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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头绪 ...

  •   待到朱砂找到大小姐的时候,她胆子都要吓破了。
      这次薛清是必须要跟官府好好交待一番了,毕竟出了人命。
      待到她拿出那只梅花令牌的时候,知县大人吃了一惊。
      “这是……梅花会!”
      “何为梅花会?”薛清疑惑问。
      知县大人匆匆去翻了刑部的海捕文书。
      “您看,梅花会,那是一伙儿江洋巨盗啊!烧杀劫掠!坏事做尽!刑部和六扇门都下了海捕文书!这里绘制了他们的梅花令……”
      薛清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文书上没有任何人物画像,只有一个令牌的画像。
      知县大人皱眉:“只是,这伙巨盗,只在淮水两岸活动,怎么来了广南西路了呢?这可是第一次啊!哎呀怎么办,我这小小县衙,也没能力捕获他们……”
      薛清抛了抛手里那枚:“知县大人,这块牌子你先借我拿走吧,我回头跟家父说一下,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
      哎呀那可太好了,知县大喜,那黑锅至少背不到自己身上了。

      待到王家事了,终于,薛清能开口问一下王夫人关于香园的事。
      王夫人此刻已经彻底平静了下来,对薛清是满心地感激,也有问必答。

      “其实那个香园,算是从小在王家长大的。”
      薛清倒是没想到,那岂不是,香园是个王夫人知根知底的人。
      “知根知底,也不敢这么说吧。十年前,我和阿桐捡到她的时候,她年纪还小,躺在泥沟里,又病又冻,快要死了。待到病好,这孩子却把大部分事情都忘记了,只记得自己是从北地来的。唉那时候大量北地人南渡,跟家人走失的孩子特别多。看她可怜,我们就把她留在了王家。”
      “那她怎么离开王家去了静江府呢?”薛清问。
      王夫人也是一脸地迷惑:“那是一年之前,她忽然说她有了家人的消息,要去寻亲。我留不下她,问什么她也不说,只好给了她盘缠放她走了。半年前,静江府来人说香园要去钱家为仆,来此打听,我当然是给她说了很多好话。”
      一年之前就离开了王家,半年之前到了静安府钱家,那剩下的半年香园去了哪里呢。
      薛清一边思考,一边又问:“那香园,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那倒是一个勤快人,”王夫人颇有赞誉之词,“又勤快,又干净,又老实,心底好,就是性子闷,话不多,问她什么都是闷嘴葫芦一个。”
      这就跟那个会说话会做人的香园,大相径庭了。
      薛清的不解全都写在脸上,王夫人叹口气解释:“这也跟她的相貌有关系,她心里自卑自艾,总是拘着自己,总怕别人的眼光。”
      “相貌?”薛清追问。
      “你不知道?”王夫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鸡蛋大下的圆形,比在自己右脸颊上:“她脸上天生的胎记,这么大!”

      返程的时候,朱砂又气又怕,一想到自己家大小姐不顾安危以身犯险,差点儿出了大事,就忍不住抱怨个没完。
      薛清却只顾低头沉思,沉浸在自己的推论中。

      此香园,非彼香园。

      香园,十年前从北地而来,与家人走失,生病被王家救助。
      天生脸有胎记,生性内向。
      一年前忽然离开王家,据说要去寻找家人。
      半年前到了钱家,却变了一个香园,眉间有痣,面容婉好,能言善辩。
      半年之后,出了薛钱之案,直到血溅侯府门前。

      那半年香园去了哪里?
      又是怎么被假香园替代了呢?
      假香园,又是什么人呢?
      那假香园,潜伏钱家半年之久,总不会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吧?
      自己又有什么值得被这样算计?
      除非,是为了父亲……

      不过,好在,最终,薛清还是得到了一点线索。
      就在她要离开王家的时候,那个粗布丫头,偷偷跑过来找她。
      “你要找香园吗?”
      “我知道她去哪里了。”
      “我跟她关系最好了!因为只有我不笑她丑。”
      “她走的时候,偷偷告诉我,她要去白阳县慈幼局。”

      当薛清从马车上跳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笔直地站在侯府大门前。
      那是镇南侯薛昭,第一次迎女儿迎出了大门口。
      薛清只觉得鼻子酸,眼睛酸,深吸一口气,提起裙角,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朝着父亲狂奔了过去,然后狠狠地撞进了怀里。
      薛昭已经很久,没有被女儿这样依赖过了,他刚伸手抱住跑过来的薛清,还没等说话,就听见“哇”地一声,薛清在他的胸口,爆出了激烈的哭声。
      “乖囡囡,是不是吓坏了?”薛昭轻抚着怀中的头顶,粗壮的手指头略显笨拙,却已经尽量温柔了。
      自从薛清长大以来,已经很久没表现得跟他这样亲昵了。
      听见薛清哭得气都喘不过来,感觉胸口都被哭湿了,薛昭尽量让粗粝的嗓音温柔轻声:“怎么了清清?受委屈了?要不要爹爹去给你出气?”
      薛昭对女儿的养法,就是娇养,娇得不行。

      薛清从他怀里抬起那双哭得水汪汪清澈澈的眼睛,忽然来了一句:“爹爹,你有没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薛昭一愣,看着薛清满怀期冀,希望两个字都要从那双大眼睛里跳出来了,他讪讪地说:“清清啊,这次太急了,忙着回来……下次,下次爹一定记得给你带好东西……香囊?首饰?还是绢花?”
      说实在的,薛昭确实每次回府,都要给薛清带好几箱吃的喝的玩的,但是这次是真的没来得及。
      他眼看着越说,薛清的眼睛里越失望,又赶紧补充:“糕饼?上次带的橘子味糖果你可还喜欢?”
      薛清嘟起了嘴:“就这些?爹爹再没别的东西给我了?”
      薛昭立刻说:“要不你给爹列个单子?爹肯定照单全买!”
      薛清轻轻长出了口气。
      看来,还不到时候,连薛昭,也不知道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吸了吸鼻子,甜甜地笑了:“爹,那我回头给你列个单子。”

      回到侯府,薛清将来龙去脉讲给薛昭听。
      薛昭一听就急眼了,拿着粗手指头,恨不得把薛清的额头戳出一个窟窿:“你怎么这么蠢?你是我亲生的吗?就这么直愣愣地一个人都不带?你要是出点儿什么事,你想把爹疼死是不是?”
      薛清呲着牙揉着额头喊疼,嘴上一边喊疼,心里一边又满是欢喜。
      “爹!你轻点儿!我不是怀疑那个香园有问题吗?她死得那般干脆,像是个死士!”她揽住薛昭的胳膊撒娇,“你说,她潜伏半年,难道就是特地冲着女儿来的?”
      薛昭垂下手,半低下头,脸上表情有些阴晴不定。然后又笑了,安抚地拍了拍薛清的头:“别想太多了。放心吧,凡事都有爹在。”
      看薛昭的表情,薛清有点儿明白,恐怕她父亲心里是有点儿谱的,但是却不想让她牵涉进来。
      是啊,凡事都有他,前世也是,凡事都是父亲挡在她面前,恨不得付出一切来满足她的愿望。

      薛清又拿出那只梅花令给薛昭看,问薛昭怎么办。
      薛昭眼睛一瞪:“我管他什么奸恶大盗?他救了我的宝贝女儿!我谢他还来不及,我还抓他!”
      爹爹就是这样爱恨分明!薛清嘻嘻笑着,又忍不住泪汪汪:“爹,我当时真的怕极了!我怕我回不来,没办法再孝敬爹爹了!”
      唉跟爹爹撒娇的感觉真好,她就是控制不住。都多久没撒娇了。
      “还孝敬我?你怕不是要气死我。”薛昭恶狠狠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一张嘴,爆雷一样喊道:“叫姨娘和老乔进来!”
      镇南侯府,姚姨娘主内,乔管家主外。
      薛昭一脸严肃,瞅瞅两个静悄悄垂手低头站立的两个人,威严地开口:“大小姐如今也大了,日常出门更要小心一些。老乔,你给大小姐单拨一小队护卫出来,再加一辆专门的马车,到哪都得跟着大小姐。”
      两人唯唯诺诺。
      薛清在一旁忽然说:“爹爹,我想要马房的钟大叔,来给我赶马车,行吗?”
      薛昭眉头一皱,目光扫向乔管家:“钟大叔?那是何人?”
      乔管家上前一步,犹豫了一下,低声回禀:“是……苍鹰岭大战之后,退下来的老兵……”
      薛昭的目光明显一凛:“苍鹰岭退下来的,都有朝廷封赏和体恤,不是都发给他们、让他们返乡了吗?难道没有足额发放?”
      乔管家赶紧解释:“不是!是这个钟大,他说他老家也没亲人了,就想在侯府谋个差事,我实在拗不过,就让他在马房,带带那些小厮……”,他偷眼看薛昭的脸色,生怕惹怒,马上又补充,“活儿不多,就是挂个名……他说,哪怕他有最后一口气,也要给侯爷效力……”声音越来越低。

      薛昭半低着头,心中涌起一阵难受的翻涌。
      苍鹰岭活下来的,都有几分本事。而活着又退下来的老兵,那必是身有伤残。
      苍鹰岭大战,那是薛昭封侯的战役,那是一场血淋淋、彻头彻尾的惨胜。
      双方打了三天三夜。
      百越疯了,又是火又是毒,能用的狠招毒招都用上了,都不给自己留退路、留活路。
      在尸山血海中,薛昭赢了。
      可是代价太惨痛了,痛到他都不敢回想,痛到,当他还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都会觉得对不起那些死在那的兄弟。
      薛昭早就下定了决心,等到他闭眼的那天,就要把自己葬在苍鹰岭。他迟到了这么久,但是最终,也要跟那些兄弟们一起躺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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