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医生遇见了“死神”》青青如柿

48、第四十八章

　　“爸，我们没时间照顾他，先放你这几天。”

　　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推着一个小男孩走进院子里，他像个物品，被随意的摆放在这里。

　　“你们这……”老人似乎很为难，皱着眉，“你们自己的小孩自己不养吗？不能脱了父母的培养啊……”

　　“没事的。”通行的女人摆摆手，“都一样。”

　　“……”

　　小男孩的身高不过到大人们的屁股，他攥着爸爸的衣角，仰着头，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

　　他们争论着他的归处，好像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要。

　　“你们真的是……如果不想负责任，当初就别要小孩。”老人气的直拍桌子，“宁志铭，我是这么教你吗！”

　　木桌子被拍的咿呀做响，小宁堃吓得躲在了爸爸身后，胆怯的看着他。

　　“爸，我们真的……”宁志铭拽着宁堃手腕，将他拖到老人面前，“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就拜托你……”

　　“爸……”宁堃的妈妈也跟着求情，“我们真的是没办法了……我跟志铭都刚升职，我们实在是……”

　　“而且……妈也走了这么多年，孙子陪陪你，不也是挺好的。”

　　“……”

　　老人饱含愤怒的眼神落在了小宁堃身上，搭配他壮硕的身材，不怒自威的脸，他被吓得一抖。

　　许是见他害怕，老人抽动着嘴，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尽量和蔼的笑，“吓到你了？别害怕……”

　　“爷爷……”小宁堃怯懦的叫了一声，手依然攥着爸爸的衣角。

　　只是攥的再紧都没有用，他的爸爸，还是把他丢下了。

　　他们扔下他往外走去，毫不留情的启动汽车。

　　“爸爸……”宁堃撇着小嘴，眼泪汪汪的往外追去，追着他们的车子跑，“爸爸……妈妈……”

　　呼喊的声音小小的，跑的却很快。

　　宁堃追着车跑，爷爷追着他跑。

　　“堃仔……别跑啦……”爷爷大声的喊着，“快回来。”

　　人跑哪儿有车快，宁堃的小短腿更追不上汽车。

　　不过一个转弯，连尾灯都看不见了。

　　宁堃喘着粗气，沮丧的蹲在路中间，“爸爸妈妈……”

　　“哎呦……”爷爷喘的比宁堃还厉害，他蹲在宁堃身边，拍拍他瘦小的后背，“陪爷爷两天，爸爸妈妈过两天就来接你了。”

　　“……”

　　豆大的眼泪滴落在泥地上，尘埃与眼泪化成一团。

　　宁堃嘟囔着，“骗人，明明是爸爸妈妈不要我了……”

　　被丢下的这一年，宁堃五岁，幼儿园中班。

　　他的父母，一个人民警察，一个企业高管，一心为了工作。

　　从小就只有保姆陪着他，不过保姆终归只是工作，一年换一个。宁堃没有朋友，没有爸爸妈妈的疼爱。

　　他们坚持了六年，还是把他丢下了。

　　“小堃仔，走啊，回去吃饭去？”爷爷不厌其烦地说着，“没得事，爷爷这里也有很多好吃的。”

　　“嗯……”宁堃站起身，拍拍裤脚上的灰尘，牵着爷爷的手，懂事的擦掉眼泪，“跟谁生活都一样……”

　　“……”爷爷一把将宁堃抱了起来，抱在怀里，笑着说，“跟爷爷生活不一样，爷爷能带你抓鱼，秋天可以去摘果子，比你家那里好玩多了。”

　　“嗯，”宁堃点点头，一张包子脸上，泪痕已经被他擦干净了，“不过，那里不是我的家了。”

　　身边照顾他的人一年一换，宁堃一开始还会因为认生哭闹，后面也就习惯了。

　　所以，其实换个地方生活，对于他来说，跟在家里换个保姆没有区别。

　　只是这一次，爸爸妈妈下班也看不见了。

　　小小的宁堃不爱说话，爷爷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送他上幼儿园也不哭不闹。

　　像个小哑巴。

　　他原本上的幼儿园离爷爷家很远，爷爷接下照顾他的任务之后。爸妈立刻就办理了转学，转到了离爷爷家近的，一所不错的双语幼儿园。

　　上学第一天，一群调皮捣蛋的孩子中间，忽然来了一个不哭不闹的小孩，于是他成为了异类。

　　“你为什么不说话呀！”幼儿园的同学捏着宁堃的耳朵，大声的喊，“你是聋哑人吗！”

　　周遭的小朋友嬉笑着闹做一团。

　　可无论他们怎么闹，宁堃还是不说话。

　　白白嫩嫩的脸蛋上，甚至看不出一点不高兴的情绪，像个陶瓷娃娃，只有一种表情。

　　他们骚扰着宁堃，直到老师过来，同学们才停止这种让人厌恶的行为。

　　“宁宁，”幼儿园老师蹲在宁堃面前，摸着他被捏红的耳朵，关切地问道，“没事吧宁宁……”

　　“……”

　　长长的睫毛垂了下去，宁堃还是缄口不言。

　　“他不会是自闭症吧……”站在旁边的主班开口说道，“得找他爷爷谈谈。”

　　“我不是自闭症……”宁堃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小脚微红，“我只是不想说话，请不要麻烦我的爷爷，他收养我已经很幸苦了。”

　　说话奶声奶气的，发言却这么懂事。

　　蹲在他面前的老师，心疼的抱抱他。

　　而主班，只是无所谓的说道：“那就别管了，家长不追究就行。”

　　“……”

　　下午放学，爷爷拿着一串糖葫芦站在学校门口，深长了脖子左顾右盼的往里看。

　　周边几乎都是年轻的父母，只有他一个六十岁的老头，举着糖葫芦，笑呵呵地冲宁堃挥手。

　　人群里，最扎眼的就是他。

　　宁堃从老师手里抽出自己的手，背着小书包，一步一步往前走。

　　校门口聚集了太多的家长，宁堃推开他们的腿，千幸万苦的来到了爷爷身边。

　　“累不累？”爷爷把书包背到了自己身上，顺带着把糖葫芦塞给了他，“今天在学校开心不？”

　　“……”宁堃还没说话呢，人群就忽然传来呼喊声。

　　“宁堃爷爷，等等……”心疼宁堃的数学老师，许老师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拉着宁堃的爷爷走到了一边。

　　宁堃默默的站在原地，举着糖葫芦，也不走远，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们。

　　老师面露难色的说了很多，爷爷的表情由红变黑，气的直抖，大声说道：“他爱说话不说话！这是那群小孩欺负他的理由吗？！他们爹妈是怎么教的？我要见他们爹妈，给我孙子道歉！”

　　声音太大了，引得不少人侧目。

　　同时也吸引到了宁堃的主班，她赶紧跑了过来，带着斥责的看向告密的老师，随后安抚着爷爷，“宁宁爷爷，没有的事，没有小朋友欺负他。”

　　“没有？捏着他的耳朵喊叫没有？”爷爷怒火中烧，“你们今天不找出那个学生家长来道歉！明天我们教育局见！”

　　爷爷一个挥手，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

　　“宁宁爷爷……”

　　“爷爷……”宁堃走上前去，抓住爷爷的衣摆，“没事的，我没有事。”

　　“不行！”爷爷弯腰把宁堃抱了起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他的耳朵。

　　那个男生力气大，现在耳朵还红红的。

　　爷爷火气更大了，“反正你们不让那个孩子道歉，我绝对跟你们没完。”

　　“……”

　　主班生气的看了一眼许老师，低声呵斥，“你怎么这么多事！”

　　“……”

　　“不好意思哈……”主班笑着，“宁宁爷爷你看……”

　　“我看什么，你们包庇他欺负小孩，长大了还想包庇犯罪吗？”爷爷说话声音中气十足，“知不知道窝藏罪犯是犯法的？！”

　　“……”

　　“我们会联系对方家属跟您进行道歉的。”许老师硬着头皮，完全不理会主班的威胁，“这件事确实是对方做的不对。”

　　“明天，解决这件事情。”爷爷将宁堃抱的更紧了一些，“还有，你们这个主班，我看也是不用当了。”

　　“……”

　　说完，爷爷抱着宁堃气呼呼的走了。

　　接送宁堃上下学，爷爷都是骑的自行车，早上还是光秃秃的后座，现在已经被重新装过了，装上了小凳子和遮阳板。

　　宁堃好奇的打量着，他还没见过这样的。

　　“痛不痛啊。”爷爷替他揉了揉耳朵，“下次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你就跟爷爷说，爷爷给你撑腰。”

　　“其实没事的……”宁堃的长睫忽闪忽闪的，略带感激地看着爷爷，“以前家里的阿姨也这样，不疼的……”

　　“……”爷爷沉默了，将糖葫芦推到宁堃的嘴边，“这群混蛋，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快吃吧。”

　　“嗯。”

　　宁堃坐在后座，爷爷在前面骑着车。

　　夏天的风带着热气，糖葫芦外面的糖衣很快就化了，宁堃手小嘴也小，来不及吃，弄的满身都是的。

　　等到了家，宁堃攥着自己的衣角，眼角都红了。

　　小嘴巴咬在一起，生怕爷爷因为弄脏衣服骂他，“对不起爷爷……”

　　“对不起什么？都怪爷爷，”爷爷笑呵呵地把他从车上抱下来，“忘记我们宁宁还是个小孩子了，哪儿能吃得下这么大一个糖葫芦。”

　　爷爷自责的哀怨了几句，赶紧带着他去换衣服。

　　“下次还是带牛奶比较好。”爷爷将剩下的糖葫芦吃了，又转身去洗脏衣服。

　　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爷爷洗衣服，又被赶走，让他自己去玩。

　　可宁堃也不知道玩什么，也没有小朋友跟他玩，他只好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看着车来车往。

　　运淮村跟他们的名字一样，坐落在运粮河的一条支流旁边，这条支流汇入城内的淮河，因此名为，运淮村。

　　这里水源丰富，又有支流的支流穿过村子，这条小河流，就在爷爷家正对面，自从来到这之后，宁堃就很喜欢坐在这里，远远的看着河水流淌。

　　爷爷家比他曾经的家大很多，有个院子，房子也是两层楼的，白墙黑瓦，像是老建筑。

　　院子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还有一棵柿子树，树下面种了栀子花，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长出了花瓣，隐约能闻到一些花香。

　　而他们住的小楼，虽然有两层，但是他和爷爷都睡在一楼，二楼基本上不去。

　　爷爷说，二楼是摆放杂物的地方，他们用不到这么大的家。

　　院子的侧面也有一些小房子，只有一层，分是厨房和厕所。

　　“堃仔……”爷爷穿着洗到变形的白色短袖，从厨房里端这道菜往主屋里走，“吃饭咯～”

　　一到饭点，整个村子都会散发着饭香。

　　宁堃仰着头嗅了嗅，今天应该是吃，，红烧排骨，还有，辣椒炒肉丝。

　　爷爷最爱做辣椒炒肉丝，因为爷爷很爱吃辣。

　　“来咯……”宁堃撑着腿站起来，叮叮咚咚的往家里跑。

　　“今天爷爷做了排骨，”见他来，爷爷赶忙端来一个高一点的椅子，抱着宁堃坐上去，“还有青菜，你要多吃点青菜，对身体好，阿晓得？”

　　“知道了，爷爷。”

　　小手拿着筷子，半夹半拨，吃得小心翼翼的，害怕又弄脏衣服。

　　“娃娃吃呀，”爷爷疯狂给他夹菜，本来就没几块排骨，几乎全都到宁堃碗里了，“我们堃仔吃多一点，以后长高一点，爷爷就开心一点。”

　　“……”宁堃默默点头，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