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5、第 165 章 ...
-
165
“站住!”
林与闻一出门就被人抓住了手,来人是个大块头,黢黑的脸,手臂上还有碗口那么大的疤,长得都快画到赵典史那本研究重案犯长相的小本上了。
不是吧,就今天一天没带黑子出来就遇上绑架这事,让袁宇知道还不得扒自己一层皮啊。
“我有钱,我有钱,”林与闻吓得声音都抖,“你别害我性命!”
“跟我走!”大汗声音沙哑。
“好好,走走,”林与闻任人摆布,眼睛都不敢睁开,脑子里飞快运转,“我跟你走。”
照理说,江都在他治下这种当街劫道的事情已经少了很多了,现在还是大白天,对方难道是针对自己?
林与闻被人一路拽着,一路难过,虽然知道早就得有被人挟私报复的一天,但是这天来得也太快了,早知道昨天就应该听王晨的话把成有银的案子做死。
陈嵩和小沈俩人天天不是满街转悠嘛,怎么就发现不了我呢。
林与闻欲哭无泪,一生生平都在眼前晃了一圈,他还有好多东西没吃到呢。
走了一会,两人就停下了,林与闻往周围一看。
这谁绑架把人往闹市里带啊?
“请!”大汉站直,毕恭毕敬地给林与闻指着眼前的酒楼。
林与闻有点莫名,但是朝他点了下头,顺着他指的方向进了酒楼大厅。
“林大人!”刘一女一眼看到林与闻就站起来了,她眼上眉上都是喜,身上还穿了件艳色衣裳,“快请!上座!”
“啊?”
林与闻懵懵地坐过去了,发现刘一女的父母也都在,他们旁边还有一对男女,这场面,特别像是——
“定婚?”
“已经定过婚了。”刘一女的母亲拉着林与闻坐下来,“大人,多亏了您啊。”
林与闻指指那个大汉,“他就是那个一郎啊?”
“是啊!”刘一女用那种羞涩的眼神瞧了大汉一眼,“我让他去县衙请的您啊。”
“……”林与闻无奈,“你怎么不说清楚啊。”
刘一女笑得更甜美了,“他做事虽然不太圆滑,但是人是顶顶得好。”
陈一郎听到她夸自己,黑黢黢的脸上竟然都泛红了,他连忙给林与闻解释,“我第一次见大人这么大的官,太紧张了,怕您拒绝我。”
嗯——
这还是挺会说话的嘛。
林与闻让他坐下,问刘一女,“这么着急就办喜事啊?”
“嗯,他要的,他说怕我想不开。”
“这有什么想不开的,”林与闻笑了下,“被狗咬了下也不能总跟狗过不去是吧?”
刘一女看着林与闻,过会也笑了,“是啊大人。”
“之后怎么打算,先前你说会离开江都只是托词吧?”
“我不打算卖酒了,一郎哥在码头找了个新活计,我就守在他身边,支个摊卖面条。”
“你还会做面条?”林与闻惊喜。
“不好吃,但是一郎哥说了,只要那汤头里多来点盐,出苦力的人就不追求什么了。”
“这样啊。”林与闻看向大汉,刚才觉得他面目可怖,现在再看竟然有些憨厚可人,“但是工钱差很多吧,矿上一般给的不少。”
“是朋友介绍的,当个小头头,所以也差不了太多,”一郎露出一排大白牙,“只要能陪着一女就行。”
林与闻啧啧两声,打趣两人。
刘一女的父亲趁机会跟林与闻抱歉道,“大人啊,本来想安排单间请您的,但是怎么都约不到。”
“哦呦,咱们是吃饭,又不是吃单间那门,定那个有什么用,定点好菜才重要。”
“你看我就说大人不会在意那些的。”刘母笑了下,拿出一个信封,往林与闻的手里塞,“大人,这个您留着吧。”
“诶呦,这可不行,”林与闻赶紧推,“这要是让人知道了我得挨鞭子的。”
“不是不是,不是给您用的。”
“啊?”
“也不是,”刘母嘴皮乱拌,“这个就是您看咱们江都哪里差钱,您就给他们,让他们过得好点,我们家其实不差钱,不用这些。”
林与闻看她这么急切的样子,“你们是觉得拿着这个钱,心里不安?”
一桌人都低下头来。
林与闻看他们这个样子,长舒了口气,把信封开了个口,里面有五十张一百两的银票,他从其中拿出一百两,“快入秋了,城郊的庵堂那边要添些被褥,这些足够了。”
他把信封又放到刘母手里,“别觉得用他的钱有什么羞愧的,真放在手里觉得烫手就尽快把这些钱花光,给小两口置个小院,多买两件新衣,”林与闻笑,“或者今天点条大鲤子,反正花掉,全部都花掉。”
刘母的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手上,“大人……”
“他犯了错,就该补偿你们,”林与闻认真对刘母说,“没有什么拿人家手短这种事情,难道一女受的委屈是这五千两就能补偿得了的吗?”
“只是,我们一开始说不要钱也告的,但是现在……”
“那怎么了,”林与闻转向刘一女,“你是以后打算科考入仕吗?”
“嗯?”
“因为只有那些为了仕途的读书人才需要这种只为公义不为名利的名声,你不需要,”他想了想,补充道,“但你儿子可会需要。”
刘一女一耸肩膀,笑出来,“大人!”
“不论是想好好存着,还是赶紧挥霍掉,这都是你应得的,不要有任何负担。”林与闻啧了一声,“不然,如果有别的女孩子再受到伤害,她们可能因为收过对方的钱而觉得羞耻,不敢再提告,你希望她们这样吗?”
“……”刘一女让刘母把信封收好,“大人,咱们点螃蟹吧!”
“欸?”
“虽然贵,但是我想吃螃蟹。”
“点螃蟹!”一郎举起手招呼小二。
……
林与闻托着自己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晃回县衙。
县衙门口一排人,各个面色不善。
“林与闻,你怎么又自己出门?”袁宇第一个发问。
“大人,之前那些案卷您还没看完吗,等秋天到了再整理就忙不过来了。”赵典史有些无奈。
“就是,大家都在忙就您出去闲逛。”陈嵩没大没小。
“大人,今日高邮那边送来了份验尸文书,我想请您跟我一起看看。”程悦态度诚恳。
“大人——”
“你也有事?”林与闻把欺软怕硬四个字贯彻到了极致,前面几个人说话的时候他都是唯唯诺诺的,只有黑子喊他的时候他敢瞪起眼睛。
“我给您买了糯米糖糕。”黑子很委屈,黑色面具中突出的两个黑眼珠子往下暼。
“这……”
林与闻拍了下黑子的后背,领着黑子从这群人后面绕过去,“我不是故意凶你的。”
“林与闻,”袁宇叉腰,“你该不会觉得你当没听见,这些事就能自己凭空消失了吧。”
“啊——”林与闻的手在半空中崩溃地挥了挥,“好,好,干活!”
几个人一起笑了。
袁宇今日很清闲,他和林与闻这种总喜欢把事情拖到最后一天做完的人不一样,月初时候他就已经把指挥使交代的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也不是大家非要逼着你做事,你要是提前把事情做完现下不就轻松了。”
“道理谁不懂啊,”林与闻中午吃得太多,现在困得眼皮只打架,案卷上那些字都像漂浮在半空一样,“我要是能像你一样,我不也成国之栋梁了。”
林与闻太懂怎么对袁宇说话,袁宇被他这么一怼,也不教训他了,重新拿起手里的话本,一边看着上面剧情,一边跟林与闻说话,“你中午是去干什么了?”
“刘一女一家请我吃饭了,”林与闻想到那大螃蟹就觉得有点意犹未尽,“她还说等她的面摊开了请我去吃面。”
“我以为他们家要离开江都呢。”
“是啊,我也这么以为来着,但是她家里人要比我想得开明很多。”
袁宇摇摇头,翻了一页,“要不是她家里开明,她也没有底气告那个成有银啊。”
“对了,邸报你看了吗,知府大人又得了圣上一块匾。”
“你说是真的查不到成有银背后的那把伞,还是知府大人不愿意查下去呢。”
“都有吧,知府大人宦海浮沉的,肯定比我们经验多。”
“林与闻,”袁宇不禁又放下书,“我真是觉得你最近这道行涨了不少,都知道谦虚了。”
林与闻欣然拍了拍胸口,“夸到这就可以了。”
袁宇哈哈大笑,“别光顾着得意,接着忙手下的事。”
“好好,”林与闻和袁宇聊了一会,精神很多,“你说我现在处理的是南村偷二两银子的事情,以后处理的是不是就是边关百万粮草的调动啊?”
“还想着入阁的事情呢?”
“也不是,想着全聚德的流水席。”
袁宇瞟他一眼,这事林与闻已经和他念叨过好几次了,“你不用天天各种明示暗示,我既说了,我一定守诺。”
林与闻看了眼袁宇,这人侧脸坚毅,从面相上看确实是个好人,可以相信。
过了两日,扬州卫收了块匾,送袁宇的,上面三个大字,“流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