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死亡之岛（二） ...
-
“啊，是小敏的朋友们吧，快请进，请进。”
来人是一个一米六左右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身上的衣服带着手工缝制的痕迹，衣服的接线处针脚细密。
她身形瘦削干瘪，老花镜艰难地挂在她低矮的鼻梁上，眉毛向下耷拉，鱼尾纹和法令纹被她殷切的笑容挤着，深深地向下凹着。
他们几人都还保持着刚来到大门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望着那老人。
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怀疑的种子正在心中破土。
“哎呦，我这个女儿她呀，还是第一次邀请朋友到家里玩呢，真好啊。”老太太对现场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氛围毫无察觉，自顾自地说着。
一提起她的女儿，她浑浊的眼底泛起一丝光亮，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辛蒂利亚把挡住视线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笑盈盈地接话道：“可不是嘛，您女儿经常和我们提起您呢。”
老人听了，红晕更是泛上了长满斑的脸颊，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趁着他们两人攀谈之际，乔池羽不动声色地迅速打量起了屋子内部的陈列。
最先吸引他目光的，是左边墙壁上镶嵌的壁炉。红褐色的砖头整齐地垒着，被擦得锃亮，一看就是被人精心保养着。
里面暖融融的火光忽明忽灭，为比较昏暗的室内投射了一抹橙红色的光亮。
不时响起的木柴“噼啪”声，更是为诺大的空间增添了些许生活的气息。
壁炉旁的墙壁上，挂着不少简易的相框，照片里女孩倚在老人身边，笑着望向镜头。
天花板上吊着几盏拳头大小的灯，灯下摆着一张布艺的沙发，上面整整齐齐地铺着两三层沙发巾，边上还有蕾丝花边坠着。
恍惚间，他似乎感觉自己并不是来到了幻境，而是在一个平凡的午后，来到了同学的家中做客。
“在这边……这三间房是你们几个人晚上住的客房，隔壁就是小敏的卧室。你们先玩着，等饭做好了我叫你们。正好到时候小敏应该也回来了。”老太太依然笑得牙不见眼的，拍了拍离她最近的于楷的肩膀，步履缓慢地向厨房的方向走去。
等她走远，蒙特向他们的方向凑了凑，压低声音：“看来是幻境的设定，让她误以为我们是她女儿的朋友。”
其余人也都暂时认可了这个说法。
于楷忙把掉在地上的话头捡起来：“女生住一间，剩下两间我们五个人分，你们觉得呢。”
几人之间自从进门就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走在最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其余人都立马停下，没再往前走。
氛围顿时一僵。
蒙特的脑袋刚向爱德华的位置转了一下，又生硬地折返了回去，低着头研究起了自己的鞋。
“一个地方来的同事住一起吧，正好我们对彼此也比较熟悉。辛蒂利亚要单独住一间，那蒙特就跟我和于楷三个人住一间好了。”爱德华说着，余光状似无意地撇了乔池羽一眼。
颜清扬什么也没说，转身便朝着最靠小敏卧室的那一间客房走去。
**
门页轻轻地在乔池羽身后合上。
颜清扬坐在床边，手托着腮歪头看向他，发丝顺着他的动作滑到一边肩膀，抬眼冲他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人家怀疑你呢，新人。”
“我不缺钱，尤其是银币。”
听了这打哑谜似的回答，颜清扬脸上的笑容淡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也不是针对你一个人。准确的来说，从看到门上雕刻的那一刻开始，每个人唯一信任的，就只有他自己。”
当人在不安时候，总是会下意识地靠近熟悉的人，抱团行动。
自然而然的，刚入职的乔池羽也成为了他们心中最可疑的人。
乔池羽缓缓抽了一口气：“进入幻境的一共六个人，其中四个人是Spirit方向。在这个敌我不明的情况下，盲目调取别人的记忆检验这个人是不是‘犹大’，固然是相当方便快捷的办法，但同时也会不断加深我们之间本就存在的间隙。”
不论这幕后人是谁，手段可真够阴损的。
裂隙一旦存在，便很难愈合。
颜清扬撑起身子，拉开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抽屉翻了起来：“我知道。”
但愿你不是吧，毕竟你是我招进来的，出了问题我要负责。
**
“咣当！”
洗手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巨响，几人连忙放下了手中正搜查的东西，飞奔到了门口。
四周白墙上密布着大小不一的黑色斑点，霉菌似的斑点还在不断的扩大。
“爱德华”——不，应该说是它，一个下半身与爱德华别无二致的“人”正站在洗手间里，背对着他们。
手里拿着拖把，正一下一下地往水槽中用力地捅着，水槽中发乌的血水飞溅出来。
地板上粘稠的黑红色液体一直流到乔池羽脚边。
一把匕首猛地凌空扎向了它，它的嘴里发出一阵尖利的啸声，刀尖顿时偏转了方向，朝乔池羽飞去。
旁边搭在水槽上的抹布悄然缠上了于楷的脖颈。
打斗过程中缓缓转过来的脑袋上眼睛硕大，眼球向外凸起，没有眼白，嘴角正向上咧。
辛蒂利亚闪到了它的身后，随着她的手触碰到它的那一刻，她好像掉帧了一般，脑袋的形状逐渐扭曲——
“砰！”
辛蒂利亚被乔池羽放倒在地上。
她的眼睛一片漆黑，瞳孔已然消失。
与此同时，于楷手心中射出的一道火花击穿了怪物的太阳穴。
彼此间的不信任使接下来的搜查中，必定有人因为不放心而选择自己一个人重新进行二次搜查，凶手正好可以趁这个时机动手。
仿佛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颜清扬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厌恶之情。
一阵气流从辛蒂利亚的腰上收回，将她轻轻放在了床边。
于楷从兜里掏出了一份死亡鉴定书，递给了他们。
“死者于小敏……”
颜清扬这时终于逮到机会，皮笑肉不笑地睨了蒙特一眼，紧接着又被乔池羽看似无意地向后晃了一下，挡在了他和蒙特的视线之间：“我们还在客厅柜子的角落发现了一瓶奥氮平。”
从最开始他们看见的，就压根不是什么在幻境干扰下，错认他们的老人。
而是一位无法承受女儿突如其来的死亡，精神错乱的母亲。
死亡总是不打招呼就轻易降临，猝不及防地带走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乔池羽打开了他们之前在厨房外布置的隔音膜，把手中一直攥着的照片塞到了老人手中：“这是……小敏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在她的房间里找到的。”
照片上的老人正襟危坐，一双眼睛却带着笑，望着镜头后的人。
照片的背后用黑色水笔一笔一划地写着：妈妈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摄影师。
“我的小敏随我……” 一滴泪水无声地淌下，仿佛带走了老人眼底的浑浊，从她布满沟壑的脸颊滑落，“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名摄影师啊。”她喃喃自语道。
谈起梦想的时候，老人好像依然是年轻时的模样。
颜清扬一直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刚才乔池羽凭空变出照片的样子还停留在他的脑海。
他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如此炽热的灵魂，脑海中下意识想到的却是逃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死亡之岛（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