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一念之差（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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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崔帆思面前正坐着两个大活人，但是他从头到尾就跟压根儿没看见乔池羽一样，一点儿眼神也不分给他。
说话间还不忘一直用油腻的目光来回打量着颜清扬，他的视线仿佛在半空中留下了看不见的粘稠印记，都快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观察谁了。
不是，干嘛呢？！
他还挑上了？？？
本来乔池羽心里就有火，现在这小火苗“腾”的一下烧得更旺了，面上却还是要维持着面瘫一般端庄严肃的表情。
冷静，冷静，现在还是在工作，他不停地在心中默念。
看他那表情，崔帆思对颜清扬的长相那是相当满意，看得正津津有味——
崔帆思猛地打了个激灵，脑中刺痛，像是一排针狠狠扎向了他的天灵盖。
好不容易缓过来再抬眼，就直直地对上了颜清扬笑吟吟的目光。
从这一刻起，到他离开这个房间，不管回答什么问题他都只敢看着乔池羽一个人，对颜清扬是避之不及。
但是这位“崔总”的收敛仅限于此了，他的回话架势依旧充满了养尊处优和唯我独尊。
“哎，您不会是说——和下属发展点儿什么关系，这犯法吧。”崔帆思往前一靠，像是努力克制住自己的不解。
虽然面上遵纪守法，问什么都无比配合，却不难看出这位公子哥经过反复地盘问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哎呀，这还能是什么关系，您可别再问了，问多少遍也都是这个回答。
男女朋友、情人、包养，都行，都行好吧。”
崔帆思谈到她的时候，语气更像是在谈论一条小狗，而不是一个人。
乔池羽看着崔帆思脸上满不在乎、浑不吝的神情，刚才他们和孙雯雯的对话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闪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除了家人以外呢？”
“我还有一个男朋友，叫崔帆思……”她扣着手，嗫嚅道。
“你和他的感情怎么样？”
“挺、挺好的。”她的上下牙关还在不停地打架，“咯噔”、“咯噔”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颜清扬丝毫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是他强迫你，潜规则你吧。”
这句话径直砸碎了孙雯雯本就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
她的眼泪瞬间涌出，应激般浑身抖如筛糠，脸上的妆容融化顺着脖子不断往下淌，显得十分狼狈。
原本两人通过孙雯雯提到崔帆思时的神态，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最多只有七八成的把握，这下可以说是基本确定了。
她揪着自己沾了鲜血的衣服裙摆，想试图找到一处支点，却因为手抖得太厉害不断地滑落，在衣服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折痕，仿佛挣扎时留下的血手印。
——
“反正我又没结婚，对关系的定义没那么死，这都差不多嘛，有什么差别啊。”崔帆思冲他们笑了一下，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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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杀人这个环节有没有她的参与，徐志和死的时候孙雯雯应该是在场的。
但她光是听到‘提取记忆’四个字都反应很剧烈，更别说是签字同意了。”
想到这，乔池羽头抬到一半，张嘴刚想说点儿什么，颜清扬就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开口：“我也更倾向于——她的反应代表着她的记忆曾经在非自愿的情况下，受到过干扰。”
“这会影响我们后续的提取工作吗？”乔池羽听到颜清扬的认同，面露担忧。
略长的刘海扎进了他的眼里，他使劲一甩头，露出一双灯泡似的、明亮的眼睛，无比专注地盯着颜清扬。
“我们多半是拿不到想要的关键信息了，运气好的话，可能会看到一些有关联的。”颜清扬托着腮和他对视，叹了口气。
“公司里的人说崔帆思有过很多个‘情人’，并且他对孙雯雯下手，应该确实是本身这个人就好色没错……”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那簇心底的火苗终于有机会浮现出来，乔池羽都快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厌恶更多，还是愤怒更多。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压住过于杂乱的私人情绪：“但是普通人来到公安局后都会表现得比较拘谨，尤其是在他曾经涉嫌违法犯罪的情况下，他会更加谨慎才对。
他就像……是在我们面前刻意表现一样。”
颜清扬打了个响指：“崔帆思在公司，甚至到了公安局都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作风，让大家都误以为他只是一个没什么出息的玩咖，把这桩案件的重点从他身上移开，正好可以借此在掩盖着他真正在做的事。”
两个人四目相对，颜清扬清晰地感知到乔池羽心底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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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男孩儿窝在沙发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新闻：“妈妈和爸爸每天也是像电视上这些叔叔阿姨一样，把做坏事的人抓起来吗？”
“对呀，这是妈妈和爸爸的工作。”她轻轻摸了摸小男孩儿齐耳的短发。
小男孩儿非常自豪地一叉腰：“你们真——棒！
这些坏蛋做了太多坏事，一定要惩罚他们才行！”
她一只手捧起小男孩儿的脸，另一只手又摸了两下他的头，笑眯眯地贴着他的额头：“我们家小孩儿真正气，长大了，一定也是个惩恶扬善的大英雄呢。”
——
颜清扬仔细观察着他，有些好奇：乔池羽对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有这么强的同理心吗？
如果时间长了，他是会逐渐麻木，还是依然会像现在这样，对人性的恶报有愤慨和不齿？
妈妈，长大以后的我也做上了抓坏人的工作，可我并没有像小时候一样正义凛然。
相反，我很冷漠。
但是我遇到了一个人，你应该会喜欢他，颜清扬想。
独处太久了，他不清楚什么样的举动符合朋友间的亲密互动。
他只知道，摸头是对善良的人的奖赏。
他的手鬼使神差地落到了乔池羽的脑袋顶，摸了两下。
乔池羽目瞪口呆，看到颜清扬一脸无辜地收回了手，心里纳闷儿：这是啥意思？什么新型对朋友表示友好的方式吗？
他想着这家伙也有可能是脑子哪根弦搭错了，反正他这么不食凡间烟火的，肯定不是对我有什么意思。
乔池羽脑中正天人交战，完全不知道自己脸已经红了。
他想了半天，还是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面对这些人可能稍微有点情绪激动，不好意思啊，我想我再过一段时间就会——”
颜清扬小声地打断他：“你现在就挺好。”
没必要和我一样。
门一下被推开了，张警官气还没喘匀：“6月20日刘小蓓的那个大客户曾经参与了一次饭局，是刘小蓓的上司李汶翰组织的，其中出席的就有刘小蓓的父亲。饭后，那个客户经由刘父介绍给了刘小蓓。
6月27日，也就是案发第二天，刘小蓓智能机上有两通虚拟IP的通话记录，分别都是在我们对她的两次询问前打的，通话时间都很短。经查，拨出的人是李汶翰。
关于刘小蓓身上的嫌疑，恐怕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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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雯雯呆呆地盯着对面的墙壁，手里抓着笔，像溺水的人抓着一块浮木。
旁边是一份记忆提取的同意书，她没有看，而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
“让开。”
徐志和没有照做，反而向右又挪了一步，把茶水间的门挡得严严实实，狭小的空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我是想帮你，真的——”他眼神闪烁着，不敢和孙雯雯对视。
“帮我？”孙雯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了起来：“我的人生从你选择默不作声转身离开的那天起，就已经完蛋了。”
“让开。”
徐志和紧张地咽了咽唾沫：“或者、或者我可以报警，真的。”
“那……你去试试吧。”孙雯雯听到“报警”两个字眼睛亮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希望，随即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
孙雯雯以往的记忆大多数都是痛苦的，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浮现，无数次地鞭挞她。
在她储存回忆的有限空间里，曾经快乐的日子被苦痛不断覆盖，已经不见了踪影。
仔细想想，她的过去似乎除了经年的伤痕，什么也没有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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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出去了，你也会跟着一起完蛋！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不能这样——”崔帆思努力压低声音，因为慌张和愤怒急得面红耳赤。
与他的急迫相反，电话对面十分悠闲，更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钱是你自己想拿的，最后也进了你的账上，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对面的人丝毫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像是听到了路边虫子虚弱的叫声，毫不理睬，冷笑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崔帆思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面上的血色尽数褪尽，无力地顺着墙面滑下，智能屏因为长时间无人操作而自动熄屏。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垂下手眼神空洞地想。
我被放弃了。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一念之差（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