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过客》盈木无息

6、那段他并无记忆的过去

　　粒子重新凝聚，从他们站的街角开始成像，呈球态扩散，城西的矮屋、华贵的酒楼、官家的府邸，接着是他出来的那扇门，门内如另一个世界，层层跌落的建筑结构，充满美感的严谨布局，紧接着是大量诡物与玩家的身影，高高红墙之内生灵数竟是外边的五倍，或许是那个地方承载了人类太多认知底蕴，玩家都往里边跑，诡物也跟着玩家在里边聚集，洛玉仔细寻找，终于发现了要找的人。
　　他收回感知刚想睁眼，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他，他不会是你失忆的爱人吧？”
　　“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嗤，没想到你还是个单恋的胆小鬼，要我是你，分分钟表白，半刻都不带等的。”
　　洛玉睁开眼，立刻察觉到安丽娜的视线如绳子般缠了过来，毫不掩饰的好奇像是要趴在他身上，热烈兴奋而且期待。
　　太过直白的视线让他忍不住偏过眼眸，却又对上席青松琥珀色的眼瞳。
　　平静，却仿若压着什么。
　　“我找到人了。”
　　安丽娜的视线瞬间变了，她的八卦欲像退潮的水，退的急切，露出其下被冲刷露底的沙滩。
　　“在哪？”
　　“红墙之内。”
　　远处看不清的景色把太阳吞没，只剩漫天红霞自地平线边缘往远处延绵不绝。
　　洛玉把舒向阳的位置告知安丽娜，大体描述了一下他目前孤身一人的安全状态。安丽娜听后，道：“好啊，我在这里担心他，他倒好，也不来找找我，看我见到他后怎么收拾他！你们不必跟来，到我和席青松遇见的地方等我，这个诡本这么大，奖励必定丰厚，等我带人回来一起走剧情。”
　　安丽娜说着对席青松眨眼示意，随后用道具飞翻进红墙里。
　　洛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忽然想起闭眼时听到的那几句，一道念头从他脑海里闪过——难道安丽娜不让他们跟着是想给席青松腾出表白的空间？
　　“走，带你去我们遇见的地方。”
　　洛玉看着席青松，身姿挺拔的青年逆着红霞看他，身后光温和艳丽，越过他落在洛玉身上，给银发渡了层金边，却把他自己拢在阴影里。
　　温和又落寞，令人忍不住想以恰到好处的安抚驱散他周身的孤独。
　　他没打算多说任何话。
　　“席青松。”洛玉手指在扇骨上无意识地反复磨着，碧色的眼眸里只盛席青松一人，“和我说说过去的事吧。”
　　席青松顿了顿，少年温淡随和的语态似穿越岁月，与他记忆里的身影重合。
　　他看着洛玉下意识的动作，眉眼松柔下来，轻笑一声，“当然可以。”
　　若是让别人猜测他们的初遇，或许会猜测哥哥弟弟的戏码，虽说这也没错，可其中人的年龄却要掉个位。
　　席青松第一次遇见洛玉，是在去买酱油的路上，他姑给了五岁的他钱，潦草地指了路，将从未独自出过门的他推到门外，让他去一千米外的小店里买瓶酱油。
　　虽然是村里，但也有车往来，他拿着差不多半身高的酱油吃力地在乡间窄道上挪步，摩托来时速度太快降不下，就这么直直冲来，是洛玉飞身救了他。
　　那时他被吓傻了，盯着洛玉要哭不哭，好不容易才被安抚下来。
　　救下他后，洛玉抱着他回了他姑家，亲眼看见他姑骂骂咧咧地嫌他慢，不忍心地替他说了几句，他姑注意到洛玉，说洛玉多管闲事，但当天晚上他姑却笑着张脸让他和洛玉走，叮嘱他乖乖听话。
　　那会儿他还小，记得的不多，只知道那天从姑家出来时，他新哥哥左耳的漂亮耳坠不见了，没过几天，另一只耳坠也不见了。
　　“你那时候并不像我们那个时代的人，从姑姑手中换下我后打算亲自教我，让我喊你夫子，你身上的很多细节都与我们格格不入，甚至连学校的存在都知道得比我还晚。”
　　这话让洛玉想起了阿净，原本埋在心里的猜测被细碎的线索连在一起，不过他没有开口，而是继续认真聆听。
　　席青松说得轻缓，知道洛玉在看他，回忆得更加仔细。
　　“这样的脱节并没有在你身上持续太久。”
　　知道那个时代初步规则后的洛玉瞬间选择入乡随俗，打算送年幼的席青松上学，却在入学阶段发现好些的学校需要正规手续，而手续又需要证件。
　　那时候什么都不发达，办领养手续也不规范，他带着席青松到局里走了一遭，也不知道如何弄的，相应证件就到手了，后来席青松看过证件，发现在证上洛玉的年龄居然比他大三十岁，和他人完全搭不上边，却没有人发现。
　　最开始席青松并不是很喜欢去学校，因为洛玉长相过分年轻，每次去学校接送他都会被人指点，还有人上来问他多大，质疑他未成年，席青松看到他被这样对待，很是难过，甚至想着洛玉教的就很好，他可以不去学校。
　　可洛玉却说，活着最舒服的姿态就是尊重时代的底牌。
　　他也如他所言，在不久后被席青松撞见他和那些来接孩子的家长们家长里短的模样，矜贵和接地气在他身上融合得半点不突兀。
　　之后的日子就变得寻常起来，席青松上学后，洛玉没有放弃对他的教学，只是从知识换作武功，席青松白日在学校里学习，晚上跟着洛玉学武功，后来还发现洛玉也在学习，他很厉害，只不过是在家里自学，便能把知识吃透。
　　至于后来……
　　“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年，五岁到十五岁，在人价值观形成的年龄里，你成就了现在的我。”
　　十年后他们为什么分开席青松没说，话就结在了这儿。
　　洛玉没有细问，就和他状似随意地问起过去一样，每一句都顾及着对方。
　　席青松其实知道，他心思细腻，本性却淡泊不惊，若不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就连那句过去大抵也是不会问的。
　　“到了。”席青松给洛玉指出他和安丽娜相遇的地方，“我们是在那片屋顶遇见。”
　　那时席青松正顺着追踪找洛玉，刚好被安丽娜看见他从屋顶掠过，便被她用飞行道具追上。
　　洛玉发现，这儿离他最初落点的地方并不远。
　　“难怪你能这么快到我在的地方。”他回头对席青松说，却见他正在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就让洛玉想起了他跳下平台抱住他的模样。
　　席青松闻言联想到追踪，“我在你身上下的追踪，如果你介意我可以解开。”
　　洛玉摇摇头，把脑海里回放的画面晃掉，“我不介意。”
　　不害他的人，追踪也无妨，也算是份保障。
　　更何况……算了，总归是他自己的心思，如果有意，他会告诉自己的。
　　洛玉放弃主动解决那回事的打算。这时一声长啸音传来，他下意识往声音源头看去，却被席青松拉着后退进更深的阴影里。
　　天光早已完全黯淡，有猛烈的风从街道左边往右边扫过，余风波及洛玉二人站的位置时依旧带着力度。
　　定睛仔细，风的源头在夜色里隐约露出轮廓，巨大的“拖把”伸长又收回，顺着“拖把”往上，竟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巨大诡物。它浑身灰扑扑的，抬起脑袋时有房梁高，一双披着长毛的前肢几乎有它身体的两三倍，一下下往前铺扫，像是要将街道都扫荡干净。
　　这个诡物看着很难应付，洛玉自己现在没什么自保能力，要是对上只能靠席青松，他看向席青松，发现他似乎并不担心。
　　席青松对上他的眼睛，示意他往怪物看，就见地面不知何时多了一圈看不懂的纹路。
　　“是围猎道具。”因为刚才的动作两人靠的很近，清浅的气流随着贴耳才能听清的话从洛玉耳边擦过，他伸手捂住发痒的耳朵，回头却见席青松直视前方，并未看他。
　　巨型诡物缓慢地匍匐往前，似乎眼睛的洞察力不好，靠着一双前肢探查，它像是巡逻的兵保持着同一个基调在动，庞大的身躯不可避免地撞坏无人的小摊，时不时发出一声高啸音，弄出些狼藉场面，直到纹路一圈接一圈的亮起，亮度微小却强力地封住了它的行动，它开始发出尖锐的啸声，长足的前肢抡起，将附近的平民建筑撞塌。
　　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暗处现身，提着一把几乎有三分之二个成人高的刀，猛地朝巨型诡物掠去，从上斜下一把斩向它一双正不断制造气流的前肢。
　　巨型诡物不认识刀，发现了他的靠近，便抬起一只前肢想要将他拍下来，结果正好迎上刀口，随后，啸声大起，尖锐得成音波攻击，令不太牢固的物件纷纷炸裂开。
　　这音波攻击没多少传进洛玉耳朵里，他转头看向席青松，发现两人靠得有些过近，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拉开点距离，同时瞄见他手里海绵状的物件。
　　“吸音棉，能以两米直径消音。”席青松自然看见他细微的动作，故作没发现，连声音都平稳得没有丝毫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