破绽吸引你们来到暗门处，最后趁着老头放松，给他致命一击。”
“那个男人把鲤鱼精害成那样，我们绝对不会让他如愿。”
“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少女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积攒的怨气全都吐出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得看向江息，眼里带了几分期待。
“仙长，我记得的都说了，你能......让我再看一眼鲤鱼精吗？”
白衣仙人对上那双亮晶晶的杏仁眼，嘴边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他像是妥协一般无声地叹了口气，从储物袋里取出了镇妖塔。
随着灵力不断注入，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青年一袭红衣并不显得张扬，反而带着几分难言的温柔，略有些瘦弱的身体被几条粗黑的铁链缚着，黑发凌乱披散，遮住了他的神情。
知道他并非龙族后，额上的龙角和鎏金的眼眸成了最尖锐的刺，不仅扎向青年自己，还狠狠剜了当初为他高兴的，那对姐妹的心。
见到青年的一瞬，张朝就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努力压制住喉间的悲鸣，但她的眼睛早就盛满了哀伤，于是一颗一颗的泪珠滚落，带着微苦的咸，浸湿了少女的嘴角。
她慢慢走上前，踮起脚，撩开了遮挡住视线的长发。
魔纹已经爬上了脸庞，破坏了他原本的清秀俊逸，只剩下了可怖。青年经过两次灵力的净化，体内的魔种被暂时压制，他现在是清醒着的。
看见少女眼角的泪痕，男人本想摸摸她的脑袋，却在抬手的时候记起了自己被捆缚的现状，只能作罢。
他嗓音轻柔地开口：
“朝朝，别怕。”
一如往昔。
但这次，少女没有耍赖似的扑进他怀里求安慰，因为她早已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青年再一次开口，不过这次不是对着张朝，而是一旁默然着的江息。
“仙长”，他轻唤了一声，“请您动手，杀了我吧。”
“不要！”
张朝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的理智终于达到了极限，情绪在一瞬间崩溃。
她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冲着江息不停磕头，一下一下，极为用力。
少女一边磕头一边哭求——
“求求你了仙长，求求你救救他吧！”
南宫燚很快回神，他几步冲上去提着张朝的胳膊就要把她拉起来，他像是第一次见着这种大场面，甚至都有些语无伦次：
“哎你先起来！你不用跪！......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哎！”
许是强烈的执念一瞬间爆发能带给人巨大的力量，张朝一个瘦瘦小小的凡人女孩，被身为修士的南宫燚拉了好几下才从地上拉起来。
她也不顾自己正在渗血的额头和沾满灰尘的双手，眼神执拗地盯着江息，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白衣仙人无奈点头。
少女像是抓住最后希望的朝圣者，露出了心满意足的微笑。
——
众人离开祠堂，回到了姜竹之前的那间屋子里，开始商讨起对策。
给几个小辈解释清楚何为魔种之后，大家都是一脸为难的表情。
“这魔种真是个恶心阴损的玩意儿，要么沦为它的养分要么陪它去死，完全不给人留活路啊！”
南宫燚率先打破沉默，少年性子直，说话也直，一下就指出了问题最关键的地方——
这种蛊虫，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玩儿命去的。
“那怎么办，我们答应了朝朝的，她已经够可怜了。”
几人为难之际，一旁从祠堂回来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红衣男人忽得出声：
“几位仙长不必忧虑，直接杀了我便好。”
“哎你别瞎说”，姜竹冲他摆了摆手，“总有解决办法的，你体内的魔种又不是不能压制”。
“我是认真的”，青年看向几人，眼神清澈柔软，却又带着一股决心赴死的坚定。
“我其实早就该死了，三年前的那个晚上，本该是我的死期”，他说着，看向南宫燚几人，“抱歉，那魔头封印了我那晚的记忆，我刚刚才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三年逆天而行，苟且偷生，我早就想要摆脱这样的生活了”，青年回忆着，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三年前姚楠和朝朝种的因，就由我来接下这株果吧。”
“仙长”，他再一次看向白衣男人，“我虽只是一条小小的鲤鱼精，却也不愿做别人手中无意识害人的恶兽”。
“所以”，青年双手交叠，弯腰一拜，“求仙长给我个解脱。”
“在下谢过。”
——
祠堂里灯火摇曳，却温暖不了蜷在草垛上的少女。
张朝的目光无意识地游走过各个角落，她摸了摸额头，仙人们临走前给她受伤的地方施了个治愈术，现在都已经不疼了，还变得干干净净。
不知道鲤鱼精会不会这样的法术，少女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
等他好全了，再让他变给自己看吧——这是她睡过去前最后一个想法。
“朝朝”，一道熟悉的温和男声响在少女耳畔，“醒醒”，张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是一张清秀俊逸的脸庞。
“鲤鱼精！”
少女一瞬间清醒过来，她捧着眼前人的脸，止不住地欢喜。
“你没事了吗？仙人是不是救了你！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没正面回答小姑娘的碎碎念，青年只是笑了笑，拉着少女的手一起逛了逛他们曾经熟悉的地方——天水河旁、祠堂后面的石室，好吧，其实也没有几处。
毕竟一个是妖，一个是被默认死亡的弃婴。
哪里是他们的容身之所呢。
渐渐的，叽叽喳喳的少女不说话了，她又开始止不住地心慌了。
“你为什么不说话”，小姑娘握着对方的手又紧了紧，像是生怕青年就此松开她。
天色渐晚，夕阳下沉，飘荡的云也回了家。
两人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青年依旧没说话，他松开了握着少女的手。张朝着急地去够他那只手，却因手心出汗太多而滑开了。
青年弯了腰，指尖微动，一道橙色的光团轻轻拂过少女的手心，擦干她因过于紧张冒出的汗。
她的手重新变得干干净净。
骨节分明的手揉了揉少女的头发，面前的人终于轻声开口：
“朝朝，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姚楠一起互相扶持。”
“不要......”
“朝朝，我希望你平安喜乐，不用内疚，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因果。”
“不要！别离开我！”
“朝朝，再见。”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求你别离开我......”
他每说一句话，身形便虚幻一分，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张朝拼命伸出手去抓，却也留不住他。
真可笑，少女眼尾通红，却怎么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的名字明明叫“朝”——
她最舍不得的人却选择在黄昏永远离开。
——
“师尊”，目睹了红衣青年自我消散的过程，姜竹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这是她唯二的念想了。”
白衣仙人摸了摸自家小徒弟毛茸茸的发顶，温声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人和人之间的结果其实从一开始的因就注定了，这便是命数。”
“天命，难违。”
姜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小姑娘见到了红肿着眼的张朝和张姚楠，两个少女面容高度相似，若不是她们先开门见山表明身份，姜竹怕是会认错人。
“你是仙师”，先开口的是张朝，她的眼神仍旧执拗，“你一定能让鲤鱼精复活”。
对上她通红的眼，少女深感抱歉，但她还是摇头表示了一句“命数已定，非人力可改”。
张朝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张姚楠却是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妹妹先退到一边。
“姜仙师，非常感谢你们救了天水村所有村民，我先在此代替父老乡亲谢过。”
随后，她向姜竹深深鞠了一躬。
小姑娘被突如其来的大礼吓了一跳，连忙侧身避过，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不用这么客气的，我们也没做什么”。
“不”，少女已经直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姜竹的眼睛解释，“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村的所有人都会被所谓的河神祭祀拖垮，村里若是没了年轻的生息，那村子的衰败就是必然”。
“于情，你们出手相助不求回报；于礼，你们灭了恶人不求回报。”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应该很感谢你们的。”
少女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从身后拿出了一个竹篮就塞入了姜竹怀中，又鞠了一躬，才拉着不情不愿的妹妹离开了。
小姑娘从竹篮里掏出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野果，随手抹了抹，就是“咔嚓”一口。
野果甜度正好，恰似二者中和。
姜竹挑了挑眉，转身回了房。
——
在天水村耽搁了几天，终是到了分别的时候。江息和玄之回了天衍宗，五人组则是继续踏上了前往秘境的旅程。
根据玄之师叔推演的结果，秘境就在天水村东北方向大约五百里左右的淮安城里，那里是御兽宗和合欢宗的宗门聚集地。
御剑飞行，日夜兼程了三天左右，姜竹几人总算是到了这淮安城的地界。
“我的天”，南宫燚一下飞剑就忍不住开始感慨，“这淮安城这么富庶的吗”。
闻言，正低头收剑的几人不约而同抬了头，看向眼前就连城门的守卫浑身上下都透露出“我有钱”的奇葩城池，都沉默了。
不过好在他们五个人里有四个人都是修真世家的出身，好东西见了不少，现如今也只是单纯感慨一下而已。
唯有姜竹一个小土狗两眼放光。
南宫燚见自家小师妹爱财的可爱模样，像是不经意露出了腰间鼓鼓囊囊的灵石袋，状似苦恼：
“哎，我这次出门带的灵石好像有点多啊，怎么我觉着挂得有点累。”
“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小师兄，这种痛苦就让你最最贴心的小师妹帮你分担一点吧！”
“噗嗤”，红衣少年忍俊不禁，随手从腰间取下灵石袋，精准扔向姜竹的怀里。
“好啦好啦小师妹”，少年扬起微笑，阳光映照下的琥珀眼就像是秋日里甜蜜的枫糖浆。他屈起瘦长手指轻轻弹了下少女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今天你的消费，师兄我全包了。”
姜竹可以立天道誓言，今天的小师兄帅得格外突出。
几人到达淮安城时已是傍晚时分，随意找了家客栈修整，听从了小二的建议，他们决定出去逛一逛这城中有名的夜市。
夜晚的淮安也透出一股江南富贵气息，街边的酒楼都挂上了红色灯笼，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亮光映在淮河水面，一片波光粼粼。
几艘小船行进在河面，船内暖黄的光透过了纸糊的窗子，推杯换盏的人影显得热闹无比。
小姑娘因着出来玩，拉着两个师姐换上了从成衣铺里新买的精致裙装，正值年华的三个少女手挽着手，裙摆翩跹，像是自由的蝴蝶。
姜竹手中提着魏苏师姐买的兔子花灯，嘴里咬着大师兄投喂的糖糕，头上簪的是黎望亲手挑的金钗，前面还有南宫燚任劳任怨地开道。
暂时放下救世主的身份，抛开魔渊封印的烦恼，什么都不想，只以俗世间最最普通女孩的身份，跟着哥哥姐姐出来快快乐乐逛夜市——
看红尘纷纷扰，描人间烟火色。
真真是再好不过啊。
——
但总些人渣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从而搅毁一天的好心情。
就比如现在。
小姑娘因为太过兴奋，逛得有些累，于是几人就顺势找了个茶摊坐着消食喝茶。正当姜竹闭着眼享受难得的安静与惬意时，掀翻桌子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小贱人！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一个合欢宗的装什装，我可是金丹修士，和老子睡一次能涨多少修为还要我告诉你吗？”
“你松手！放开！”
姜竹睁开眼，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穿绿色长裙，梳着双螺髻，面容精致可爱，像春风一样的少女被一个面容猥琐的修士捉着手腕不放。
说猥琐都抬举了，那人简直长得对不起旁人的眼睛。
周围聚着喝茶的人都散开了，因着男人金丹修士的身份，竟没人敢上去阻止一番，只默默明哲保身。
眼见那人要用他的蹄子去碰人家姑娘的脸蛋，姜竹使了个巧劲，手中的茶碗准确无误地砸在了男人那张脸上，滚烫的茶水瞬间烫得他松了手。
“谁！给老子出来！”
那人脸上顶着茶叶碎末，气急败坏地开始怒吼。
“我”，少女轻轻拂开大师兄拦在身前的胳膊，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表示这种小渣滓自己还是能解决的。
男人见站出来应声的是个天仙似的小美人，好色的本性使得他那张红肿的脸做出了一个无比下流的表情。
小姑娘瞬间被恶心得不行。
只顾着物理攻击了，忘了这人还自带精神攻击的能力。
“嘿嘿，小美人”，他向姜竹的方向走了几步，“你是在故意吸引哥哥的注意吗？”
这下不仅仅是姜竹了，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全都受到了无差别的精神攻击。
本来还想掰扯几句的少女瞬间熄了这个心思，她利落地拔剑出鞘，金丹后期的威压毫不收敛地冲着男人而去。
与此同时，一句“手下留情”响在了姜竹耳旁。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03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