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辞》岳星水

14、被关溟泠洞

　　周围的星灯一如既往地亮着，不声不响地驻守在仙山大大小小的每个角落，周围的一切变化似与他们无关，它们只知为这片土地带来光明是它们的使命。

　　连疏奕伸了伸懒腰，整理好纸稿，本想看一下沐琉筠抄得如何了，但一见到她便会想起今日之事仍未解决，他作为连稚香的兄长，认为自己有必要解决好此事，给这件事的人一个交代。

　　连疏奕和连稚香鲜少见面，自来到仙山后，就算见面也无话可说，对她了解甚少。

　　连稚香回到竹憩镇时也从未向自家人说起过她在林染山的见闻，就连她的亲哥哥连稚源也少跟她亲近。

　　连疏奕知道连稚香和白漫飞的事是横在他与栖羽弟子们之间的鸿沟，更是他和沐琉筠心中的刺，想要拔刺填沟，那他必不可少。

　　连疏奕把《寒烬赋》递给一个拾清山的弟子，自己带着已抄好的纸去找君懋延。

　　来到门外，恰巧遇见沐琉筠也来交纸稿，两人静望无言，但很快还是走进去呈上已抄好的《寒烬赋》，跪听君懋延的发落。

　　君懋延看着倔强的沐琉筠和连疏奕，两人脸上似仍不服气，君懋延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耐心地说：“我知你们心中仍有不满，事情未解决，想必再关三十天也是如此！你们需清楚，星都仙山是静心修炼之地，不是拿来谈情说爱的。谈情说爱也就罢了，偏偏还闹得这么大。我无心插手你们栖羽、青黎还有连家的事，自己私下解决！

　　“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此事与你们有关吗？非得去掺和。现在还卷进枫清山和听泉山弟子的恩怨中，殊不知星都仙山最忌讳的就是弟子间结党营私、拉帮结派。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门派里的弟子尚如此，更别说各城各派之间了。

　　“此次只是一个小惩戒，你们以后需勤心修炼、修身养性。听泉山还尚未登过，你们两个便树敌了。之后该如何谨言慎行，少做逾矩之事，这么大的人了，想必无需我多言。下去领罚吧。”

　　“是！弟子遵命！”沐琉筠和连疏奕两人拜别君懋延。

　　出来后，连疏奕见沐琉筠直往溟泠洞走，自己本想找些东西吃，但是沐琉筠不曾理会过他，他心中也有气，干脆也直接去了。

　　溟泠洞在拾清山陡峭的断崖边，地势不算高，但洞内有君懋延施的寒咒，才显得洞内寒凉。

　　洞里不算大，里面有几扇铁栅栏，将洞里空间分成几间，看似牢房。

　　沐流筠走到最里面那间，进去之后直接把铁门关上，自己设了锁。

　　连疏奕见状，也赌气似的走进旁边那间“牢房”，把铁门锁了。

　　两人背对静坐一会，连疏奕忍不住开口道：“琉筠，你是不是还没吃饭？你饿吗？”

　　沐琉筠没有回话。

　　连疏奕还在不依不挠地说：“琉筠，我很清楚你还在为稚香和雨词师姐的事不和我说话，稚香是我妹妹，于情于理我这个当哥的也有一点责任。但挺好笑的，我作为哥哥，竟不了解妹妹有何想法。其实在和你上次一起见过稚香后，我曾找过她。她开始还是对我遮遮掩掩的，经过我不懈的追问，她还是说了……”

　　起初连稚香和白漫飞是在林染山和听泉山协同举行比武赛上认识的，两人只是场下的观看者，但机缘巧后之下两人有了说话的机会，一来二往，两人似是志趣相投，有说不完的话题，渐渐地就走近了。

　　连稚香本想与身边的姐妹分享此事，可白漫飞一再阻挠，劝她不必声张。

　　多疑的连稚香更想知其原因，白漫飞便说自己与栖羽城柳家有婚约，但并非他愿，他欲断此事，奈何能力微弱，心中痛苦万分。

　　连推香最终还是信了白漫飞的话，认为栖羽城维护柳雨词的人皆是包藏祸心之徒。

　　赏音虽是连吟鹿好友，可终非是连稚香之友，两人虽同拜一个师门下，但两人关系较浅，不常往来。

　　连稚香倒与同是斯杳妍弟子的花精鄢职思形影不离，有说有笑，无话不谈。

　　在鄢职思长期花言巧言的影响下，连稚香原本埋藏在心里的虚荣之心渐渐涨起来，她越来越觉得柳雨词乃是栖羽城里一个普通小门户，而白漫飞是青黎城白家大家族的长子，她根本不能与之相配。她所想追求的也开始从成为仙长弟子到门派继承人甚至更高。

　　连稚香现在觉得当年在竹憩镇不屑于邬猗猗这般的乡绅土豪儿女来往，而是与县上李大人千金李暖柔和方员外千金方琴亭交好是正确的。

　　这样，无论她在凡间还是修仙中，她都有依靠，身份也将会随之上升。

　　经过上次与柳雨词，白漫飞会面后，连稚香越来越觉得自己更应往上走，甚至是栖羽少主沐琉筠和惠蓉也不能拦她。

　　连稚香只与连疏奕说了少许话，因而连疏奕只说连稚香信了白漫飞对她的海誓山盟之言，其他一切不过是柳雨词的垂死挣扎罢了。

　　沐琉筠听闻此话，只是不屑地“哼”讽笑了一声，声音够小，连疏奕未留意到。

　　沐琉筠已经看清了白漫飞虚伪的面孔，也知道哄骗连稚香的话只是他以前对柳雨词的含情脉脉之语换个名字再重述一遍罢了。

　　明明来星都仙山前，白漫飞还是对柳雨词暖心呵护，那年他在柳家与柳雨词定下婚约，其神情可谓是喜上眉梢。

　　柳家长辈和栖羽弟子共同见证着那一刻。

　　当时还一脸懵懂的栖羽弟子和沐琉筠还曾以为这便是世上爱情最美的模样，就连一向爱与柳雨词贫嘴的惠蓉也送上真挚的祝福，声称以后一定要找个像这般对自己好的男子。

　　不过恐怕现在惠蓉心中只想为当时的想法骂声晦气吧。

　　沐琉筠、惠蓉和绿莹本就不太喜欢白漫飞以及白家那种仿佛自带的优越感，此次就当是柳两词摆脱虚伪的小人了。

　　而现在，连疏奕的妹妹连稚香也在其中，沐琉筠不知如何面对他。

　　连疏奕虽在言语上站在沐琉筠这边，可连稚香的所作所为也在令他煎熬着。

　　沐琉筠觉得，连稚香可能开始是在乎白漫飞和柳雨词的关系，但在后来，她仿佛不再被栖羽、青黎弟子的言语而困扰，依旧我行我素。或者，能挂在她心的不止是白漫飞。

　　“疏奕，你不必说了，事情原委我清楚，我亦知你心不好受，可那是我师姐，从小就对我好的师姐。今天你出来扶连稚香的时候我确实很气，甚至以为你是否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站在她那边。

　　“后来转念一想，她是你妹妹，作为兄长你应当保护她。话虽如此，你也曾在众人面前指责我们不对，只是怪我推了你妹妹罢了。你处境也不好，进退两难，我又何需生气呢?咱们都静一下吧，既然师父让我们反省，我们又何必多言。”沐琉筠叹气道。

　　“不是的，琉筠，今日是我语气重了些……那好，我们都先冷静下吧，细想一下，无论是稚香还是听泉山的事，实际上都与我们无关。他们或是我们最亲近之人，但冷静之余，我们还可以先摒弃这些烦恼，放宽心，心思便不会郁结了。”

　　“嗯。”沐琉筠靠墙坐着，闭着眼睛，淡淡地应了。

　　连疏奕看了一下她，浅笑一下。

　　目前两人的隔阂已经减少多了，只待把事情全部解决好。

　　过了一会儿，外面响起脚步声，沐琉筠和连疏奕都警惕地张着眼睛望外面。

　　来人走近方看清，原是许言尘，手捧着一件披风，还带了一个食盒。

　　“筠儿，睡了吗?”许言尘来到沐琉筠的铁门外，轻轻唤道。

　　“言尘，大晚上的你怎么过来了？”沐琉筠又惊又喜，赶紧走过去。

　　“筠儿，此处夜间这般凉，你得保重啊。来，把它披上，眼瞧着带床被子不方便，拿件衣服又单薄，这件披风送给你最适合了。听其他师兄弟说，你抄完《寒烬赋》后，饭都不吃直接过来溟泠洞了，现在想必都饿坏了吧？快来吃点。”许言尘一一关怀道。

　　沐流筠心中充满感激之情，说:“言尘，太感谢你了，这么晚还担心我，辛苦了。”连疏奕看着许言尘送来的饭菜，腹中更是饥饿难耐，便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而许言尘突然惊讶地说:“我忘了疏奕也在这，真是糊涂。我只带了筠儿一份，望莫见怪啊。”

　　连疏奕此时心里恨痒痒的，咬牙切齿地说:“无碍，琉筠住得暖，吃得饱就行，我这身子骨还能抗住。”

　　话虽如此，可连疏奕心里已经骂了许言尘假惺惺千万遍了，想到沐琉筠过得好些，便又放宽了心，许言尘还给她送东西，还算有情谊。

　　沐琉筠知连疏奕也没吃东西，原本还在狼吞虎咽的她停下了，看了一眼连疏奕，没再往嘴里送东西。

　　许言尘觉得他今晚的做法的确有缺欠妥当，三人的氛围也有些凝重，便自觉地走了。

　　待许言尘走后，沐琉筠试探说:“疏奕，这里还有两张饼,我未曾动过的，你……要不过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