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紫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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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苍不愧为数一数二的仙道大宗，仙峰钟灵毓秀，直入云霄。白雾缭绕，灵气充裕。俯仰之间，青山翠石，宗派界碑处山门大敞，白玉台阶绵延而上，所见建筑恢宏大气，彰显着不容侵犯的威严。
秦非鹿被带回弟子居修养了一月有余。
在小弟子们的悉心照料下，他皮肉上的伤已经好全，先前干枯的毛发都长了回来，隐隐有油光水滑之感，活蹦乱跳似一团燃烧的火焰。
这一月间，秦非鹿重拾旧业。
仗着狐狸灵敏矫捷的身体，和对扶苍宗的熟悉整日在林中游荡，小小的红色身影上蹿下跳，逗鸟抓鱼样样不落，扶苍山是个灵气滋补万物的好地方，仙峰里生物沾着灵气，自然比寻常鸟兽味道还要更加鲜美，他也盯了碧湖中的那几尾体型肥硕的黑鱼许久。
穗玉下道院回来就见到房门口木板上躺着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大鱼，那只红狐狸正慢条斯理坐在边上舔毛，见他来用爪子指了指鱼。
“我……不太了解灶房之事。”穗玉犹豫道：“说来惭愧，来扶苍宗后也只学会了些勉强生活的，不过做饭……有些强人所难。”
秦非鹿了然，侧身躲开摸向脑袋的手。
穗玉尝试无果只好作罢，有些悻悻的将手收回。
狐狸从救回来之后就不让人摸，治伤时倒还好，但神奇的是，若有不信邪的弟子坚持不懈来捉它，它总能以各种神奇身法躲过，甚至踩着弟子们的脑袋跳来跳去，任谁也摸不到。
因此尚玉一边嘲笑那些徒劳无功的弟子，一边给它取了个绰号——白眼狐。
每日看着这么一只玲珑可爱的毛狐狸在眼前蹦跶，却摸不到，穗玉是有心痒难耐，但也只能多比他人看两眼。
秦非鹿扫他一眼，又叼起鱼三两下轻巧离了院子。
穗玉尚玉名字是入峰时由师门重新取得，姓依旧为原姓。两人拜得一师，并无血缘关系。与穗玉不同，尚玉乃是真真切切穷乡僻壤挑出来的好苗子，没有富庶的门庭，却是个难得脚踏实地的，因为入门晚些，就称穗玉一声师兄。
穗玉弟子居没有几寸远便是尚玉的院子。
他年纪尚小，十分不经逗，次次对上秦非鹿都是个暴跳如雷的下场，欺负起来更是舒心。
秦非鹿丝毫没有半分稳重长辈的觉悟，叼着鱼跳进院子。
尚玉一反常态的沉默，心不在焉的侍弄院中花草，少年人心思简单，郁郁不乐直接挂在面上。
他正拈着一根发黄的草叶，揪了半天也没能揪下来，提起旁边水瓢想浇花，在缸中舀了几下愣是没舀着水，扭头一瞧就与瓢上破了的大洞对上了眼。
尚玉一愣，透过瓢上的眼看到一团红色火焰在地上扒拉着什么，他想到这狐狸平日里惹是生非的作风，立刻惊恐的跳起来，赶了过去。
“喂！”
正靠近，一丝凉意忽然落在脸上，尚玉抬手一抹，几滴水又落下，这风和日丽的天竟下起了小雨。
再看狐狸待过的地方，一个规规矩矩的阵法躺在地上，和狐狸比也大不了多少。
院中花草久逢甘霖，肉眼可见的舒展开来。
雨只持续了一小会，院子里清新凉快起来，尚玉坐在屋檐下，和狐狸大眼瞪大眼。
半响，少年人迟疑开口：“你个白……红狐狸哪里学来的阵法，莫不是妖族派来我扶苍宗卧底的？”
秦非鹿翻了个白眼，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想叫我白眼狐。
“不对，看你平日里尽招惹是非，行事张扬，就算卧底妖族也得派个聪明的来。”
尚玉大惊：“莫不是你其实芯子里是个人？这阵法是你为人时所学，你夺舍重生？”
狐狸无辜的歪了歪头。
尚玉顿时语塞，心道自己真是多虑。
秦非鹿把藏在角落里的黑鱼扒出来，又叼了几根木柴，爪子一指，谋算昭然若揭。
尚玉盯了它一会，叹一口气，老实叉起，认命的带着狐狸和鱼出了居所。
烤鱼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在院中进行，秦非鹿前几日撞见这小子在后山一隐秘之地偷偷摸摸不知作甚，自然是把柄在握，共享方寸了。
这也是他为何找尚玉的原因。
秦非鹿上一世作交换弟子来扶苍求学的时候就常在各处挖坑凿洞，扶苍主峰后有一禁地，每当他犯事受罚之时就会去禁地旁的清心峰悔过，不知多少鱼遭了他的毒手，反省倒是抛在脑后，湖中的鱼差点被吃光。
作为前辈，他倒甚是欣赏，觉自己那些又名无名的洞府后继有人。
见尚玉烤着烤着又失了神，秦非鹿不得不看牢他手中的鱼，时不时叫一声让他注意着火候。
少年人觑了它两眼，心里终是憋不住事儿，自顾自道：“白眼狐，你可知我扶苍的摒尘仙君？”
摒尘，那不是云休竹？
秦非鹿装作听不懂。
尚玉也不管他能不能听得懂：“摒尘仙君又要闭关，……上次一去黎幽，也不知被什么厉害东西伤到，近百年来仙君频频闭关，却总不见突破之势……据说是黎幽有魔修现世，可能和魔头有关系……”
假的。秦非鹿本人辟谣，魔头现在已经潜伏在扶苍境内，根本不会出现黎幽。
“且前几日在兰香苑无意听掌门议事，恐仙君有隐疾在身，且困扰多年，对修为影响颇大……”
秦非鹿噗呲笑一声。
在尚玉听来就是狐狸的嘲讽，有些愤懑道：“仙君将我由水火中救下，还带我入扶苍宗让我有安身之所，是我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当，当，当牛做马。我却如何也不能为他做些什么……不过，我就想成为仙君那样厉害的人，若是仙君突破化神期，那可是修仙界最年轻的化神……”
说罢还要嘴硬道：“我才不是担心摒尘仙君突破不了呢，我跟你说个什么呢……听闻篁岭有一仙草能助人稳固灵气，有利于突破……”
秦非鹿听的心中一动，不是被尚玉对云休竹的崇敬感动，而是忽然忆起，当年云休竹在清心突破元婴时，他在清心洞府旁埋了个东西。
狐身虽伤痛已好，却难以凝聚灵气为己所用，若是他没记错的话，那埋的应该是个水龙的鳞片，还是个好法宝。
本来打算今夜就离开扶苍。
秦非鹿改了主意。既然云休竹又要闭关，不若等他闭关之后自己去取回那龙鳞，不然凭借这具身体也实在不方便跑路，他也不想真的当狐狸四脚走路。
龙鳞中蕴藏的灵气能让他维持一段时间的人形，看来这一躺他必须得去。
尚玉絮絮叨叨完，发现鱼已经焦黑，心虚的不敢去看狐狸。
挠挠头，把鱼往秦非鹿面前一放：“喏。”
秦非鹿请他吃了狐狸不败拳。
孤月挂一轮，夜色无纤尘。
风过蝉鸣，草随摇曳，细看之下一对鬼火幽幽藏在其中，四爪触地引起沙沙之声，恰好被风动掩盖。
秦非鹿心想，月黑风高夜，正是偷鸡摸狗时。
入峰的路与从前并无多少参差，越往上走越发寒冷，过了半山就见不到高大的树木，只有稀疏干秃秃的几棵，虫鸣消失，生气渐弱，脚下的路也漫上一层白霜。
清心峰顶上是惩罚犯错弟子的地方，有灵力也无法抵御的寒雪，要想不被冻死，要么消耗灵力与寒气相消，要么老老实实在洞府中修炼。
最令秦非鹿头疼的不是被迫修炼，而是为了维持洞府的避寒阵法，必须每隔十二个时辰往阵眼输入灵气，每回刚修的灵力都要送进阵法，十二个时辰跟修着玩儿一样。
为此，他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在几年后把这个灵气维持的御寒阵法学会。
上山前，也费了好大的功夫从那几个小辈身上“借”了点灵力，给自己套上这阵法。
不过他现下也无剩余的灵力可用。
当年埋那片龙鳞的方位他也忘的一干二净，要找到，又要使一个寻物之术。
秦非鹿前世就常常随手乱丢些杂物，有的凡物用灵气寻不着，他就自己改了个专门寻物的法子。
龙鳞属水，冰化一化就行。
只是他现在难以运起灵气，只能以别的东西为引介。
秦非鹿邪术魔功修得哪儿还少，根本难不倒他。
他咬破自己的爪子，两滴血红落进雪地。
狐狸埋头在地上苦画，不过片刻，一个小小的光团缓缓浮起，往西北方飘去。
秦非鹿甩甩尾巴，抬步跟上。
光团引着他，在弟子受罚的洞府打了个转，又飘向后方。
狐狸确认过里面没有弟子受罚，便也跟着绕过石壁，转眼入目的便是一片紫意，登时诧异起来。
——这白雪覆盖的清心上，居然隐藏了一片紫霄林，月辉之下，如梦似幻。
看这银雪与十分不合理出现的花树，秦非鹿心中生起诡异之感。
莫非他没来过的这些年，有人闲的在这光秃秃的山头后面种树？还栽的是紫霄？
白雪静谧。
光团不紧不慢飞入了林中，一层若有若无的寒意蔓上毛狐狸，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愈发清晰，御寒的阵法压迫加重。
——不对。
秦非鹿与寻物光团之间感应骤然消失。
一道风刃擦着狐狸的耳朵过去，打在地面炸开一朵雪花，短暂绚烂一瞬。
秦非鹿心惊不已，若不是靠对危险的下意识，躲得及时，他的两只耳朵就该被削掉了。
对此，他毫不犹豫跑进唯一能遮蔽的紫霄林中。
刚刚没见有弟子在受罚，若是有人，那能呆在这的，八成是扶苍的哪个高人。
谁知，即便进了这能阻碍视野的林子，也不停的有风刃裹携着寒雪从四面八方出现，目标明确，追着他打。
根本不是人能打出来的。
这下秦非鹿又认出来，这是一个防御阵法，专门防他这种外来者。
奈何他现在恰好是个软柿子，狐狸只能用自己小巧的身体，借着林中的障碍物险险躲避，耗不了灵力耗体力。
风刃看似飘然的力道打在紫霄树干上仿佛一道轻风，却实实在在给地面炸出一个土坑。
这布置阵法倒是珍惜这片树。
这也给秦非鹿寻得一线生机的机会。
狐狸埋头往林子里钻，风刃追着尾巴紧追不舍。
要糟！
秦非鹿感觉风刃刮过的地方，御寒阵法的引线被破坏，四肢百骸被蜂拥来的寒意侵蚀。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紫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