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是我呢》桑十愿

59、相信

　　何川拉开自己的房门，陆之衿阻止了他开灯的行为。

　　何川转过头，目光追随着光源而去，他看见一排星星形状的LED小夜灯围绕在一把崭新的电吉他旁。

　　星星是浅蓝色的，像是从大海里捞出的一滴滴宝石。

　　吉他的主体设计的是渐变的海蓝色絮纹贴面加上类似礁石质感的青黑色护板，琴头处刻着“HeChuan”的花体字纹。正面品记采用夜光涂料，使得整把吉他在暗光下的表现力极强。

　　何川看那把琴的眼神几近痴迷，他快速走到吉他前蹲下，然后异常小心地抚摸过琴身的边缘，像是在端赏一件已经绝世的工艺品。

　　意识到什么，他转过身拉住了站在他身后的女孩的手：
　　“这是把手工琴？”
　　“你自己做的？”

　　陆之衿点了点头，诚实道：
　　“其实不全是，我找了师傅一起做的。”
　　“不过大部分是任师傅做的……我只是在它的制作过程中提出了一些灵感，然后为它设计一些小、细节。”

　　女孩伸出右手将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以显示自己付出的努力只有她捏住的那一点点。

　　何川突然站起身来，顺势拉过陆之衿、长臂穿过女孩的腋窝，然后用力地把女孩抱进自己的怀里。

　　“陆之衿，你别这么好。”

　　少年轻哑的嗓音像歌声一样动听，但陆之衿却听不明白。

　　“啊？阿行，你在说什么呀？”

　　少年没有抬头，他依旧把自己埋在女孩的肩颈处贪婪地吮吸着女孩的气息。

　　陆之衿见何川不回答，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叫了何川的小名，她忽然有些紧绷：
　　“那个、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少年低埋的脑袋朝女孩温热的颈侧又探了探，低喃道：
　　“嗯…你想怎么叫…都好。”
　　“和我说说制作它的过程吧……”

　　“好！”

　　说起这个，陆之衿来了兴趣：
　　“阿行，你知道吗！我那个时候真的很幸运可以说服任师傅帮我做这件事情！”
　　“你知道他吗？”

　　少年的下巴依旧搭在女孩的肩上，陆之衿感受到他摇了摇头，于是继续道：
　　“没事！那我跟你说！”
　　“任师傅年轻的时候在国外混迹过好长一段时间，他对世界各地的吉他制造工艺多少都有些了解。”
　　“加上他自己也研究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对手作吉他的各方面知识都十分有自信。只不过他年纪有些大了，所以只会偶尔自己做着玩玩。”
　　“我送你的这把吉他，从我说服任爷爷到设计构思再到制作出品，差不多花了七十来天左右……”
　　“虽然配置不是最好的，但音色质感应该也还算不错的哈哈！”

　　陆之衿左一句右一句地说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但由于被少年拥抱着，她无法观察到少年的表情，只是一边说着一边也往何川的怀里蹭了蹭。

　　“谢谢。”

　　就在陆之衿感觉到有些闷热的时候，何川终于舍得放开她了。

　　“所以你之前拒绝我约会的时候都是去做琴去了？”
　　少年的眼里染上几分温热的笑意。

　　“嗯呢！”

　　陆之衿连忙抬头去寻找少年的眼睛，望向那双深邃悠长的眸目，女孩有些懊恼地问道：
　　“你那时候是不是不开心了？”

　　“是有点，不过……”

　　何川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女孩按着他往下压的力道，他顺势坐在了身后的床上——

　　然后他看到女孩大胆地压着他的肩跨坐了上来、抬起他的下巴急切地递上一个吻。

　　“嘶——”

　　猝不及防间，两人的牙齿磕碰到了一起。

　　陆之衿吃痛出声，往后退了几寸、抬手想要去查看少年的情况。

　　眼里虚晃的光还没来得及对焦上，她又被少年按压着后劲往前扑去。

　　两人的唇齿重新纠缠在一起，这次完全由何川主导，陆之衿只顾得上勉强平稳住自己的呼吸。

　　“这是你给的补偿吗？”

　　在留给陆之衿换气的间隙，少年微哑着喘息问道。

　　“嗯唔——”

　　“我收下了……”

　　何川吻得又凶又深，像是要通过这个吻释放些什么、又或是在确认些什么。

　　陆之衿很努力想要跟上少年呼吸的节奏，却只坚持了一小会就有些承受不住了，她本能地往后退去想要休息一会。

　　可何川根本就不给她这个机会，少年一边朝她退缩的方向追去、一边暗暗加重了覆在她后颈上的力度。

　　陆之衿终于意识到自己完全无路可逃，只好不服气地轻轻咬了咬少年的嘴唇。

　　“哧——”

　　她成功换来了少年的停顿，但只停顿了一刻，少年一直垂落在床沿的另一只手就顺势搂上了女孩纤细的腰窝。

　　何川轻笑着把怀里的人又抱近了几分，再度附上的动作温柔了不少。

　　“再亲一下。”
　　“最后……”

　　陆之衿被迫又一次张开了口。

　　少年含糊不清的话语被咬碎在两人紧贴的双唇之间。

　　“一下。”

　　……

　　陆之衿几乎要沉浸在何川这个缠绵得让她浑身都酥麻的亲吻里，少年不知何时丢落在床上的手机突然亮起，刺亮的屏幕闪进女孩的眼睛里、让她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做的那个梦。

　　陆之衿缓缓推拒了一下自己身前的少年，少年不舍地在她的唇畔上又流连了一会，才慢悠悠地靠去她的颈侧。

　　“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欲色、显然是还不够满足的样子。

　　陆之衿也好不到哪去，她感觉自己的嘴唇经过少年的一通碾压后已经麻软得不像话，她靠近少年的耳边，发现自己的喘声里带有细碎的颤音：
　　“我、想和你说……”
　　“我相信陈露露的事情、和你没关系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刚刚还散漫地靠在女孩肩上的少年明显变得有些生硬了起来，但他依旧一动不动地听着女孩慢慢地说着。

　　“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我总是粗心、马虎……但在看人这方面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相信，日积月累的陪伴与相处带给我的感受……”
　　“我相信你。”

　　讲完这些话的陆之衿似乎比倾听的人更加不好意思。

　　她不知道何川是不是也还沉醉在刚刚两人亲吻的氛围当中，虽然隔着有些厚度的毛衣、她还是能感觉到少年的身子滚烫到有些不太正常。

　　难道是这样抱着他太热了？

　　陆之衿挣扎着想要从何川的身上下去，才刚扭动了一小下身体，就被何川箍紧了腰。

　　“别动，让我再闻一下……”

　　少年偏过头、凑近女孩的颈部细细密密地轻嗅着，温热的气息侵染在女孩的皮肤上、像一个个烙印。

　　陆之衿瞬间绷直了身子，心底浮上莫名的羞耻。

　　“何川，你、你不热吗？”

　　何川回过神，他放轻了怀抱陆之衿的力度。

　　过了一小会，他才叹息着回答道：
　　“我很热，所以你先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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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在昏暗的房间里，陆之衿有幸成为第一个欣赏到那把电吉他演奏的人。

　　她坐在何川的床边，脱了鞋、踩着小板凳，就那样撑着下巴抬眼看他。

　　老旧的小窗里传出明亮的乐曲声，随着月光在平静与狂野间拉扯。

　　陆之衿失笑说这怎么和他平常的演出风格截然不同。

　　少年乐呵得像是个受到家长赞扬的小孩子，他自由地弹奏出歌声，在明明白白的冬日里为自己的青春展开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这个世界啊，你总是给我制造了太多的困难和挑战。

　　但、你听到了我的声音吗？

　　——

　　晚上送回陆之衿后，何川仔细收拾好那把电吉他，然后把琴盒放在了床边。

　　“咚咚——”

　　难得奶奶在这时候敲响了他的房门。

　　何川连忙起身去开门迎了奶奶进来，扶着奶奶走到在床边坐下，才问道：
　　“奶奶，您还没睡？”

　　奶奶用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摊开，然后把一张银行卡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意识到这是怎么来的，何川立刻缩回了手，并把那张卡退回给奶奶。

　　“不用，奶奶。”

　　“何川、收下吧。”

　　奶奶强硬地再次拉过他的手，把卡塞进少年手中。

　　奶奶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的大名了。

　　少年低下头去，有些失神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张银行卡。

　　“这些年，他打给你不收的钱，我都替你收下了。”
　　“孩子，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原来，奶奶都知道啊……

　　奶奶拍了拍何川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心疼。

　　“尤其是你现在有了喜欢的姑娘，你得为你们的未来做打算了……”
　　“所以，收下这个钱吧、阿行。”
　　“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他有养育你的义务。”

　　早该承认的，那个人不管是回来还是打钱也好，都是他怎么也逃不开的羁绊。

　　不论对方做了些什么，也不管他经历了些什么，只要一句关心，那个人出发的立场便永远是他的父亲。

　　何川的呼吸沉重起来，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握着奶奶的手，他第一次敢在奶奶面前说出质问的话：
　　“奶奶，您的孩子无论犯了什么样的错，您都能原谅他吗？”

　　奶奶摇了摇头，依旧是他记忆里最慈爱的模样：
　　“不能这么说。”
　　“毕竟，受到伤害的人不是我，我没资格谈原谅。”
　　“阿行、有些问题的答案，是没有参考价值的。”

　　奶奶轻轻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像是小时候安慰他那样笑着，她知道少年此刻内心的想法，但要让他走出父母家庭的阴影，其实还需要很多的时间。

　　可是她害怕，她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所以早一点告诉他吧……

　　“你一直觉得你父亲背叛了你的母亲吗？”

　　少年弯屈的脊背一僵，只听见奶奶温和的声音继续道：
　　“其实他从来没有过。”
　　“你出生那年，他就花光了自己身上全部的钱，在墓园里给她选了一块最好的地。”
　　“虽然他那时候回来的时候欺骗了你，但他确实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