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水弘雨非

1、酒吧里的同住人

　　我从来没有懂过她。一直到最后都没有懂。

　　第一次看到她，是在一间小酒吧里。
　　她很安静地蜷缩在转角的位置上。鲜红的大衣下，露出雪白的小腿。
　　她那张素净得突兀的脸，搁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那一瞬间，我以为她是幽灵。
　　不属于这里的幽灵。不属于世间的幽灵。

　　有人来，有人去，她却只是坐在那里，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看着。
　　我听到有人问她要不要酒，她笑着摇头。
　　点亮烟的时候，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

　　没有人会去酒吧找同住人的。静常笑我。笑在那一夜把她带回家的我。
　　静不会懂。我没有把她当成同住人。
　　从来都没有。
　　我只是不能让她一个人留在那里。
　　我怕她不知道怎么离开。

　　那一晚，她顺从地跟我回家，顺从地睡觉。顺从得像一个孩子。
　　鲜红的大衣里面，是雪白的衬衫和苏格兰百折裙。
　　没有其他。
　　她像从家里逃出来的孩子，什么都没有。
　　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钱。
　　一无所有得——让我无法放手。

　　迎接我回家的，总是她的血。
　　她的手腕上，伤口永远不会好。
　　每天，都可以看到她蹲在地上擦地板上的血。
　　她腕里的血。
　　她的血。

　　我不懂她。从来都不会懂。
　　我懂的，只是怀里这具身子是暖的。她是活着的。
　　我不懂的，不需要懂。
　　只要她还活着，就好了。

　　大多数时候，她是安静的。
　　安静地看片，安静地喝水。
　　我做饭，她就乖乖地吃。在我抚过她的发时，抬头对我笑。
　　她的笑像是灯光打出来的幻象，美丽得近乎透明。

　　我买了很多苏格兰格子布给她。
　　因为她，我才知道苏格兰格子有很多种式样。不仅仅是我知道的那种红格子。
　　她不喜欢服饰，只喜欢这些布。
　　她用它们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坐在地上。
　　像一个布堆里的娃娃。
　　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是个谜，一个我不会懂的谜。
　　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有懂。

作者有话说

　　嗯…………肯定是个小坑。我惯常的短句方式。
写的原因是王家卫的《春光乍泄》。
以上……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