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水弘雨非

5、比较

　　娃娃依旧对着我笑。
　　她的父亲放弃了她。
　　在看到她脸上那一道伤痕时，在知道她修长的双腿再不能行走时。
　　放弃得如此干脆，有如逃难般远离。再不出现。
　　发了疯一样说要找到的女儿已经不再完美如他的妻，就没有要回去的必要。

　　娃娃对着我笑，像温顺的猫咪。
　　她由着我打扮，乖巧地吃下我为她做的饮食。在我臂弯中恬恬睡去。
　　抚过她脸上渐渐淡去的伤痕，我总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即使，手中的肌理这样真实。

　　静没有要她搬出去的意思。时而会来问诊。
　　她问，我答。就像医生与病患的家属。
　　不再有我熟悉的笑容，她客套而疏远，不会喝一杯茶。
　　好像这里不是她的别墅，而是我的。

　　我想，我和娃娃可以这样一直到永远的。
　　放弃工作，我转而在家中理财。为了有更多时间陪娃娃。
　　她常安静地靠在我的膝，看着看着，就沉沉入睡。良久才醒来。
　　她睡着的时间越来越多，偶尔，我会探到她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

　　那年的秋天，例行问诊结束时，静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疏远至此，我仍能读到她眼里的警示。
　　为娃娃披上毛毯，我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乖，我去送送医生。等我回来。
　　回我的，是她清朗的笑。还有依依不舍的拥抱。
　　静的香气甩过，足音先行出门。

　　她母亲那边有遗传史。我查过。
　　静靠着车门，定定看着自己手中的车匙。
　　非常……顽固的遗传。她字斟句酌：初次发病应该就是在这样的年纪。

　　我以为她是怨着娃娃的。至少不会这样关心。
　　也许我的疑问太过直露，也许是因为——静太了解我。她突然就绯红了颊。
　　我只是……只是尽医生的本分！她辩说。
　　一个不取分文长期问诊的医生本分么？我啼笑皆非。
　　心底早就猜到了。只是等她给我一个答案。所以——我并不惊讶。
　　也或者……照顾一个人，是会累的。
　　所以，这一次，如果娃娃离开我，我想，我不再会崩溃。

　　那之后，我和静在门外谈笑了很久。与娃娃无关。
　　好像又回到我和她初识的时候，她傲然，我霸道。总是针锋相对。
　　和娃娃在一起越久，我越怀念这些时光。
　　娃娃是那么易碎的，我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可静不是。静会反驳，静会诡笑，静会活力四射地和我打闹。
　　脱下套装后，她是我可以随意相处的友人。
　　我知她甚深。

　　娃娃的臂在深夜缠上我的颈项。她轻轻地在我耳畔呼吸。很不安稳。
　　我应该揽住她，安抚她。
　　但是我没有。
　　她纤细的臂轻轻地压着，我几近窒息。

作者有话说

　　差不多快到结束了……拖了颇久的短篇……汗。结局与我最初的设想略有出入。当后妈当久了，偶尔也想当当亲娘。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