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四个神金老公》京我来思

9、第九章 如寄其九

　　搬回承恩殿的时候，李胤梧心里还在感慨他二哥慕暄有病。急匆匆让他搬进乾宁阁，又急匆匆地把他给轰出去了。
　　这下乾明宫里可算是满城风雨了，李胤梧失宠的传言很快地传遍了整个大乾明宫。

　　给他轰出来就算了。
　　慕暄还叫庆喜给李胤梧丢了一本诗集。
　　诗集的封面上写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字，鉴于他是个不认字的文盲，他确实是看不明白。李胤梧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就看懂了页边笔走龙蛇的三个大字——李胤梧。
　　他抬头，颇有些不明所以地盯着庆喜。
　　庆喜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这是殿下您自己写的诗集啊，您忘了吗？”

　　李胤梧心说苏眠什么学历，还能写诗？什么诗？古体？律诗？还是现代诗？
　　他把那诗集收下了，放了庆喜去伺候慕暄。

　　等人走远了，李胤梧才饱含崇敬之心地把这诗集给翻开了。
　　作者简介的第一句就是。
　　苏眠，有黄金脑门，身负匿名小说家、魔渊三皇子、绝世龙傲天、吟游诗人、茶馆说书人、天道业余琴修、伽蓝佛陀开门弟子、莲花落非遗文化传人等等职业。
　　……
　　李胤梧沉默了半天，脑子里默默地蹦出了两个字。
　　——《你坏》。

　　李胤梧两手合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大冰老师！

　　一上午的时间，李胤梧把这诗集翻了一半，心说这什么破壁诗集？顺口溜还差不多，还都是抄袭的春晚小品。
　　难怪慕暄知道那些现代的玩意儿，昨晚还问他为什么背诗。
　　原来背的都是他写的这些破逼顺口溜。
　　这么一看，这苏眠还真是个招摇撞骗的混账啊。作者简介写得这么复杂，出去下个馆子，掌柜的估计都要说自己一个店里坐不下这么多人。

　　不过这苏眠虽然诗写得狗屁倒灶，那自传还是写得不错的。
　　详略得当，交代的很是清楚，李胤梧也知道了慕暄夺嫡的全部过程。这魔君之位，是慕暄亲自从苏眠手中夺去的。

　　先魔君共有八个儿子，还有李胤梧一个义子。
　　九个孩子里，慕暄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自小受尽了苦楚。
　　李胤梧不知慕暄的娘闺名叫什么，只知道她封号叫玉姝夫人。这玉姝夫人原是山间岫岚化作的山魅，生得貌美却修为低微，身世卑贱。先魔君还是皇子时经历了九子夺嫡，为平权政，娶了一众世家贵族的魔女。
　　这乾明宫中寻常的皇子夫人母族显贵，都十分看不上她的出身，平日里浑唤玉姝是贱婢，也唤慕暄小杂种，心有不顺，便去他的殿中打砸唾骂。
　　慕暄四岁那年，玉姝夫人不知为何与老魔君貌合神离，她为他断发断情，离了乾明宫去伽蓝剃度出家。老魔君伤心欲绝，又不肯服软，直到半年后又幡然悔悟追去伽蓝，在万佛殿下立了七日，等她回头。
　　迟来的深情比草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生缘浅，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玉姝不见他，只叫人将他们当年结情的一把折扇送还。那扇面被人撕做两半，来送扇的小沙弥说：“阿弥陀佛，她说：‘此生你我无缘，死生不必相见了’。”
　　先魔君拿着破扇，失魂落魄回了魔渊，写了一纸休书送往伽蓝，与她和离。
　　从此，他再不理朝政。

　　没了娘，慕暄在这乾明宫便是无根之萍。李胤梧儿时也见过他的。那时李胤梧年纪还小，远远看过这个二哥几回，都没记住脸，与他并不熟稔，只知道老魔君看不上这个儿子，恨他子不肖母，眉眼反而格外像自己，多看多厌恶。再后来，不知慕暄犯了什么错，大概是很大逆不道，先魔君大怒，竟然下令将他送到了冷宫之中。
　　慕暄在冷宫中活了十余年，十八岁的时候忽地生了一场大病。

　　那是个冬日，大雪飘飘，先魔君办了场家宴。李胤梧喝了些酒，摇摇晃晃出来，一个人扑在他脚边磕头。那内侍求他救人，李胤梧垂眼看了一阵，没认出是哪个殿的人，抬腿就要走。
　　内侍一把抱住他的腿。
　　李胤梧拔了两下没拔动，不耐地说：“有病就去找医官，我又不会治病……”
　　内侍狠狠磕头，说：“我家殿下请不来医修，求求九殿下救命吧。”

　　那时的李胤梧被磕得烦了，心说这什么人？死不死的关他什么事？这宫里悄无声息死的人还少吗？
　　李胤梧抱着自己的虎皮披风，回头看着自己的内侍笑：“我要为全球气候变暖和，海洋冰川融化负责吗？”

　　额……
　　反正当时说的肯定不是这话，但是过去太久，他也记不住自己说了什么，反正大概就这个意思。

　　那小内侍被人强行拉开，在官道呜呜咽咽地哭。
　　李胤梧都走了老远了，听见他厉声说：“九殿下！求你救我们殿下一命吧！”
　　李胤梧不想搭理，他拢紧了披风往外走，没走两步，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巨响，他一回头，看到方才还扒着他靴子的小内侍死不瞑目地正盯着自己。
　　他鲜血淋漓的额头顺着朱墙滑了好长一截，风一卷，热血都上冻了。

　　死状这样惨痛，李胤梧身边的内侍也被吓了一跳，跪在他脚边哆哆嗦嗦，说：“殿、殿下？”
　　“死了个内侍，慌什么？”李胤梧冷脸盯着那咽气的小内侍看了一阵，说，“去寻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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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胤梧带着人到冷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修为不错，酒不入肺腑就散了。
　　他身边没跟多余的人，只带了个医官孤身就来了冷宫。先魔君在位时不爱废黜妃嫔，这宫里不知道多少年没住过人了，残窗破门，狂风过处到处都响。
　　李胤梧四下看了看，径直走向最深处的宫殿，他踩上阶上积雪，伸手推殿门。
　　摇摇欲坠的门被推开一条半人宽的缝，里面寒光一闪，李胤梧一把抓住了迎面而来的冷刃。
　　掌心的剧痛让他拧紧了眉：“还能捅人，看来还没病得很重。”

　　“李胤梧？”慕暄似乎在黑暗里松了一口气，他松了劲，任由李胤梧把刀拿走，“进来。”
　　李胤梧身后的医官差点在这陡生的变故中吓掉了魂。他跪在地上想看李胤梧的手，李胤梧却不甚在意地说：“去看看二殿下。”

　　慕暄是病了，病了快两个月，时常高烧，浑身还起一种诡异的瘢痕。医官听了他的描述说起了一种疫病。
　　这种疫病寻常人不会得，只有魔修能染上。死者染疫后会连续半年断断续续起热，浑身生瘢，然后半年后便会从脚底开始生一种用不凋谢的红花。
　　据说这种花是由血养成的，所以这疫病叫“雪哭”，与血枯同音。
　　雪哭来源于一种古老的传说，文献中记载这是一位天道神女对魔族的诅咒，只要身体里淌着魔族的血就能染上。

　　李胤梧正跟着学理政，一说他就想起来了：“去年耶罗也起了一场疫病，我记得好像就是雪哭。”
　　医官给慕暄施针：“殿下记性不错。”
　　李胤梧垂眼：“可耶罗离这里很远。”
　　医官就不敢说话了。

　　慕暄在看诊的时候已经烧得晕过去了。
　　李胤梧在医官的药箱里自己拿了纱布和药给自己包扎，然后在诊治结束之后把医官叫到身边：“且不说耶罗远在千里之外，去年的疫病怎么会传到乾明宫？”
　　那医官在宫里当值多年，一看他神色就明白了，说：“殿下有什么猜测吗？”
　　李胤梧面无表情，压低了声音：“把他吃穿用的都查一遍。”

　　自然是什么也查不出。
　　慕暄都烧了三个月了，能让他染上疫病的东西都混在衣物用具里，他自己又不爱说话，李胤梧查了十天都没查出来，反而把慕暄接自己殿里去了。

　　倒也不是他想接。
　　他这个二哥……
　　李胤梧在乾宁阁看折子的时候，身边的小内侍悄悄到他耳边说：“二殿下又不喝药了。”
　　这个“又”字也很灵性。
　　“我又不是他娘，”李胤梧不解地说，“难道我去了他就能喝下去了吗？”
　　内侍说：“二殿下说他烫着手了，疼得喝不下药，想殿下去看看，殿下不去他就不喝了。”
　　李胤梧无奈地拿着折子起身，习惯性地往外走了两步，要出门了才停住脚步。他不对地蹙眉：“爱喝不喝，不喝去死，关我什么事？”
　　内侍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殿里一片安静。
　　等李胤梧把手里这张折子批了，才问：“怎么还不走？”
　　“二殿下说，他就一个小厮，前些日子为了请大夫在您跟前撞死了，”内侍说，“他叫您陪给他一个。”
　　“……”李胤梧忍无可忍，把折子往桌上一拍，“打秋风也没这么打的！若不是我救他他已然死了，他怎么好意思问我要人？”

　　那内侍瑟瑟发抖，说：“二殿下说……”
　　李胤梧又拿起一张折子看，可他而今一头的火，什么也看不下，只听那内侍说：“二殿下说，若是您开始便将那医官带来，他贴身伺候的内侍便不会死，不死他也就有人照料，不用自己熬药。”
　　他低着头，一字一字地小心回禀：“二殿下说殿下若是能早日带着人来看看他，他指不定不会染上这疫病，内侍就连冷宫的门都不必出。”

　　李胤梧简直忍无可忍，问道：“他怎么不说我没在他入冷宫第一日就为他求情叫父君把他放出来，这样那个内侍也不会去冷宫伺候他了！”
　　内侍颤巍巍磕了个头：“殿下料事如神。”

　　简直不可理喻！
　　李胤梧指尖紧捏这手中的折子，想要骂人：“那……”
　　那他怎么不说他生错了娘胎？若他生成了我或是其他皇子，不就不必去冷宫受苦了！

　　这话到嘴边他也没说出来。
　　太伤人了。
　　慕暄也没法选自己要生在哪个娘胎。
　　这一切也不是他的错。

　　内侍小心抬头看了他一眼：“殿、殿下？”

　　……
　　李胤梧沉默了许久，把折子一拍，力道之大叫一桌的朱砂都翻了，沾了一桌的折子。他盯着一桌狼藉许久，说：“去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