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九天》花满九天

22、第 22 章

　　乐天一直在悲哭，云天回到自己的坐骑背上，冷静地驱使雏鸟探查周围，用目力查点了一下伤员情况。其实刚才在救治刑天和其他危急的天族之时，他们这队人马所有的心族已全数投入了疗愈，竟然无一不剩！心族们都已倒在自己的坐骑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坐骑们悲鸣着奋力想要尽快将主人带回家。

　　天族这边却只有刑天一人被业鬼全力围攻，所以受伤最重，已不治而亡。其他天族的伤情已在能够控制范围之内。

　　云天的心凉透了，此次伤亡着实惨重。心不由又揪得更紧了，自己这路都如此艰难，大哥九天那边呢？

　　云天不敢想……此行至今，无论发生如何大的变故，云天都从未失色，但现在内心却着实不安，万一……大哥，他还从未失败过！甚至从未受伤过！“哥哥……”云天不禁攥紧了拳头，喃喃自语。

　　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悲痛或思绪之中，只闻得心族们痛苦忍耐之声，坐骑们腾挪之声和耳边的风声。

　　突然，只听一声惨呼“啊！”，惊得云天抬头，是乐天痛苦地倒下了。

　　“怎么！”乐天震惊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上充满黑气并一路蔓延至全身。

　　“不好！”云天大喝：“姐姐，你快点离开刑天的坐骑！他身上的业鬼之气过于强盛，开始侵蚀你了！”

　　但乐天已经痛苦地蜷缩成一团，无力回到自己的坐骑。

　　云天狂乱地环顾四周想寻求帮助，但是内心却早已知道已经没有可以再施援手的心族了！天族想上前帮忙，云天制止他们：“此黑气非比寻常，你们过去无济于事，反而也会被侵蚀的！”

　　未受伤的天族们驾驭坐骑环绕在乐天的坐骑身边，焦急地想办法，但也明知无计可施，能做的居然只有眼睁睁看着黑气极快地蔓延渗透进乐天全身！

　　终于，乐天蜷缩着不动了。

　　“姐姐！”云天绝望地大喊，“姐姐，姐姐！你听得到吗？”

　　没有任何动静。

　　此时周围忽然开始亮了起来，光芒从上直照而下，进入天庭的门户终于到了！

　　“母妃，别哭了”云天走近随天，表情似怜悯的低头看着她，“乐天致死的原因找到了。”

　　一直在无声流泪的随天闻讯终于抬起了头，骄傲如她，这短短两日之内发生的事情，都让她完全垮了，原本精心维护的容颜突然灰白塌陷得让人心惊，茫茫然的眼神突然聚焦了一丝带着狠劲儿的光：“是什么原因？！”

　　云天盯着随天的神情看了一会儿，坐到距随天榻前五六步的一张椅子上：“是欣心的护掌。欣心忘了拿，姐姐帮她收着。但欣心被业鬼所伤之时，护掌也被业力侵蚀，并未来得及完全净化。”

　　“不可能！“随天咬着牙说，“单凭一个护掌，怎会伤及乐天致死！”

　　“只是护掌确实不可能，更何况姐姐也是身经百战的天族战士，熟知沾染业气的东西会对天族自身有何损伤。“云天从容冷静地说，在夜晚昏暗的烛火变换下，随天似乎看到云天面上一丝嘲讽，难道是看错了？

　　“若无心族可以及时相救，姐姐是绝对不可能碰欣心的护掌的。“云天说着轻哼了一声，面上的嘲讽之意愈发明显。

　　随天细细检视云天的表情，略现惊讶之色后很快恢复，暗道：这小丫头怎么全然变了一副模样，难道说，这几天的经历也让她终于开始成熟？随天愈发专注，静待云天继续开口。

　　云天低头抚了抚袖口的衣裳，继续道：“但不知怎的，护掌就在乐天身上发现了，而且乐天食指有一极细小的伤口，与护掌锋利的边缘吻合，业鬼之气就是从这个伤口中进入并渗透进姐姐全身的。”

　　“莫说乐天不可能让带有业气的东西近身，更不用说让这东西伤到自己！“随天忍着不尖叫出来。

　　云天再次抬起眼眸看向随天：“或许是姐姐亲眼目睹二哥的死状，过于悲痛之时无力顾及其他，不小心误伤了自己。莫说护掌上残留的业力，二哥身上的业气更是非比寻常，虽只是一处细小的伤口，也迅速侵蚀了姐姐全身。

　　我们天族是没有自我净化的能力的，而当时的心族又因为救治二哥和其他天族将士早已全数倒下，恰巧无一可以再救治姐姐了！”

　　随天紧咬着唇，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可能更伤心，然而她错了，听到云天这番简单的述说当时的情状，她也能栩栩如生地想象到自己儿子惨死时的模样，想到女儿如何绝望痛苦地倒在同胞哥哥身上，如何致使自己也收到波及和伤害……

　　“母妃，这个就是伤到姐姐的东西。”随天正伤心得不可自抑，闻讯抬头间眼前一花，原来云天早已来至榻前，掌中已落下一物，伴随着一下细小的疼痛。

　　“哎吖！怎好又伤到了母妃！！”云天惊叫。

　　随天也是战族之女出生，虽久享安乐，但小时候训练出的反应力如同本能，她一把反握住云天的手腕，云天继续惊叫：“母妃！疼！“

　　随天并不将云天放开，另一只手拨开刚才被云天划伤自己的东西，细看就是一个心族的护掌。

　　云天顺着随天的目光看去，并不避忌这有可能也伤到自己的护掌，翻开一侧锋利的边缘指着，一字一句地对随天说：“母妃请看，就是这里，就是这一处伤到了姐姐。“

　　随天死死地盯着云天指给她看的那一处，握着云天的手却越收越紧。云天不再惊叫，默默地忍耐着腕上疼痛，静静看着随天。

　　随天终于冷静地开口：“这可是伤及乐天致死之物啊，你明知看到这东西会伤我的心，却依旧拿给我看。”这句是陈述，随天并没有提问。

　　云天嘴角现出一丝笑，挑了挑眉毛，温顺地答：“骤闻一子一女双双突然毙命，任谁都难以承受，女儿也是体贴母妃，如果不细究致死原因，想必母妃不会甘心。”

　　随天静默片刻，暗叹一口气，松开了云天的手腕。云天徐徐转动一下已经僵硬的手腕，白嫩细腻的肌肤上已然出现一片青紫，赫然让人心惊。云天心下也略惊，随天的臂力不容小觑。

　　随天见云天再坐回椅上，施施然等着，并不再开口，便道：“然而你也不急着请心族来帮我疗愈。这个东西已经使乐天致死，你就不怕我也死于被你割出的伤口？这东西上的业气并未清除吧？”

　　“并未。”

　　“然而，对于不慎伤到我，你也不道歉？”

　　云天满意的点了点头，似是对随天如此快地察觉到了什么感到赞赏：“女儿从未想过道歉，也不会为如此小事惊动心族帮忙。母妃不愧为母妃，想必母妃也猜到了，今夜，无论母妃做什么，心族，或天族，都不可能来帮忙。”

　　随天心下一片了然。

　　“不过，母妃自己也并不着急，想必子女双亡，母妃原本也不想继续苟活了吧？”云天轻松地说着：“那就让女儿来帮母妃这个忙好了，这个伤口虽不大，然而业气毕竟是业气，没有心族的救治，一个晚上足以让母妃心愿得逞，可以跟兄长和姐姐重聚了。”

　　“乐天的伤，也是你所为吧？”随天并不动怒，静静地看着云天问道。

　　“是。”云天立刻承认：“但她原本可以不死的，原本只用死刑天一人。”

　　随天狠狠地盯住云天：“继续说。”

　　“乐天之死母妃已经猜到了，我只是趁她在伤心刑天之死的时候到她身边，假意安慰她的同时，划伤她然后离开就好，其他的事自有刑天身上的业气去做。”

　　云天平静地继续说下去：“我说她原本不用死，是因为她只是受你摆布的贪婪愚蠢之人，你们以为我之前受你们加害真的一无所知吗？但之前都只是依你母妃大人的计策行事，我倒是真想看看，如果有机会，乐天她会不会真的主动下杀手！”

　　随天略眯起双眼：“在你们随军出行期间，乐天她对你做了什么？”

　　“以她的脑子，母妃以为她能做得出什么聪明事么？”云天不屑地说：“没有母妃为她盘算，她完全凭本能随机行事。她看到欣心并未净化彻底的护掌，在欣心未留神又恰逢刑天一行重伤之时，她假借帮欣心收起护掌，但却趁乱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虽未受伤，但尚未成年，体质远未到只有出现伤口才会受到业气侵蚀自身之时，只要业气贴身须臾，我就会毙命！”

　　随天闭上了眼睛，瞬时又睁开：“她做得没错！你是必须死的！而她错是错在让你发觉了她的举动。其实以她的身手你应该难以察觉，但你已存留意乐天举动之心，但她…我们都不知你已存留意甚至杀人之心！连我都被你骗过，你…你装得太好……!”

　　“为什么我就必须要死？难道就因为乐天她一定要得到观心，我就必须要死吗？！”这是云天这晚第一次展现愤怒。

　　“呵呵，多说无益，事情已成定局。若说我以前还对你所为心存歉疚，今日见到你这个小贱人所行之事，我只有恨恼之前下手没有更狠，尽快了断你的性命！”

　　云天缓缓地说：“母妃，我曾经是真心想将您当做母亲的！母后去世得早，父王忙于朝政，大哥二哥忙于征战，我幼时真的无比依赖你和乐天，当年，在渚灵池，若不是画心早有堤防，我定然已被渚灵吞噬，尸骨无存！”

　　“真的是多亏了你，一手毁了我本该快乐无忧的童年，不过也正是因为你，我才得以迅速成长。如果没有画心的帮助，观心的默许，我早就活不多时。”云天嘲讽地笑道：“怎么，自己心目中未来的好女婿，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们母女二人所行狠毒之事，那么你认为，就算我死了，观心会娶乐天吗？”

　　“他…观心他知道？！”随天狂乱地说，“他不娶也得娶！他要想继承王位，必得娶天族王女！”

　　“就算娶了，知道是你们母女害死了我，观心还会待乐天好吗？”云天丝毫不留余地：“而且你确定观心只有乐天一人可娶？你可知父王为何从不纳新妃？不外乎他对母后的深情，想确保只有我能嫁给观心。如果我死了，他大可多纳几个妃子，顺顺当当多生几个儿女！”

　　“不！绝不会！”随天傲然道：“王上深爱之人是我！是我！！你个小屁孩你懂什么！王上什么计划和盘算都对我说！所有的计谋甚至都跟我一起筹划，这些年来我知道的秘密……更何况…”随天憔悴的脸上忽现一道诡异的艳色：“王上…他离不开我。”

　　云天嘲讽之意更深：“听起来父王他待你如谋士和妓女，更何况，你的谋划让他知道了你如此诡计多端、心狠手辣，他会真正心爱于你吗？”

　　云天怅然道：“父王待母后……他什么风雨都不让母后知晓，让母后单纯地活在只有他们二人的理想世界之中。”

　　“哼！那是她蠢！”随天恶狠狠地说：“王上乃是天君啊！天君的责任如何能够简单！跟一个愚蠢的王后除了风花雪……”

　　云天断然截断随天的言语：“母后并非愚蠢之人，父王天性如此，子非鱼安知鱼之乐，父王就是喜欢这样的妻子。何况，你以为母后至死不知死于谁手么？”

　　“天后…天后她是天生体弱。”

　　“才不是！她一直都知道！”云天轻蔑地看着随天，不紧不慢地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娓娓道来，“为着那则预言‘两王族联姻才有可能诞育兼具两族能力者’，天心两族都一直遵循只有与对方联姻者才能继承王位的铁律。然而时至今日，天族与心族联姻诞下的后代都只能具备一族的能力，要么战斗，要么疗愈，至今还从未有过兼具战斗和疗愈能力的后代出现。

　　母后作为心族王女嫁与父王，大家都以为母后继承的能力是战斗，但其实正相反！”

　　听到这里，随天的瞳孔缩紧了，脸色变得更加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