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是我呢》桑十愿

38、撮合

　　吃了一下午的火锅，陆之衿离开酒吧的时候已经错过了晚饭的时间。

　　何川陪她坐公交车送她回家，两人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身体跟随着公交车行驶的节奏变得摇摇晃晃的。

　　夏日单薄的衣料在不经意的擦碰间相互摩搓。

　　陆之衿看着自己大腿上那双紧握的手、抿唇笑了笑，然后无聊地观望起窗外的景色来。

　　车窗外的流动的风景如正在放映的电影画面，一帧一帧地从她的眼前划过，却连贯不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有背着书包安静等待红绿灯的小孩、有手挽手过马路的情侣、还有步履匆匆的上班族……

　　城市夜色里的点点光亮全部投射进女孩的眼里，而她身侧的何川始终安静地注视着她专注的侧颜、像是在欣赏一副极美的图画。

　　公交车缓缓在下一个站台停下，许多人急吼吼地跑上了车。

　　“哎呀！下雨了下雨了！”
　　“快上车！”

　　陆之衿坐直了身子，转头疑惑地看向何川：
　　“咦！怎么突然下雨了？”
　　“今天不是晴天的吗？”

　　越来越多的人上了车，车厢内瞬间变得十分拥挤。

　　“不太清楚。可能这天气就是这样说变就变吧。”

　　何川平静地看着沿着车窗滴下的水珠，然后自然地凑身靠近女孩、伸手把车窗拉上了。

　　“怎么办？何川，我们好像都没有雨伞？”
　　女孩鼓起了双颊，神色忧愁。

　　何川垂眉笑了笑，安抚女孩的情绪道：
　　“这雨下得这么突然，说不定等一会它就停了呢。”

　　“但愿如此吧……”

　　公交车又驶过了好几个站台，现在车厢内的空位上基本站满了人。车内弥漫着一股潮湿又闷热的气息，车外是疯狂拍打着车体的落雨声。

　　眼看离家越来越近，雨也越下越大，陆之衿变得有些心慌起来。

　　“何川，还有两站就到了，我们要下车吗？”

　　少年懒散地靠在座位上，看着车窗外的雨淡淡地说道：
　　“都行。”
　　“要不然我们按时下车，然后淋着雨跑回去。”
　　“要不然我们就一直坐下去，看看雨势会不会变小一点，我们再打车或者想其他办法也可以？”

　　说完，何川温和地看向陆之衿的眼睛，是在征求女孩的意见。

　　陆之衿的焦躁不安的心忽然就被少年的一个眼神给抚平了。

　　她也放松下来，笑着看向何川说道：
　　“何川，那我们就淋着雨跑回去吧！”

　　……

　　“叮咚——武华路到了，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何川紧紧地拉着陆之衿的手，小心地穿过公交车厢内拥挤的人潮。两人轻快地跳下车、兴奋地闯入瓢泼的大雨中。

　　陆之衿的怀里牢牢地抱住由外套包裹着的手机，何川抬手护在她的身侧。两人肆意地欢笑着、大步奔跑在风雨中，任由雨水打湿了他们全身。

　　“呼——”

　　陆之衿靠在单元楼下的墙角出大口地喘着息，她望向身旁的何川，浑身湿透、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你打车回家吗？”

　　陆之衿将怀里的手机拿出来递还给何川。

　　“嗯。你赶紧上去洗澡吧。”
　　少年捋了捋女孩贴在下巴上的头发，将碎发拨到耳后。

　　陆之衿吸了吸鼻子，然后迅速把自己的手机也塞进何川的手里。

　　“你等一下！”

　　说完女孩急匆匆地跑上了楼。何川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手机，偏头闷笑了一声，然后他随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水渍、解开手机叫了辆车。

　　陆之衿很快就从楼上跑了下来，她将雨伞放进少年的手中，才拿过自己的手机。

　　“陆之衿，哪有你这样的？”

　　何川轻轻擦了擦女孩额间的水珠，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我不是怕你冒雨跑掉嘛！”

　　何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确实很有办法。
　　“谢谢啦，你赶快回家吧。”

　　“遵命！”

　　女孩朝他俏皮地敬了个礼，然后转身笑着往楼道里走去，边走还边回过头来看他。

　　“陆之衿，晚安。”

　　看着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后，何川也撑起了伞转身走进雨幕中。

　　——

　　小时候总是觉得夏天是整个四季中最漫长的一个季节，好像怎么过也过不够。但长大以后的陆之衿只会趴在窗边呆呆地望着天上的云，大脑里一片空白。暑假好像也就这样吧。

　　自从WeWellooo乐队发布了首张EP后，何川似乎变得更忙了。

　　陆之衿也只能偶尔约到他一起吃吃饭、练练板什么的。她前一阵本来还能经常性地往盐午跑跑、独自坐在台下做WeWellooo乐队新歌的第一位听众。

　　可是最近这几天，何川突然不让她去了。好像说是柠姐那边要求近期的内容多保密一点。

　　乐队最近就这么忙吗？

　　何川就连和陆之衿打电话的时间都寥寥无几。

　　而且陆之衿明显感觉到了，两人最近的几次通话时，何川那边都能听见类似“嗒嗒嗒”的声音，她真的有点怀疑何川是不是瞒着她去干木工了。

　　不过好在，过两天又要到陆之衿的生日了。何川很早之前就和陆之衿约好了要陪她，到时候总有机会再问问他吧。

　　……

　　陆之衿一直是不怎么期待生日这种东西的。还记得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大概已经在十年前了吧。

　　那时候小孩子的愿望总是很容易满足，一个精美的蛋糕、一件漂亮的连衣裙就能够开心好一阵。

　　不知道是长大以后，人的欲望变得贪婪了，还是说身边给予我们惊喜感的人已经耗尽了他们的能量。总之，人好像只要长大，就真的没那么喜欢过生日了。

　　所以当母亲惯例问她今年的生日要怎么过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多的想法，随口说了句：和以前一样就好，会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玩。

　　母亲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的视线从电视转移到了陆之衿的身上，打量般地看了两眼、然后试探地说道：
　　“就这样啊。对了衿衿，听秦家说他们家与致最近刚从外省旅游回来。”
　　“你们朋友之间好久没见了，你过生日的时候也可以邀请他一起聚聚。”

　　“啊？”

　　这是什么意思？
　　她和秦与致什么时候关系好到这种地步了？

　　陆之衿心里有个不太好的想法。

　　只听见母亲继续补充道：
　　“这怎么了？话说衿衿，你这个年纪也是可以恋爱的年纪了，也要尝试多和身边接触得到的异性朋友交流交流！”
　　“万一有比较合适的，你也不用太矜持，可以交往试试的！”

　　果然，她就知道！
　　陆之衿心里一沉，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母亲，语气有些尴尬：
　　“妈妈，你不会是想让我和秦与致试试吧？”

　　母亲从桌上拿起一串葡萄，淡漠的语气愣是说出了惊人的话语：
　　“是啊，秦与致不是喜欢你好多年了吗？”

　　母亲说得理所应当，好像这本就是事实。

　　可陆之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到，她此刻的内心犹如吃到了什么天大的瓜一般震惊！尽管这个瓜的主人公还是她自己！

　　陆之衿兀然有些想笑。

　　秦与致会喜欢她？还好多年？这是真敢说啊！

　　陆之衿都想象得到，秦与致听到别人在他背后说这话时，他的眼神肯定能冷得和鬼一样可怕！

　　母亲递给她一串葡萄、仍在继续：
　　“我们这些做家长的，本来也不想干涉你们的感情。但是这不是怕你们顾及到家长间的关系，不好意思迈出那一步吗？”

　　“等会等会——”
　　“妈、我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秦与致喜欢我的？”
　　陆之衿怕自己再听下去她就解释不了了，她连忙打断母亲语重心长的劝说。

　　“这还不明显吗？”
　　“你们这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他常常对你照顾有加，尤其在对你的事情上格外用心。最重要的是，他长这么大，都没喜欢过别的女生，这不是明显在等你的心意吗？”

　　陆之衿简直哭笑不得，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她只好如实地和母亲坦白道：
　　“妈妈、您以后还是别胡乱猜测了，我打赌秦与致他肯定不喜欢我的。”
　　“而且我现在有喜欢的人。等我先接触接触，时机合适再介绍给你认识哈！”

　　“真的？”

　　母亲立马兴奋地开始盘问起对方的底细。

　　“大学认识的？”
　　“是本地人还是外地的？”
　　“学习成绩怎么样？都有些什么兴趣爱好？”
　　“他家里条件怎么样？爸爸妈妈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简直让陆之衿应接不暇，她只好马虎地回答道：
　　“行了妈妈，您先别问了、我们之间也还没到您想的那种地步！而且很多事情我也还在了解当中……”
　　“等我们接触的时间再久一点，我会找机会带他来见您的。”

　　陆之衿下意识就这么说了，她其实不知道母亲听到何川的身世之后会有何反应、但她直觉应该不会太好。

　　在和母亲交心过后的这段时间里，母亲对她的态度也确实转变了许多。她知道母亲在尝试着去理解她的想法，尊重她的决定。

　　这都是源于母亲爱她。

　　但这样爱自己孩子的母亲会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交到一个毫无家世背景、全靠自己打拼的陌生人手里吗？

　　陆之衿不太确定。

　　其实她自己都不太确定，在现实和爱之间她会选择哪一个？

　　她无比同情少年的遭遇，可是她所爱的真的是那个少年本身吗？

　　她是否真正爱他完整而独立的人格，而不只是单纯被那些外表的东西给吸引？

　　她还需要时间去确认。

　　所以她不敢太过激进，她也需要慢慢找机会让母亲一点一点地接受。

　　母亲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也行吧。”
　　“真是儿大不由娘了呀！”

　　陆之衿拉住母亲的手陪着她又笑了笑。

　　片刻后，母亲的神情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对陆之衿嘱咐道：
　　“对了，衿衿啊，恋爱可以好好谈，但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