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送君上青云》师萝

2、第二章 初次相遇

　　薛吟初一行人回到薛府时，全府人都在公行堂候着，薛老爷发了天大的火。
　　“岂有此理，他齐府算什么东西，竟如此不把我尚书府放在眼里。看我明日该如何在朝堂上参他一本！”

　　在门口等唤的女婢忙地带薛吟初去大堂，“小姐，老爷请您去一趟正厅。”

　　厅内陈设并不奢华，两边各有一排棕木古香色木椅，几个妇人安安分分地坐在椅上大气都不敢喘，偶尔与旁边的夫人互通眼色。而正堂中间，一位面色沉重的中年男人正闭着眼。

　　只听见某个下人传唤一声，“薛小姐回来了。”
　　众人好似抓住救命稻草这般，一齐笑起来，松了好大一口气。
　　“哎呀，是吟吟回来了。”

　　老爷这才睁开眼，但依旧拧着眉头。
　　薛吟初行了个礼后看向母亲张氏。张氏与她对视上时忽地变得笑脸盈盈，一副虚伪笑面虎模样。

　　“吟吟啊你回来了，你现在一定很气恼，想不到齐家公子那般品行不端。说来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失责。下次母亲定为你择一好夫婿。”张氏说罢，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还带着几丝委屈。

　　薛老爷哪看得进自己的夫人这般委屈，虽自己还在气头上，但不妨碍他维护张氏。薛将国假意咳嗽两声，站起身来欲开口维护张氏，但薛吟初先他一步开口。

　　“母亲这么愿意为女儿打算，女儿真是感激不尽，但...”她停顿一会，声音哽咽起来，眼眶湿润着好似有泪珠要掉下来一般，继续道，“都这么多户人家了，一家都未能成...女儿曾无数次怀疑，是不是女儿没有那个福气？”

　　众人见薛吟初掉了泪都心疼不已，连连安慰她。这时倒显得刚刚的张氏形单影只了。

　　见势下，薛吟初走向张氏，慢慢地牵起她的手，连同说话声音逐渐提起。

　　“我不想母亲天天为我的亲事劳神伤身，或许不久我便会有中意的儿郎。到时再与之一见也不急。”

　　“是啊，长姐这般貌美哪里愁...”薛年刚想替长姐解围，张氏一个眼神杀过来，他便住了嘴。

　　二房家夫人见状，顺着薛年的话圆了下去，“年儿说得对，吟吟这般好容貌，整个京昭不愁没有好夫婿可挑，且她年龄尚小，再多玩一年也没多大关系。”

　　薛将国点点头，“说来也是，女儿都大了，该有点自己的主见，夫人少操心点也无妨。但那齐家，我是绝对不会就此作罢的。”

　　正堂人散后，张氏索性也便不装了，甩开薛吟初的手，“女儿真是好口才，什么时候连母亲的面子都能驳了？”她冷笑着离开。

　　莲芜见人走后，快步小跑过来，撅起嘴嘟囔。
　　“大夫人这些年真是愈来愈过分了，如今盼您出嫁离家的如意算盘落空，后面还指不定整出什么新难题给您，哼。”

　　薛吟初早就习惯了与张氏的相处模式，自从亲生母亲离世后她每日过得就是这般算计的生活。母爱是什么样的？她早已忘得透彻。

　　薛吟初戳戳莲芜的小脸，示意回房。

　　解决了议亲这个大麻烦事，这段时间张氏暂且不会这么频繁地来找薛吟初的茬，她能静下心来查案的时间便也多了出来。
　　赵溯早已等在薛吟初房间里，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发呆。

　　“小溯，饿了吗？莲芜，去准备一点糕点来。”薛吟初吩咐完同他一起坐下。

　　两人靠在一起分析昨晚现场留下的细节。

　　“店里既没有打斗的迹象，也没有大规模翻找的痕迹。很有可能是熟人作案，或许是在无形中找某样东西。小溯，你可知近几日有哪些人频繁来店里，又或者到你家二楼去做客？”

　　“未曾有过。我曾起夜去方便，下楼时油盏里的灯我记得那时是熄灭的。回来时，有瓷器打碎的声音，但那时一片漆黑，我只认为是我摸黑上楼不慎打碎的，想着第二天让姐姐去整理打扫一下就好了。”

　　薛吟初好似抓到了一个大突破口，“那你今早可还看见过打碎的瓷器？”

　　赵溯摇摇头，“今早我一起来，就看见姐姐...”实在是无暇顾及这事了。

　　“我记得我送过你姐姐一个白玉瓶，是上好的玉物，你姐姐甚是喜欢。莫非就是那个？可我记得它被你姐姐放在柜台抽屉边的，用于每日欣赏的。”

　　两人后知后觉，这样一看，作案动机很明显了。

　　“他绝非仇怨害人，定是为了寻找些什么，今日再去查看一番。”

　　莲芜端来各色各样的糕点，听到自家小姐说得再入赵家，她放下糕点欲去准备银钱。
　　“小姐那我们快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薛吟初止住她的动作，“莫急，今日亥时去碰碰运气，如果昨夜他没有寻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今夜便会在再次前去。”

　　“还有，你们就不用去了，容易打草惊蛇，挑府上一个武功极好的下人陪同便是。”

　　，日月更替，很快夜幕便笼罩整个京昭城，薛吟初和下人李墙换上一行夜行衣便直入赵氏裁缝店。

　　薛吟初点燃一盏微弱的烛光前去验证瓷器是否还存在。仔细翻找一番，在隐秘的柜子角落里发现了玉瓷器碎片，凶手只是简单地稍做处理。

　　忽地传来一点轻微的动静，薛吟初屏息凝神静静德蹲在柜台后。声响逐渐变大，薛吟初熄灭烛火，紧张到屏息凝神。她通过缝隙终于看清那人的身影。

　　背影单薄个子不高，衣着朴素。他手上的蜡烛点燃着，依稀可以看见手腕处有一串名贵的玉珠串，光影反透在玉珠上照得珠子清澄发亮。按理来说，这样的衣着打扮和行为实在是与那珠串不符。

　　那人眼看着便要走向薛吟初，她只得拿出临走前莲芜特意为她寻得的匕首，当时的莲芜再三叮嘱，一定要小心，带上匕首用来防身。那时的薛吟初还觉得无碍，有一个会武功的下人在，谅他也不敢伤自己分毫。

　　如今倒是真的能派上用场，没想到的是，李墙早已不见了身影。

　　后面一大片漆黑，或许趁他不注意时可以躲上楼，也许李墙在楼上并未察觉到楼下有人呢，薛吟初想。

　　当她准备好转身时，却突然猛地撞一人的肩，她与黑暗中的男子对上眼，吓得她发出几丝声响，有只大手及时捂住她的嘴。歹徒还是听到了动静，惊得大喊一声，“谁？是谁？”

　　店内悄地又进来一个人与歹徒打起来。
　　薛吟初蹲在角落里被一人的手紧固住，他在她耳边低低地开口，那声音偏冷，在暗夜中更像是冰霜降临。

　　“不想被发现就别乱动，再出声别怪我给你推出去。”

　　两人噤声，静静地听着那男子被打得痛嗷。
　　良久，店内油灯逐渐被点亮，那只手放开薛吟初。
　　薛吟初不可思议地一回头，刚刚嘴被捂得太紧了，不禁捂出些生理泪水。薛吟初犹如被人狂摁住的小花猫，解脱后露出一丝鄙夷。

　　眼前俊俏的男人见薛吟初眼眶湿润，不由得站起来向后退了几步。
　　“这就要哭了，还有胆子自己来这里？”

　　薛吟初盯着他看了好久，男子身材高大，一袭深黑色夜行衣称得男子肤色白皙。他鼻梁高挺，鼻翼旁那颗痣生得极好，脸庞线条分明，显得无比硬朗凌厉，整体的气质带着一丝冷清。
　　可此时男子见薛吟初那模样，脸上不免带点诧异。

　　“方才多谢公子搭救。不知选择深夜前来，公子可是赵玥的好友？”薛吟初试探道。

　　面对答谢，谢绒自然是收下了，不过他只回答了前者。
　　“无妨，救你更多的原因是怕你破坏了我深夜捉人的计划。”

　　薛吟初：......还真是不留情面。

　　朗卫把被擒住的张签带到谢绒面前，随后还有薛家府那个会武功的下人李墙。
　　“主公，人抓到了。”

　　薛吟初不可置信，她不明白为什么是李签，赵玥的夫婿。她又看向李签的手腕，事实就是如此。
　　“为什么是你？”
　　“为何亲手害死自己的发妻？你可记得你自己说过的——白首不分离？”

　　薛吟初顿时为赵玥感到不平，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张签嘲讽道:“这上好的玉珠戴在你手腕上，真是丑陋，是你拉低了它的价值。”

　　张签只是默默地跪着，无声。

　　薛吟初转身看向身后的男子，犹豫一会方才开口“可否，将这个人给我？”

　　谢绒故作思考一般：“朗卫，按理说抓到的在逃嫌犯该如何处理？”

　　“自然是交由当地官府按罪处理。”朗卫家笑着给薛吟初做了个致歉手势。

　　“那我就没办法了薛小姐，不过，旁边这个应该是你们薛府的人，你可以带回去。”说罢，谢绒越过薛吟初带手下径直离开。

　　留下的李墙对上薛吟初疑惑的眼神，连忙跪下请罪。
　　“小姐，这不怪我，我本来跟在您身后的，突然被人擒住手脚捂住口鼻，发不出声，也动弹不得。”

　　算了，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况且今天莫不是因为他及时出现，自己恐怕多少得受点伤。
　　仔细想想，今晚自己的行动真的是鲁莽至极。
　　想到这，薛吟初便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忽地一下，悲伤之感涌上心头，以后除了自己与赵溯，还有谁能记得那个温柔大方的赵玥。夜空繁星点点，薛吟初乘着月光不自觉走到店后院子里那棵合欢树下。这个季节的合欢树并未开花，和普通树种并无不同。
　　她轻抚着着粗大的树干，脑子里闪过这三年种种细小却温馨的小回忆。

　　最后，她决定移埋与赵玥同酿的千里醉。
　　三年前赵玥邀她同埋，约定十年后再次会面时，共饮此酒，且是友谊天长的象征。

　　“李墙，帮我找个锄子来。”

　　慢慢地，千里醉经过三年早已覆上一层薄薄的粘土膜，李墙打着灯火替她照光，而她却在仔细端详这酒。

　　好似有些不同之处？

　　薛吟初从李墙手中拿过灯火靠近些观察，酒盖的瓶塞本是木色的，如今好像被人刻意加上几层薄薄的布掩盖住。

　　薛吟初上手轻轻一摸，布中果然有突起，她将布拆开，一把做工精致的钥匙俨然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