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亦何欢》沙与茉

52、背叛

　　照片发出的那一秒，我又后悔了，觉得这样做不妥，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伤害到田煋。于是，立即撤回了。
　　速度之快，以至于她都没来得及下载保存。
　　她生气了，让我重新发给她，说要留下证据。
　　我说：你不是已经都看到了吗？你的目的不就是确定我们还有没有联系，有联系就代表我们之间有情，现在确定了不就行了吗？
　　她说：没有截图我就会自己骗自己，我要证据每天提醒自己不要恋爱脑发作。
　　我猜她大概是想保存截图，然后和田煋对峙，而不是她所说的警醒自己。截图一定不能给。

　　她一直要截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姿态，我被逼得没办法，最后只好说：那个截图是我伪造的。
　　她不相信，还是自顾自地执着于截图。
　　我被她的执着劲，缠到无语了，说：你不应该当医生，你应该做销售，这个执着劲做什么销售不能成？
　　她说：我只要截图，你现在就是一个胜利者的心态，你想在我面前炫耀，我承认我失败了，我就想要一个失败者的徽章可以吗？截图发我。
　　我说：我真的只是想让你别折磨自己，心里好过一点，而且我不希望你们离婚。
　　她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要离婚？
　　这是田煋被迫删除我所有联系方式后，跟我说的，这句话也暴露了我们后来还有联系的佐证。我感觉再聊下去，就要不可收拾了。搪塞说要睡觉，就不再理她了。

　　她还在一直发消息：截图发我。不要逼我打电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之后，她连续给我打了几十个电话，我都没有接。当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她激将我：你不敢发截图是怕田煋会恨你吧？
　　我无动于衷。

　　直到她给我发了一张照片，说：我已经打好针了，你想好截图给不给我。
　　她把输液针管插进自己的左手手背，随时做好了推药的准备，只要我不给她截图，她就立刻推药。
　　我瞬间头皮发麻，知道自己闯祸了，想联系田煋，却发现微信电话都是被拉黑的状态，只有他能主动联系我，我根本联系不上他。

　　这时，田煋给我电话了。他妻子也把图片发给了他，并电话将他吵醒，现在田煋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阻止他妻子的冲动。
　　他很生气，对我说：何欢，你到底和我老婆说了什么？为什么要发我们还有联系的截图？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行为就是对我的背叛！很……很龌龊，我老婆要真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你知道什么后果吗？我也没办法和你在一起了。要是一般的男人，可能都会恨你一辈子！

　　我什么也没说，也不觉得田煋的话伤害到了我，只想着赶紧哄好他妻子，这件事结束，从此我彻底退出，再也不要掺和进这种复杂的情感关系中了。
　　田煋忙于解决眼前棘手的问题，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不知道他们那边发生了什么，只能焦灼地等待，我没法再联系他们，只好和宋佳倾诉。
　　我说：我今天闯大祸了。
　　宋佳说：不要再跟他老婆聊天了，拉黑删除。
　　我说：我准备和他们两个都断了。
　　宋佳说：你肯定要跟他老婆断了，但是田煋，他回头还是会来找你。
　　我不以为然。曾经思慧说过我和田煋断不了。但我现在觉得我们彻底完了，这回肯定是要断的了。因为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我说：我还是恢复到以前一个人平淡的生活吧，毕竟有些事不是我能收场的。我真的怕了。他老婆要是因我而死，以后田煋还怎么活？我也活不成了。

　　第二天田煋和我联系了，说他已经把这件事解决了，并让我把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发给他看看。
　　看完聊天记录，他又一次理解了我，说昨天他说的话太重了，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没办法为我舍弃家庭，又离不开我。他不应该让我置身于这种复杂的情感关系中。他明知道他妻子的性格，我根本就招架不住的，还纵容她来联系我。
　　他说她没想真的自杀，只是吓唬我的。但是我们以后不能再刺激她了。
　　他解决的方案就是继续骗他的妻子，说是我单方面纠缠他，勾引他，他把持不住。为了保住他的婚姻，我愿意配合连续几天发信息，伪装成是我单方面骚扰，并得不到回应的状态。
　　他妻子每天都查他手机，我发的短信都被她看到了。
　　田煋说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找他对峙，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让我继续发。

　　没过几天，上午我醒来就看到田煋十万火急给我发来一段电话录音。
　　他妻子逼迫他中午亲自打电话过来辱骂我，骂到让她满意为止，好让我这个单恋田煋的爱慕者彻底死心。并且她会在一旁监督。
　　田煋央求道：许宁，我真的做不到，何欢已经很可怜了，何苦再说伤人的话啊。我真的说不出口。
　　许宁很坚决：说不出口那就只能离婚了，要么骂她，要么离婚。
　　田煋发信息对我说：希望你能在中午之前醒来听到这段话，我现在真的陷入两难的境地。
　　本来，田煋已经哄好了许宁。可是许宁又去移动公司调取了信息。虽查不到被删掉的信息内容，却能看到发信息的时间。
　　移动公司提供的信息时间，和我之前给许宁发的、又迅速撤回的截图里，显示的时间完全吻合，所以现在她也不完全相信田煋了。
　　她要求田煋，只要辱骂我，让我死心，从此以后彻底断交，她就原谅一切，和田煋重新开始。

　　看完信息我立刻回复了他。
　　田煋秒回：我实在说不出伤你的话来。何欢，我不想伤害你，我也不想伤害我老婆，虽然现在两个都伤害了。
　　我说：这对你来说确实是太为难了。我知道她想听什么，我把台词写好，到时候你就按照上面念就行了。

　　【台词】
　　何欢：
　　你不经过我同意就擅作主张，把那张照片发给我老婆干什么啊？你找我老婆聊天到底是什么居心啊？你不会以为你把我老婆逼走了，你就能如愿跟我在一起、跟我结婚吧？你这是痴心妄想！
　　何欢，我也跟你说，我跟我老婆从小就认识，初中就谈恋爱，这么多年的感情对我来说很重要，而且我也很爱我的女儿，我无论如何不会让这个家散掉，更不可能为了你！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在南京和我老婆分隔两地，欲/望没地方发泄，所以才找的你。你自己主动穿上制服勾引我，说实话，跟你□□总比我打飞机要强得多，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性/工具！一个女的自己主动穿上制服，还要我绑你，叫你母狗，你还叫我爸爸，天底下有几个女的像你这么淫/贱啊？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勾引男人，你就是千人奸万人操的贱种！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你啊？
　　给你买买东西，跟你多聊聊天，你就以为我对你有爱了？你怎么这么下贱啊？要是我平常跟你聊得多了，让你产生误会了，以为自己可以取代我老婆的位置，那不好意思，拜托你收起你这龌龊的心思，你怎么可能跟我老婆比啊？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还有两个我很爱很爱的女儿，你自己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有这样的心思？
　　我之前还觉得你很可怜，一直很同情你，但是没想到我这种同情居然让你产生了错觉，产生了非分之想，一直发信息照顾你的感受，没想到你居然截图给我老婆企图破坏我们的感情，你知不知道要是搁一般男的，都要去打死你这个贱人。你现在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你知道吗，你就是性工具，下贱卑贱的妓女，骨子里也下贱，我本来以为你和别人有点不同，没想到心思也不单纯。我告诉你，我老婆就是真跟我离婚了，我也不可能娶你！
　　我的家庭、我的老婆对我来说很重要，要是因为你我老婆跟我离婚或者走了极端，我告诉你，你就是千古罪人，我第一个去杀了你！以后你不要和我老婆聊天，也不要给我发信息，听没听到啊？

　　田煋看完，说：你写得也太毒了，我念不出口啊，我不忍心对你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我说：没关系，我明白你的心就行了，想不想让闹剧彻底完结，那就照着念。我不会因此而感到难过的。

　　中午，田煋果然打电话来了，我故意等响了几声才接。
　　田煋演技拙劣，说着恶毒的话，却完全没有愤怒指责的语气，生若蚊蝇，软糯卑微。
　　我都忍不住笑场了，明知故问：她在旁边吧？
　　许宁也觉得兜不住了，主动和我说了话，问我：现在清醒了吗？这就是他的心里话。

　　为了让我单方面勾引田煋的谎言更加真实，显得我厚颜无耻觍着脸自以为是，我说：可是我不能没有他呢？况且田煋爱我不爱你啊。
　　她气笑道：谁会爱你这个阴沟里的老鼠，你永远都见不得光，永远得不到父母的爱，现在也得不到男人的爱，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这娘儿们说话可真毒，可是论毒舌谁能毒得过我啊？
　　我说：谁会喜欢你这个丑女人？
　　美丽是女人最在乎的，无论她真丑假丑，被人如此说都会不高兴。
　　果然她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没有市场？何欢我告诉你，田煋在你眼里，也许是优质的男人，但在我的朋友圈，他真的不算优质男，比他优秀的人多了去了。
　　我说：优秀又怎样，看不上你有什么用？
　　她被我怼得火冒三丈。
　　田煋中间调和。
　　我火上浇油：田煋不是有午睡习惯吗？这大中午的为了这点破事，影响了休息可怎么好呢？我好心疼啊。
　　她说：你有什么资格心疼田煋？这都是他应该受的。我经常半夜把他叫醒，他不光不生气，还哄我。你敢吗？你只会一味卑微讨好，摇尾乞怜来换得一点自以为是的爱吧？
　　硝烟四起，我们互不相让，好在中午休息时间快要结束了，他们都各自要去上班了，羞/辱谈话草草结束。
　　我收尾，故意问田煋：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不会迟到吗？要不我给你打个车吧？
　　许宁嘲讽道：哟哟哟，好贴心哟！

　　羞/辱谈话之后，许宁真的相信了是我单方面骚扰田煋，田煋终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可是内耗却转移到我身上来了。
　　许宁隔三差五就发信息来羞/辱我，发各种信息，举各种案例来证明田煋更爱他。
　　我觉得可怜又可笑，对她毫不生气，甚至觉得她傻得可爱，言语上虽毫不相让，却因此对田煋越来越不满。

　　我曾不止一次告诉过田煋，我和他的行事方式截然不同。
　　田煋总是温和地处理事情，他不想离婚，又不愿放下我，想为我兜底。想通过安抚和时间来抚平他妻子的伤痛，逐渐接受我的存在。
　　而我的处理方式是快准狠，不要任何谎言，三个人开诚布公，坦诚相待，把所有事实摆在眼前。
　　然后把决定权交给许宁，她接受，那就共存；不接受，就离婚，而不是这样一点一点地突破她的底线，慢慢折磨两个女人。
　　我对田煋说：你知不知道，你在诱导雌竞？
　　田煋说：并非我的本意。我本来是希望你们两个人都好，我爱我老婆，我也爱你，没想到最后两个都被我伤害了。
　　我理解他，他就像贾宝玉一样，明明不想史湘云说错话惹得林黛玉不高兴，最后却无意伤害了两个人，自己却反倒里外不是人。可是贾宝玉无可厚非，田煋才是伤害的始作俑者。
　　其次是我，尽管我一直在保持我和田煋的边界，想一直将我们的关系定格在金钱交易的层面，可现在我不可否认已经对他动情。虽然我很讨厌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可现在我名副其实成了我最讨厌的人。
　　我们交易不像交易，谈感情不像谈感情。
　　谈交易，田煋不算优质客户，不光不能明码标价我的肉/体，还在践踏我的灵魂，让我饱受道德谴责。
　　谈感情，他已经有家庭了，怎么谈感情啊？我们不能自由联系，只能他单线联系我，关系根本不对等。
　　他忙了，我隐身；他有空了，我随时恭候。
　　来南京的日子里，同样如此，许宁查岗，我必须消失，许宁要来，我就得腾位置。
　　这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
　　我真如许宁所说，就是活在他们夹缝之中的阴沟里的老鼠。

　　要人，没有；要钱，贱卖。
　　这算哪门子的爱啊？
　　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不继续上班自己赚钱落个纯粹呢？
　　如果是这样，我为什么不继续和老吴在一起，最起码没有乱七八糟的情感纠葛呢？
　　我的心里逐渐有了空隙，恰逢曾经的灵魂伴侣于巍回国，突然联系我，邀请我去他的老家山东旅行，我虽拒绝了，内心却动摇了，答应了他年后他再次回国的时候，和他出去旅行一次。
　　我知道这就和我与邱明没分手就爱上老吴一样，只不过我对田煋还有留恋，所以才如此拧巴痛苦，不能像爱上老吴一样，爽快的、迅速的毫无心理负担地爱上另一个男人。

　　终于，在许宁对我的最后一次羞辱中，我的情绪彻底爆发。
　　许宁编辑了三个短信发给田煋，要求田煋用他的微信发给我。田煋事先与我通过气，言明这不是他本意，希望我不要受到伤害。
　　我像往常一样，说我不在意，安抚好她就行了，却提前编辑好了回怼的信息准备应对。

　　晚上下班后，许宁果然拿着田煋的手机给我发了三段话。
　　「对你客气你当是不要脸的资本了，还和我比，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比，一个垃圾臭虫而已。别写小说了，你都侮辱了写文这两个字，生活贫瘠，精神腐烂，三观全无，能写出什么深入人心的文呢？少在那边自娱自乐，被人鄙视而不自知，写出来的文也无人问津。」
　　「还天天恬不知耻要把你写的文给田煋看，你知道他和我怎么说嘛？他说你写的文毫无内涵，逻辑混乱，三观不正，完全不堪入目」
　　「脑子有病就去看病，听不懂别人说话就去看书学习，一天到晚脑子里惦记别人的男人，就想着挖墙脚，你怎么那么阴暗、见不得光呢？活该你一辈子孤独终老，幼时没有家人疼爱，长大没有爱人朋友陪伴，老了没有孩子孝顺送终，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趁早滚蛋！」

　　三条信息同时发出，一看就知道是提前编辑好的，不然不会打字那么快。
　　她问：想知道你心心念念的田煋怎么看待我发你的这些吗？
　　没等她编辑完答案，我就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提前编辑好的回怼信息发给了她。

　　「你说我脑子有病，我看你是神经病，天天自己找上门来找骂，我对你忍让再三，你居然如此歹毒。
　　首先，不是我惦记你的男人，是你的男人惦记我。倒是你自我蒙骗，沉浸在自己的童话公主梦里不愿醒来，把个无辜的人当成你的假想敌，搞不清楚状况，无休止的雌竞，你的世界就这么小。
　　其次，披着正义的外衣却说出这么歹毒的话，你以为别人就不会说吗？你尽管贬低我羞辱我就是了，你羞辱我就是羞辱你自己。如果还嫌不够，我帮你一起羞辱我自己也行啊。
　　为了挽回吃了屎的老公还主动穿上各种制服，可笑啊，这不就是东施效颦吗？竟玩别人剩下来的玩意，浪/荡/淫/贱不如妓/女。还口/交犯贱发/骚，大中午的控制不住你淫/贱的身体都要去开房，你那龌龊恶毒的脑袋除了想出这种下作卑贱的手段还有什么？你连阴沟里的老鼠都不如。
　　医生又如何，冠冕堂皇，道貌岸然，衣冠禽兽，你把别人嗤之以鼻的东西当成引以为傲的宝贝，还沾沾自喜，洋洋自得，真是可笑可怜至极。
　　你所拥有的一切，我唾手可得。
　　职业，我随时想选择什么都有能力去获得，只是我不喜啊；
　　婚姻，你又胖又丑，都能结婚，你觉得一个女人想要结婚还不容易吗？只是我不想啊；
　　孩子，我想跟谁生小孩，还不简单吗？即便是田煋，只要我想，随时可以生一个，只是我不愿啊。
　　再次，你尽管用田煋的口吻骂我羞辱我就是了，我愿意配合你不让你的童话梦破碎，就连你让田煋骂我的台词都是我帮他写的，我很清楚你想听什么，那就让你听好了。反正无论我如何说，你都能找出一套自欺欺人的说辞说服自己田煋爱你，不爱我。你所谓的清高骄傲，不就是毫无底线的卑贱无耻吗？
　　你尽管用孩子家庭的责任感保持你婚姻的稳定就是了，田煋的身体让给你，我只要他的灵魂。更何况，即使没有我，我不要他的心，不要他的灵魂，你也得不到，你们这辈子都只是自顾自的半吊子婚姻，我羡慕什么啊，我可怜你还来不及呢？
　　最后，奉劝你到此为止，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待在自己的童话梦里永远也不要醒来。出来献丑自讨羞辱，好让自己意识到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没有自知之明的蜉蝣之身不是更痛苦吗？」

　　我把之前写好的《台词》以及这次田煋和我通气发给我的他们俩聊天截图，一并都发给了她。
　　之后，她就鸦雀无声了。

　　十五分钟后，田煋打来电话质问我，语气很生气：何欢，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知不知道我老婆刚刚非常生气，甩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我说：你活该。
　　他说：你为什么要把我给你发的截图发给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等同于背叛！
　　我毫不在意地说：就是背叛啊，那又怎样？
　　我说：田煋，她的这些行为都不能伤害我分毫。伤害我的是你！是你一直给我灌输你越来越发现，多年的习惯让你忽略了她，其实你是很爱你老婆的。我从一开始坚信你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到渐渐接受你很爱你老婆的事实，这是真正的灵魂践踏。我之前就对你说过，我有精神洁癖，这是我唯一还可以苟活于世的一片净土。身体只不过是灵魂的载体，它再怎么受凌辱受践踏我都不在乎，灵魂扭曲如蛆虫，我真的就没什么可以支撑我活下去的了。没有纯粹的美好，我宁愿孤独终老，你让我感受到我很卑贱，卑贱不如妓女。我图什么呢？要这样作践自己，就为了碎银几两吗，出卖肉/体就可以了，和你，我是既出卖了身体又出卖了灵魂，只为换得那么一点可怜的报酬和爱。我真的一点都不稀罕，不稀罕你的爱，不稀罕你的钱。田煋，你听好了，我不要你了，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吧，以后别再来纠缠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