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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大爷,来两个烤地瓜 ...

  •   林解坐在烤炉边上缩了缩脖子。
      他身上裹着一件打着补丁的军大衣,双手揣在袖子里,头上戴着配套雷锋帽,帽子两边护耳紧紧的系了起来,严实的整张脸除了眼睛和鼻子其余几乎看不到。炉子散发的热气让他昏昏欲睡,红彤彤的鼻子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炉子烤的。
      临近年关人流也大了起来,外出务工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平时冷清的小镇也变的热闹起来,即使天色暗了下来,旁边的商铺依然灯火通明,来往行人依旧很多,车水马龙,嘈杂不已,但这些都和他无关。
      林解用火钳子翻了翻炉子上的地瓜,旁边装地瓜的鱼鳞袋已经空了,今天生意不错,还没到末班车,地瓜就要卖完了。
      他起来解下电三轮把上的红绳,把装炭的袋子扎起口,提到三轮车上,然后抖了抖身上的烟灰又坐了回去,林解屁股刚挨到凳子,就被凳子上的凉意激的猛一激灵,他才起来没两分钟,凳子就变得凉飕飕的了,简直比小孩子的脸变的还快。
      又是一班车到站,车门刚开乘客便一股脑的涌了下来,看这下车的人数远不是一辆公交车能载得下的,不过在小城市车辆超载已然成常规,尤其是年关坐车的人尤其的多。
      江优左右两边各拖着一个二十四寸的大行李箱,背上还背了个大旅行包,气喘吁吁的从车上挤了下来,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他额头上愣是出了很多汗,就连鼻子上也挂了些许汗珠。
      他出发前是万万没想到,来这么个小破地方,上车挤、车上挤、下车还挤,简直要命,要不是陪他老妈,他才不会来这个破落小镇受这种罪,这一路上真是苦不堪言。
      江优放开箱子,理了理变皱了的衣服。有气无力的问:
      “妈,咱往哪走?”
      没听到自家老妈的回应,他猛地转过头去,眼睛在公交车周围来回扫射,却没看到自己老妈的身影,江优顿时慌了。
      他拖着行李往回拐,车上乘客还在连续不断地下来,车周围都是人,以至于他无法靠近,只能朝车门口扯嗓子大喊:
      “妈,你下来没?吱一声。”
      “妈~~~啊~~~啊~~~~~~~”
      没听到自家老妈的回应,随即又来了“杀猪般”的一嗓子,这一嗓子成功的吸引了周围人群的视线,即使在这嘈杂的车站,他也是这人群中最醒目的焦点,也让坐的纹丝不动的林解惊的抖了抖身子,更成功的让堵着车厢里的柳淑宁脸上挂满了黑线。
      还在车厢里的柳淑宁无奈从包里掏出手机准备给自己蠢儿子打电话,她可拉不下脸在公众场合扯嗓子和蠢儿子来场“对唱”,万一有熟人呢,太丢人了,而且众目睽睽之下怎么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个蠢娃子是自己的。
      等自己老妈下车,两人汇合后,江优便嚷嚷着饿了。一路颠簸,加上车里热气蒸的人很不舒服,江优这一天只吃了些老爸送行时塞给他的小零食,这会儿吹了吹冷风,反倒觉得肚子空空,四肢无力,甚至连脑袋都有些晕沉。江优拽着自己老妈的胳膊来回晃,以求老妈能同意买些吃的再去姥姥家。
      16岁的少年,虽然身高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妈妈,但从小未受过苦的他,在家人宠爱的下长大,心理上还是一个未成熟的孩子,还是向父母撒娇的年纪。尽管这母子温馨的场面看起来有些不和谐。
      征得老妈的同意后,江优往早就锁定的目标—烤地瓜摊位方向走去,天马上黑了,去饭馆吃的话,吃完天都黑透了,买别的路边摊,又怕露天加工的不卫生,吃了拉肚子,唯有烤地瓜是最好的选择。烤地瓜可以打包带走,很方便,可以剥皮吃,也卫生。
      江优走到烤地瓜摊位前,许是刚刚扯嗓子找妈妈的时候嗓子用力过度,清亮的声音中带着微微沙哑,“大爷,来两个烤地瓜。”
      林解对自己被叫做大爷这件事毫不在意,从刚暖热不久的凳子上起来,“烤地瓜6块一个,天马上黑了我准备收摊,最后3个你都要的话,15块钱拿走。”
      江优听到对方清澈有磁性的声音,江优愣了愣,这声音怎么也不像老大爷该有的,再看看对方的穿着打扮,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着对方发起呆来,林解问:“要吗?小伙子。”
      再次听到林解的声音,江优确认了,这哪是什么大爷,这是一个披着大爷破大衣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神经病。就这么喜欢装B占人便宜吗?大爷,我去你大爷!此时的江优完全忘记了对方并没有让他叫大爷,而是他自己眼神不好认错了对方年纪叫人家大爷的。
      如果不是自己的老妈在附近,他定要和对方争论一番,把这个便宜讨回来,心有不甘的江优听到老妈催促自己的声音,只能放过这个家伙。不然根据以往经验,他要是当着老妈的面和人起争执,不管是谁的错,事后他都会被老妈进行爱的教育,想到这江优不由身体抖了抖。
      “要吗?小伙子。”林解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遍,实在是他真的想收摊回去了,天真TM太冷了,这破大衣完全抗不住啊。
      江优一边心里暗骂:神TM小伙子,你全家都是小伙子,一边不动声色道:“都要了,3个都分开装,扫码付钱。”
      林解把分装好的烤地瓜递给江优,然后把挂在脖子上的收款码举到江优面前,江优看到面前的收款码抽了抽嘴角,最终什么也没说,扫码把钱转了过去。
      听到收款到账的声音,江优提着热乎的烤地瓜转头往回走,边走边嘀咕:“再也不见,‘大爷’。”这声大爷可谓是咬牙切齿。
      卖完烤地瓜,林解熄了炉子里的火,收拾好家伙什,开着电三轮往菜市场走。菜市场旁边的车棚里车很多,停放的也很乱,林解挪了挪车腾出空位,这才把电三轮停进去。
      菜市场外边的菜比里边的便宜,外边的摊位上都是老人自己种的菜,他们有的是为了能赚点钱贴补家用,有的是种菜打发时间,就是种类少了点。
      林解在菜市场外边转了一圈,买了一棵白菜,正好和爷爷昨天割的肉一起包饺子,他又买了两斤鸡蛋、一斤菠菜,完了又去菜市场旁边的蛋糕房称了些桃酥,爷爷奶奶都爱吃。
      置办妥当后回到车棚,发现车棚旁的路上停满了车,把原来的路堵得严严实实。车主不在,无奈只好把东西放到电三轮上,又开始一通挪,挪完后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身上也出了些汗,不过他顾不了那么多,天已经黑透了,再不回去爷爷奶奶会担心,又要出门等自己了。
      林解的家在镇上北边的村庄,离镇上不到两公里,白天开电三轮10分钟就能到家,但是晚上林解并不敢走太快。出了镇子,在并不算宽阔的柏油路上,没有一盏路灯,只能看到远处村子家家户户微弱的灯光,林解打开车灯,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像是在呜咽哭泣,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前方是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但林解并不害怕。
      夜晚在无人的路上行走,时间似乎变慢了许多,终于,林解看到了村头前的那座破桥,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
      林解家在村头,进了村子第一户就是他家,快到村头时他就看到两个老人颤颤巍巍的在桥那边守着,瘦弱的身体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走,但在这瑟瑟做响的寒风中,两个老人依然坚如磐石般屹然不倒。
      过了桥,林解减速后靠边停下,“爷爷奶奶,你们怎么又出来了?”,“天这么冷,风又大,爷爷身体还不好,不是嘱咐过你们别出来吹风吗?”
      看到自家孙子到家,两位老人才放下心来,林爷爷听到林解的话,笑了笑,“哪那么娇贵,年轻那会儿大冬天下着雪还挖河嘞。”
      “爷爷,你年纪大了,身体可不比年轻那会儿。”
      听着林爷爷的话林解有点无奈,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干活是一把好手,那时家里孩子多,加上爸爸共4个孩子,一儿三女,奶奶在家照顾孩子和老人,爷爷一个人在外边干活养活全家。
      林奶奶拍了拍林爷爷的背,笑道:“乖孙说你是关心你,你以为你还是年轻小伙子啊。”
      林解一边搀着一人,将两人送回屋里,然后把车开到车棚里,串上了门。
      林解把买的东西拎到桌上,“奶奶,我买了一棵白菜,等过年的时候包饺子,还买了菠菜和鸡蛋,你等下把鸡蛋捡出来看有没有破的。”然后从大食品袋里拎出蛋糕店的食品袋递给林奶奶,“这是给你和爷爷买的桃酥,没买多少,等吃完了再买,不然放的时间长了就受潮不好吃了。”
      “你这孩子,家里饭菜不缺,花这个钱干啥。”林奶奶嘴上说着抱怨的话,面上却没一点不高兴。
      林爷爷看着这样的林奶奶不由无语,“孩子买来就是孝敬你的,你这个人就是假的很,明明心里高兴,却老是说些口是心非的话。”
      林解笑了笑,脱下帽子和大衣,少年体态清瘦,修身及膝的黑色棉服穿在他身上有种人在衣中晃的的轻盈感,一头短碎发,五官轮廓分明,仿佛精雕细琢过的玉石,是既不会过于锋利也不会过于柔和的恰到好处。
      林解从大衣兜拿出一个黑色的牛津帆布笔袋,笔袋里装的是他这十多天来卖烤地瓜赚的钱,他拉开拉链把里边现金都拿了出来,有整有零,整数是他中午吃饭时去ATM机上取出来,零的是他收现金来的。
      林解数了数有1768块,林解把68块揣进兜里,把1700块递给了奶奶,“奶奶,这是这些天卖烤地瓜挣得钱。”他们家一直是他奶奶管钱,据爷爷说从他们结婚奶奶进门开始,就有了这个规矩。
      林奶奶看到林解递过来的钱并没说什么,直接收下了,只是微微红了眼睛,别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还在无忧无虑的玩,她的乖孙已经在外边吃苦受累赚钱了,是她和老伴对不住这孩子。
      看到老伴情绪低落,相伴几十年的林爷爷不用想都知道林奶奶又在愧疚了,于是催促道:“老伴,赶紧把东西收起来,这么长时间锅里的饭都凉了,大冬天哪能吃冷饭。”
      “哎,瞧我,马上就好。”林奶奶忙把桌上的东西收了起来。
      三人坐在饭桌旁,林解喝了口米汤,身体总算是暖了些。想起烤地瓜生意做不了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爷爷奶奶,烤地瓜生意从明天开始做不了了,昨天下地窖拾完地瓜,里边只剩大半袋了,剩下的咱们家还要留着吃,就不拿出去卖了。”林解不由犯愁,年关人多,好不容易烤地瓜生意做的好了,地瓜却没有了,这叫什么事。
      相比于林解林爷爷反而心态很平,“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做不了就不做,本来我和你奶奶就不想让你做,高中学习紧张,放假了就该好好歇歇。”
      “听你爷爷的。不能一年到头的忙,该歇的时候就要歇着。”林奶奶也在一旁劝道。
      “你柳奶奶家闺女淑宁回来了,听说这回要在娘家过年,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得有七八年了,可把你柳奶奶高兴坏了。”
      奶奶说的柳奶奶是他们家的邻居,柳奶奶早年丧夫,夫妻俩只有这一个女儿柳淑宁,柳淑宁大学时自由恋爱,毕业后就嫁到了省外。
      柳奶奶平时一个人住,身边没有亲人,两家是邻居关系近,这么些年邻里往来互相帮衬,柳奶奶也早就把林解当孙子看,从林解小时候开始便时不时给他买零食玩具,高中住校后每次放假回家柳奶奶都会来他们家,两家人唠唠。
      “淑宁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小伙子,和你差不多大,那模板~板正,淑宁那丫头长得好,这孩子像她。人家头回来咱们这儿,你们小孩子聊得来,明天你没事带他去转转。”林奶奶嘱咐林解。
      “好。”林解漫不经心的应下了。
      第二天,早上6点林解醒了,他利落的起了床,简单洗漱后,套上毛衣,穿上奶奶缝制的棉马甲就出了门。
      外边的天蒙蒙亮,薄雾弥漫却并不影响视线。林解压了压腿,活动了下关节,做完跑步前的准备后,开始朝着镇上的方向跑。他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人,路上也没有来往的车辆,周围很安静,安静的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和喘息声,很快雾气打湿了他的头发,白皙的脸上也染上了绯红。
      林解看了看表,已经跑了20分钟,于是往回继续跑,又跑了10分钟后才慢慢停下来往回走。走到家门口时天已经大亮,忽然隔壁柳奶奶家的门响了,他停下脚步准备跟柳奶奶打个招呼再回家。
      门咣咣响了一会儿,出来的是一个哈欠连天、个头约180cm、穿着海绵宝宝睡衣的“靓仔”,没要看到自己想要打招呼的人出现,林解扭头回了家。
      江优连打几个哈欠后,眼睛里都冒出泪花了,伸了伸懒腰,站在门口左看看右看看,没看到一个人,不由嘟囔:“一个人都没有,老妈也真是的,非要喊我起来,起来这么早干嘛,看大街吗,街里别说人,连条狗都没有。”
      忽然,柳淑宁的声音传来,“江优,水烧好了,快过来洗漱。”
      江优猛的一惊,还以为老妈听到了自己的吐槽,在听到老妈话的内容后,随即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他江优要用烧水壶烧水洗漱?算了,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为什么洗澡不能在家洗,还要跑到镇上大澡堂子,最不能忍的是为什么厕所不是冲水马桶而是土厕所啊……啊……啊……
      此时,江优对于眼前一切的不满只能在心里拽紧拳头,疯狂吐槽,外加无能尖叫。对自己当初随老妈来乡下的选择,表示无尽的懊悔,比着在这承受这些,在家被七大姑八大姨问成绩,拉踩攀比的日子会更幸福,也许吧……如果他不是那个被踩着的话。
      吃完饭江优打算去周围转转,老妈和姥姥在家过油炸东西,他不会也不想帮忙,老妈嫌他碍事就把他赶了出来。哎,这地方什么玩的都没有,姥姥家有个电三轮,吃早饭时,他表示十分感兴趣想体验下,姥姥都同意了,老妈却怕他开沟里去了,说什么都不让他碰。
      江优转着手里的手机,姥姥家信号不好压根连不上网,这才刚出门,手机突然来了一连串叮咚叮咚的消息声,江优打开聊天软件,未读消息有一满屏,基本上都是约球约游戏约K歌的,江优没有理会,但当看到损友宋岳有39条未读消息时,江优抽了抽嘴角,点开从下往上看。
      -兄弟你还活着吗?
      -兄弟吱一声。
      -兄弟,你是乐不思蜀了吗?
      -兄弟,乡下的生活有趣吗?
      -兄弟,怎么突然决定去乡下了啊?
      -还等着你带我上游戏呢,兄弟人呢?
      -兄弟我给你说,向你表白被你拒绝的校花和别人在一起了。
      …………
      …………
      …………
      还没翻完,宋岳视频打了过来,江优被那一大串“兄弟”搞的眼疼,直接挂断了,宋岳又立马打了过来,江优顿了顿,在铃声响第5声的时候还是接了视频,他要是不接,宋岳怕不是会一直打,打到他接。宋岳这人,在某些方面的坚持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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