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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过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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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里依旧炎热至极,马蹄带起的灰尘和空气中的灼热融合在一起,呼吸间都是干涩的气息。
“这天真要人命啊。”方序甩了满脸的汗,感觉自己的面部都被狂风吹得干裂。
从沂水城离开后虽然不同于之前的沙漠,但还是有着炙热的风沙,接着行驶一天便能到云辰边境。
应来仙在手心缠了布带,防止被缰绳磨伤,但此时那布带已经被汗水侵透了,“你先前没来过这个地方,准备得不足自是很难适应。”
前方的谈从也闻言转过头,他带了一张银饰面具遮了半边脸,为了进云辰省去不必要的麻烦,甚至连惊破都没带,“这么说,你先前倒是来过?流玉君子什么时候偷摸到我的地盘来了。”
应来仙的斗篷被风带了起来,他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几人听到,“很久以前了,那时还与你见过一面,只是你不记得。”
谈从也觉得应来仙有些莫名其妙,这双眼眸若是他当真见过,那绝对永远都忘不了,可应来仙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莫不是单纯的调侃他。
方序捏着自己干裂的唇角,朝谈从也问:“沂水城那么大一座城,是怎么在沙漠里建起来的?而且你们在沙漠边住着,不会觉得热得慌吗?”
谈从也笑道:“有些事我自然也不知道,据说这里先前不是沙漠,但连通两境来往的人众多,于是这里便形成了一座城。”
方序吃了一嘴的风沙,问:“那前辈是怎么当上这城主的?”
江湖上关于谈从也的传言太多了,有人说他弑杀成性,有人说他性情阴晴不定,但能当上一城之主的人,又怎么会如传言这般恶劣。
“十年前江湖上有一新起之秀。”这次回答他的是应来仙,“据说那人天赋异禀,是江湖中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人也如同我们现在一般到了沂水城,那时的沂水城还没有城主,在天下人眼中也不过是一处无家可归之人蜗居的地方,那少年一连在城中挑战多位江湖前辈,时间久了,传言四起,无数江湖剑客来到沂水城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狂妄,这自然也带动了沂水城的名声与经济,少年也因此彻底扬名,成了沂水城建立以来的第一位城主,在天下人眼里,这样一座小城,加之城主是新起之秀,掀不起大波浪,于是便也无人阻拦,这事便尘埃落定了。”
“这些事儿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方序皱眉说:“我听说前辈拜了上一任的城主为师?原来根本就没有啊!”
谈从也的目光一直在应来仙身上,从少年开始诉说他的故事时开始,“流玉君子倒是对我的事情知晓得很清楚,不知道的以为你当时就在沂水城呢。”
应来仙勾起一摸淡淡的笑,他在风沙中对上谈从也的目光,又轻轻移开,那笑容也转瞬即逝,像是一阵掀起波浪的微风,令谈从也一时乱了神。
“只许官洲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谈从也眼眸渐渐深沉,“也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若想知道,尽管来问我便是,何必花心思调查?”
“我!我想知道!”方序策马靠了过来,“我想听。”
谈从也神色未变,“江湖传言如此之多,不够你听的?”
“……”
“你身边那个叫陈闻的呢?”应来仙问:“他不与你同行?”
谈从也审视的瞧着他,“沂水城自有要事留给他,流玉君子这一问,我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应来仙觉得谈从也的直觉挺准的,“那你就错了,还真是好事,他不去云辰是好事,最好永远都别去。”
谈从也手握缰绳停了马,此时太阳已经开始西下,本就金黄的沙漠更是像镀了金一般,他侧身看着应来仙,英俊的面孔中带了几分邪气,就在应来仙以为他不会信自己时,这人突然道:“你是不是在等我问你?”
应来仙:“……”
谈从也见他那迟疑的模样便觉得自己猜对了,心想着这人果然狡猾极了,刻意用其他的话题来吸引他的注意力,但就是不把话说清,就这样吊着他,让他甩不掉也接近不了。
“江妳,之后路上的事情安排好了吗?”应来仙果断选择与谈从也结束话题。
谈从也:“我虽然捏不清你说的话有几分是真,但云辰的路上,有我在你死不了。”
“安排好了?”应来仙看着江妳,“辛苦你了。”
“……”
应来仙流了不少汗,他皮肤生得极白,如此烈日下暴晒竟也不见得变黑,反倒成了沙漠中亮眼的存在。
谈从也凝视了他许久,暗红的朱砂痣和丹青色的眼睛形了一种强烈的冲击,却给这天下第一美的面容锦上添花了些许,直到一滴汗水直直的落到应来仙唇边,谈从也盯着那反光的水渍,竟是觉得烈火焚身。
“你身边的人卧虎藏龙,莫不是云辰那边早已布满了你的眼线?”谈从也迎着炙热的风,这人不似其他生活在沙漠里的人一般粗糙蜡黄,反倒是白净许多,许是已经习惯环境的缘故,沂水城的人都是这般。
应来仙知晓这人怕是暗中调查过江妳和方序,虽然调查不出什么所以然,但也定然知道这两人不是境内的,“我不似谈城主这般,有着极高的天赋和造诣,要想在这乱世中存活,总得寻几个靠山,你说我野心大也好,不自量力也罢,毕竟交情不深,牵绊少些总是好的。”
“我是瞧出你的野心不小,不安于待在钟希午身边,不在朝堂求个一官半职,却要拿长叶殿的事儿来让我为你扫清障碍,如今去往云辰的目的我也不清,你的野心是很大,但究竟是什么,你想要的是什么?流玉君子,你从未说清楚过。”
“公子。”江妳递了水过来,打破了这针锋相对的场面。
应来仙接过水袋,他将斗篷掀开,汗液沁湿长发,又被热风吹干,水是热的,这天气着实烫人。
“去年——”应来仙缓慢开口,“我生辰那日,先生为我准备了一件礼物,那是一把普通的短刃,我不喜欢,说这样的物件杀鸡都困难。”
“先生说利刃不是防身的,我那时便在想,刀锋不对外便是向内,于是便收下了,只是那短刃从未出鞘。”
应来仙说得累了,于是又灌下一口水,“谈从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幸运,你被逼无奈时走进了一片荒漠,找到了那里唯一的水源,你成功的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往上爬,然后你成功了,而我一开始就已经被堵在荒漠外面了。”
方序和江妳选择默不作声,谈从也很难从应来仙说的话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应来仙的话其实说得很清楚了,他知道许多谈从也不想提及的过往。
谈从也的声音清晰而明了,他看着应来仙,“流玉君子对我的事似乎很清楚,我却对你不清不楚的,太不公平了。”
他弯过身伸手将应来仙手中的缰绳抢了过来,将马匹引得更加贴近,“你六岁被卫老先生收留,说是从未离开云无,但你身边的人,可不是云无的。”
应来仙朝着一旁的两人笑了笑,“江湖中人可不是困在云无,我很多事情不说,但你其实都查过,查不到便是沂水城自己的问题。”
但谈从也很清楚,不是没查到,而是查到的太少,流玉瘦雪应来仙的信息很少,他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都太少了,也正因如此,才让谈从也觉得奇怪。
“方序。”应来仙咳嗽了一下,嗓子里似乎又呛进了沙石,“他话太多了,你来和他说。”
被点话太多的谈从也微微挑眉,方序也是一愣。
“喔,公子先好好休息,前辈若是无聊,可找我谈谈。”
谈从也随意道:“你随便说说,我听着。”
“……”方序干笑了一下。
“你跟了他几年?”谈从也问。
方序不暇思索道:“我十七岁便跟在公子身边,到现在足有五年。”
“五年?”谈从也抿唇说:“那一年他才十四岁,有什么本事让你追随。”
方序往应来仙那边瞧了一下,发现应来仙没什么不满,于是道:“因为一开始我就是奔着保护公子去的。”
谈从也没在多问,反倒是方序开始说起来,“前辈呢?您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沂水城?”
像谈从也这样的天才,该是各个门派抢着的香馍馍,他为什么会选择孤身一人?
这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但谈从也许久都没开口。
“方序。”应来仙出了声,“别聊了,马上到了。”
“嗯?”方序往前一看,如今他们行走的前方已经逐渐没有了沙漠的影子,在过半个时辰应当就可以走出去了,总算是可以摆脱这苦地方。
“是很快了,到了前边,先找个地方休息。”江妳有些担心,“公子的身体怕是吃不消了。”
应来仙手心全是汗,“还好,等到了边境修整一下再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