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九天》花满九天

2、第 2 章

　　正厅之中宾客满堂，最高兴的是城主易宥甫，只见他红光满面，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似是正要开始发表什么演讲，只见他左右手一边各拉一个被穿戴得像吉祥物的两只，正是易玖和花满天。
　　女孩子们大都两眼放光地看着易玖，也偶尔向花满心瞥去几道嫉妒不屑的目光。
　　花先生和花夫人就紧挨着易城主下首，他俩看着花满心乖巧的样子，心下甚是纳罕，暗道自己的女儿怎么今日终于肯顺从地装扮齐整，规规矩矩，而且并不像是委曲求全，而是真心实意地突然贤良淑德了，不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并不是什么贤良淑德，更像是犯了什么错所以突然老实了！
　　花满心以前不老少捅娄子，这种做派也没少见过，气氛过于熟悉。花先生夫妇不禁对视一眼，开始头痛并暗自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过，自家女儿只要肯好好地穿戴好好地举止，居然很是顺眼，越看越耐看，花先生不禁看看花满心，向花夫人瞥去得意的一眼。花夫人知道花先生想说什么，无非是都道花满心随父亲，所以相貌平平，而长子花无心随母亲所以貌美无双。这会儿花先生一定是在说，瞧瞧闺女像我所以也很俊嘛，不亚于她哥哥，呵呵呵呵呵。
　　花夫人在宽大的衣摆下踩了花先生一脚，从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翻了花先生一记白眼，意思很明显：超过花无心还早着呢！当然还是夫人我美艳无双！
　　只听易城主的声音响起，先说了一通感谢大家光顾小儿易玖和花满心的生辰巴拉巴拉，然后道：“近日偶得一只珍禽赤尾鸳。”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似是在等待听众的反应。
　　果然大家闻言都捧场地故作惊讶：“赤尾鸳！这可是难得的吉兽啊！”
　　“不得了不得了，赤尾鸳现世，这可是祥兆啊！”
　　“恭喜恭喜，城主得赤尾鸳，一定家和百泰，东临城也一定风调雨顺百姓安居！”
　　此起彼伏的赞美恭喜之声不绝。
　　易城主满意地咪咪笑着，捋着自己并不甚长的胡须，待觉得听大家说得差不多了之后，才道：“赤尾鸳的羽毛最为光辉灿烂，我也是第一次得见，百闻不如一见，这就将赤尾鸳请上来，让大家都观赏一下吧！”说完示意小厮请上赤尾鸳。
　　哪知小厮跑出去后，又面色不安地很快回来，在易城主的耳边说了一阵，易城主略现不信的神情，顿了一顿，便问：“真有此事？”小厮快速点了点头，易城主转头看看在场宾客期待的神情，豪爽一笑，道：“这有什么打紧，神兽乃天降祥瑞，变成什么样都是天意！你只管请上赤尾鸳即可。”
　　小厮闻言只好再次退出，过不多时便推进来一个很大的笼子。
　　只见……满堂瞬时鸦雀无声。宾客们本已准备好了一肚子的恭维之语，却被硬生生堵在腹中，别提多难受了。
　　只见这笼子里的祥瑞神兽已然醒来，看着大家都瞧着自己，正得意洋洋，姿态高雅地站立睥睨着众人，只是……它身上的羽毛跟这气势着实不相称。
　　原本受万众期待的华丽丽的耀眼夺目的赤金色羽毛一根也没见，反而身上被横七竖八插了很多种各色羽毛，最显眼的是孔雀的，似是还有什么鸡的，颜色不一，长短也不一，所有的毛长得炸开，活像个巨型刺猬的效果，一眼看去只觉得这鸟莫不是得了神经病，长得如此错乱。
　　众人愣了半晌，终是有圆滑之人率先开口：“这赤尾鸳果然不同凡响啊！这周身的羽毛长得如此奇特！”边说边向身侧的人指着示意，旁边之人愣了一愣，随即接上：“是啊是啊，只听闻过身上的羽毛一色的赤尾鸳，这……这集百禽之羽于一身的赤尾鸳，真是听都没听过啊，此定是赤尾鸳中之王啊！不！定是百禽之王啊！”
　　易城主似乎等的就是这个效果，满意地继续捋着胡子，听着宾客的奉承之言。
　　赤尾鸳见大家都如此赞赏于它，更加得意，甚至张开双翅，愉悦地鸣叫了一声，这声音极其悦耳清灵，宾客们纷纷停下恭维的言语，凝神细听。
　　赤尾鸳似乎心情甚好，引颈高歌了完整一曲。唱毕，众人纷纷叫好鼓掌，与之前的违心之言不同，这回是真心实意的！
　　易城主其实并不甚在意，但听到赤尾鸳歌唱确是更为舒怀，面上的红光更甚，挥了挥手，机灵的小厮立刻推走了装赤尾鸳的笼子。
　　这全程之中，只有花先生夫妇注意到了，花满心一直低着头，看都不看笼中的赤尾鸳，也不看任何人，只一个劲儿的藏着脸，似乎不愿让任何人看到她面上的神情。
　　花先生夫妇心下了然，赤尾鸳身上的羽毛必定是花满心的杰作，此事是城主不介意所以才没捅出太大的篓子，但全城的宾客可都瞧见了，这传出去……此事不小，待今日事毕一定要好好管教管教女儿了！
　　大家都各自宴饮聊天之时，花先生夫妇却因不喜热闹转往清净的内处散步。城主家里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两家相处如同一家，城主宽厚，任何事都不避花家。正经过书房，却听到易城主在训斥易玖：“你说是你把赤尾鸳身上的羽毛换掉的，那你说，你是何时换的？”
　　花先生夫妇闻言大惊，心想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易玖干得出来的，难道不是自家女儿的风格吗？
　　再竖起耳朵听易玖如何回答。
　　“宴会……之前。”大家都知易玖自小患口吃之症，每句都说得断断续续的，连贯能说的最多只能两个字。易玖幼时刚会说话，大家便发现了他患此症，不免惋惜。如此完美的一个孩子，家世品貌都是极品，却说话不利索，果真老天非要人无完人吗？！
　　又听城主问：“你为何要换掉赤尾鸳身上的羽毛？”
　　花先生夫妇凝神细听，是啊，这么无聊的事情，明知会损城主颜面，到底为何要做？
　　只听易玖道：“羽毛……美丽”顿了顿继续道：“送给……满心。”
　　花先生夫妇不能更惊讶，彼此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跟自己一样，嘴巴张得老大。
　　又听到城主的声音：“我说，一直听闻你总是护着花满心，你跟为父坦白，你这小子，当真是钟情于花满心吗？”
　　花先生夫妇竖起耳朵，却良久不闻书房内有任何声音。
　　良久，只听易玖回答：“我也……不知……但、莫名……奇妙……就想……护、她。”
　　但闻城主哈哈哈哈哈的爽朗大笑：“傻小子！你还年纪太小，什么知不知的也无妨！你听为父一句，你这般就是喜欢她了！什么莫名其妙想护着一个人，莫名其妙就是喜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先生夫妇心内都纳罕，听城主言下之意，他并不介意易玖喜欢花满心。花夫妇心下考量得更多，自家虽说是书香世家，城主一向敬重，但若说门第，还是跟城主家有一定距离。若只说娶媳娶低还尚可说得过去，但自家女儿这品貌和个性，着实……着实难以相配啊！
　　虽是自家女儿，但回想刚才被城主拉着一边一个并排站立的青年男女，易玖就如同一棵青松一样英俊挺拔，光芒灿烂，直让人挪不开眼，花满心则像一颗被霜打过蔫掉的花，花先生夫妇也不得不承认，这……相形失色得有点过分，若真婚配自家女儿，易玖受的委屈是不是过分了些……
　　当下不再偷听，双双回头找女儿，很多疑问都想要一探究竟。
　　在花无心的房内发现了花满心，只听花满心在向哥哥炫耀：“哥你瞧，这赤尾鸳的羽毛是不是很漂亮！这可是极其难得的！我在医书中读到过，赤尾鸳的羽毛拿来入药是再好不过了，可以试试能不能将你这病根治好了！”
　　花夫妇正暗自点头，这赤尾鸳的羽毛果然入了自己女儿的手，却听花无心嘲笑道：“你又是从什么旁门左道的医书中看到这个了？是不是真能入药，药对不对我的症状都另说，你这赤尾鸳的羽毛却是如何得来的？”
　　正要叩门进入房内的花夫妇双双停住，等着听花满心如何回答。
　　“嗨，哥哥这你就别管了！就是偶然捡到的！可能老天太可怜你总是病殃殃的，就给了我个机会施展我天纵奇才举世无双的医术，所以就送上门儿来啦！”
　　花夫人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
　　只见花满心双手都抓满赤尾鸳华光灿烂的羽毛，气不打一处来：“赤尾鸳的羽毛被换，全城的贵人可都看到了，这是落了城主多大的面子！好你个不省心的丫头，果然是你，你说！你是何时换的？”
　　花先生心知夫人是在诓花满心，无论易玖怎么说，他其实也还是不信这事儿是易玖做的，更像是自家女儿的风格。
　　果不其然，只听女儿立刻乖乖地讨饶道：“事儿是在宴会之前，女儿实在挨饿难耐的时候，去厨房找吃的却发现赤尾鸳的时候做的。但是女儿只是一心为哥哥的身子骨忧虑，满心只想着这赤尾鸳的羽毛是所有医者都梦寐以求的良药，所以就想不计任何代价都要得到了。女儿知错了，但求父亲母亲大人责罚！”
　　花满心事情做得着实出格，但她口中所言的理由却也是事实。其实花满心看似没心没肺又古怪精灵，但大家都知道她其实非常忧心自家哥哥风吹吹就倒的身体。
　　或许是上辈子受过什么过大的创伤老天没来得及抹去所以带到了如今这世？总之花无心自打出了娘胎就一直体弱多病。
　　花家两兄妹虽然日常吵吵闹闹，但感恩委实甚好。花夫人当即心中一软，面上却不便转换过快。花先生轻咳一声，开口道：“此事只是你一人所为吗？”
　　花满心没料到父亲有此一问，愣了一下，眼珠转了几转：“是啊！都是我自己做的。”
　　终于又被花夫人揪住错处了：“大胆！不仅做了错事，还说谎！还不给我跪下！”
　　花先生心疼女儿，但花夫人在管教女儿，不好落了她的威严，更何况此次确是花满心有错在先，只是飞速抽掉儿子靠着的一个软枕，搁在地上，指着对花满心威严地道：“呐，还不快点跪下！”
　　被抽掉软枕，花无心的重心顿时被抽空，措不及防头不甚撞到了床柱，不禁“哎呦”一声，不过只是哀怨地望了眼父亲，并没做声。
　　找了把椅子，花夫人施施然坐下，坐下之时花先生很自觉地帮她拉过椅子，然后自己也端了把椅子威严坐好，准备开训。
　　“易玖已经跟城主承认了，是他换的赤尾鸳身上的羽毛。”花夫人不紧不慢地道，眼睛却紧盯着花满心。
　　花满心闻言大惊，她没想到易玖主动帮她背了锅。又反应过来刚才是被母亲套话了，不禁心中暗自埋怨易玖也不事先跟她套好词，不然她不就不用承认了嘛！
　　母亲的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她只得承认：“换羽毛的确实有我，也有易玖，不过想要赤尾鸳羽毛的是我，是我……先动手的，被易玖看到，他只是帮了下手。”
　　其实花夫妇很是心疼儿女，又开明大度，他们自己就恩爱笃深，如果儿女也都能找到自己真心喜欢之人相伴终老一生，何尝不是他们心中所愿。适才听闻易玖似乎确对自家女儿有那么些意思，虽然这意思还不明显，但观女儿谈及易玖的神情，好像并没什么男女之间的情愫，不禁踌躇着问道：“易玖……真的是主动帮你？”
　　“是啊！为了不被人发现，我正小心翼翼地折毛呢，他就忽然来了，未免人发现，他也没说话，就只是静悄悄地帮我拔。”花满心不敢再隐瞒，把能够交代的都老实交代了。
　　不过，有件事是绝对不能说的！
　　一想到易玖在帮她拔毛的时候她做了什么，不禁脸上又发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