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老实，求放过》学医的狗

6、不周山（一）

　　“这、这好像是个小婴儿诶。”应闲诧异道。
　　那小家伙长得冰雪可爱，却浑身脏兮兮地趴在地上，肥嘟嘟的小脸仰着，朝着她俩，大眼睛水灵水灵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们，看上去可怜极了。
　　鬼使神差的，应闲感觉自己的心弦好似被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想要抱起那小家伙，将她搂入怀中好生安抚。
　　她怔怔的，倾身欲往前走，却被唐函伸手拦下。
　　耳边传来唐函的低斥：“别看她的眼睛，跟我走！”
　　“师父，我……”虽然被拦下，但应闲依然是处于魔怔着的状态。
　　却在这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传来，又夹带着一些软糯，似乎怯生生地道：“师父。”
　　那小家伙用肉嘟嘟的小手撑起身，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刚才第一眼见时还是初生的婴儿大小，现在似乎身量长了好些，有将近八个月大。
　　她软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这回清晰多了：“师父。”
　　唐函没应声。
　　似乎发现撒娇装可怜竟然没有用，那小家伙鼓了鼓腮帮，小短腿向后用力地蹬了几下，动了动圆滚滚的身体，似乎挣扎着想要向他们爬来。
　　她先是艰难地爬了几步，撑起身子，竟是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又跌跌撞撞地向前迈了几步。
　　似乎在适应着这新生的手脚。
　　而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身体也逐渐长开。不过几息之间，绒毛便长成茂密的乌发，盖住了那圆滚滚的脑袋，露出一张嫩得可以掐出水的小脸，眼睛依旧水亮水亮。身量拔高了些，手脚也伸长了。
　　看上去竟是如同两三岁的幼儿。
　　唐函觉得不能再等下去了，狠狠地拽了应闲一把。但应闲明明是一位极轻的小姑娘，此时却如脚下生了根般，半天竟然没拽动。
　　不对劲。
　　好不对劲。
　　小家伙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吸了吸鼻子，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抱抱，师父。”
　　唐寒别过脸。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好像也被蛊惑了。
　　不然为何半天迈不出这院子。
　　明明这小家伙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人，但应闲仿佛未察觉任何不妥之处，语气诚恳地祈求道：“您抱抱她吧，她还叫您师父。”
　　“她叫我师父，我就该答应吗？”唐函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顺便思考着把应闲打晕带走的可能性，“你还记得上一个被她叫爹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这时，院角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唐函这才注意到，院子的犄角旮旯处，那儿居然丢着一块通音玉令。
　　通音玉有传音或传字之效，上至天庭神官，下至仙门百家，都用其通讯。
　　想必是那些清风剑道的弟子用其来向门派传讯求救，又在慌乱之间不慎丢弃。
　　唐函心下稍安，方才玉令闪了一下，说明有人来讯，可能清风剑道的后援很可能快来了。
　　她放开应闲，大步走过去，拾起玉令。
　　玉令质地温润，色泽泛青，上面有淡淡金字浮现而出。
　　待唐函看清上面的字，一直混混沌沌的脑子如被钟狠狠敲了一般，整个人刹时清醒过来。
　　她急退几步，却忽然察觉脚下一沉，低头一看，只见那小家伙竟不知何时抱上了她的大腿，仰着脖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挣了两下没挣开，再顾不得其它，唐函一把捞起那装可怜的小家伙，扯过一脸姨母笑傻嘻嘻地望着幼儿的应闲，掏出一张缩地符，好心疼地看了几眼，但还是咬咬牙，滴血引燃了。
　　符纸刚刚燃尽，她们就像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推了一把。
　　唐函一手抱着那小家伙，一手拖着应闲，三个人如屁股上装了炮仗，屁滚尿流的地向前冲去。
　　而眼前的围墙，竟是如若无物，毫无阻隔的，三人直接从墙里穿行而去。
　　耳边风声乍起，应闲直接从被魅住的状态被硬生生地吹得清醒过来，灌了一嘴的风，觉得自己的脸都要被吹裂了：“师……呜，呜呜呜，啊啊啊！”
　　唐函咬紧牙关，紧闭双眼，但也被忍不住被吹得面色狰狞。
　　不是她想跑路，是实在没办法。
　　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口凉水都会塞牙。
　　谁能想到，来的竟是老熟人呢？
　　那通音玉令上写，清风剑道主宗门长老现已下凡，必将妖孽捉拿归来。
　　该死的，她先前没把清风剑道的那些弟子放在心上，就是觉得他们不过就是隶属下级宗门，反正这些低级修者没人认得她，所以并不碍事。
　　但不知为何，这次却惊动了清风剑道在九州界的主门派，几位宗门长老竟亲自下凡处理此事。
　　那几条疯狗做起事来可是赶尽杀绝的，必然不会放过这方圆百里的其它人，哪怕是无辜者，也是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就算唐函临时易容改头换面，他们一时没认出，也会强行将唐函带回宗派。
　　那时可由不得她，要是不慎被清风剑道认出身份，发现在神界早就“死”了的唐函竟然在凡间活蹦乱跳了这么多年，那可就麻烦大了。
　　那群疯狗只会一直追着唐函咬，招来无穷无尽的追杀。
　　到时候，她和幼儿的结局还真说不清谁比谁更惨。
　　此地不宜久留，能惊动主宗门的，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大事，那些长老必然会将整个凡间翻个底朝天。
　　她们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这五年的安稳日子，看来是到头了。
　　佛界上不了，仙界不能去，凡间待不得。
　　唐函心念急转，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浮上心头。
　　躲去妖界。
　　妖界，乃六大世界之一，由无数小域组成，其各自独立，互不干涉，而且不受天庭管辖。
　　不论仙门百家的手再长，也伸不到妖界。
　　那又要如何去妖界呢？
　　按照凡间去往妖界的正当途径，应向天庭申请通关令，乘着方舟，跨过无尽海，便可直达妖界。
　　不过唐函现在在天庭的名册上可以说是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
　　根本拿不到通关令。
　　排除掉强抢通关令这种法外狂徒的做法，唐函终于想起了一条路。
　　不周山。
　　不周山下，即为妖界。
　　当年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
　　凡间的天被撞裂了一个大口子，这裂缝越裂越大，硬生生地从天上裂到了地下，露出了一道跨越时空的深深沟壑。
　　凡间上承仙界，下达妖界。这一撞，可以说是将这三界彻底接通了。
　　一时间，仙界的灵气倒灌而入，而百妖也趁机在凡间横行，为祸人间。
　　女娲不忍生灵受灾，于是以五色石补好天际，斩神鳖之足撑四极，平洪水而杀妖兽，因此神力耗尽，再无力补上与妖界连通的地裂。
　　最后当时在位的九重天皇出手，将不周山移到了与妖界接通的裂口上，山体沉沉压下，地缝乃合。
　　至此，天地皆安，万灵使得安居。
　　但仍有传说，这条裂缝并未彻底补上，若是得不周山灵允许，可从山间过，即可入妖界。
　　不周山，在西北向。
　　思及此，唐函又念了几声咒，三人狠狠一个急刹，又调头向另一个方向冲去。
　　就这样连着狂奔了好几天，唐函觉得应该暂时安全了，才放缓了速度。
　　应闲已经被风吹得嘴歪脸斜奄奄一息了。倒是那小家伙一直把脸在窝她的袍子里，时不时伸出小脑袋探查一下四周，神采奕奕得很。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唐函把她从衣袍里扒开，戳了戳她的脸。
　　这几天她数次试图将这小家伙丢掉，但皆徒劳无功。这小家伙好似能看通她的想法吧，每次唐函一有动作，她便立刻死死扒拉着自己，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她。
　　不过相处下来，她发现这小家伙虽然摆脱不掉，但毫无威胁，便也暂时安下心来。
　　不过她也很好奇。
　　能蛊惑人心，还不惧凤凰土。
　　唐函忽然福至心灵，道：“你该不会是凤凰吧？”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奶声奶气地重复道：“凤凰。”
　　应闲转过头，被风先前吹得眼都肿得睁不开了，大着舌头道：“师父，您说她是啥？”
　　唐函把自己的推测和应闲讲了一遍，应闲甩了甩脑袋，也来精神了：“听着好像真的是凤凰一族啊。”
　　她上下打量着躺在唐函怀里的小家伙，啧啧称奇：“不过她刚出世时，长得那么快，但这几天下来一点儿都没有长大，是因为饿了吗？”
　　应闲发出了灵魂质问：“所以，凤凰吃什么？”
　　唐函也沉默了。
　　她又没养过凤凰，怎么会知道。
　　忽然想到了什么，唐函伸手往兜一摸，震惊地发现前些天揣在兜里的那俩油条居然还带在身上，掏出来一看，已经皱缩成一团，又冷又硬。
　　她看了一会儿，觉得这玩意不管从形状还是颜色看都实在是不能入口，便犹豫着想丢掉。
　　结果还没扔呢，怀里的小家伙一伸脑袋，将油条咬住了。
　　“哎哎哎，不能吃。”唐函吓了一跳，连忙轻扯她的小脸，试图让她把东西吐出来，但幼儿死不松口，将油条咬下一小截，咕噜咽了一下，吞下去了。
　　唐函目瞪口呆。
　　居然饿成这样了。
　　她将油条奉上，试探着道：“那，你继续？”
　　反正应该吃不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