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灵的遗愿清单》天歌雨薄

6、神婆

　　不一会儿，刘大回来了。

　　刘娘子前面对他摆了好几天脸子，今天晚上心情倒不错。

　　但刘大心怀愧疚，不敢多看刘娘子，也不敢多看喜娃，吃了饭就去睡了。

　　刘娘子也不在意，晚上紧紧搂着喜娃，却好长时间没睡着，睁着眼睛看喜娃熟睡的样子，眼睛里闪着星星。

　　第二天。

　　望舒站在街边，脸色黑沉如墨。

　　听人三言两语她便知道，祭祀并没有停止，还有人正在河边布置祭坛。

　　望舒转身差点撞上刘娘子，刘娘子正要出门。望舒把刘娘子拉回屋里，“你先别出去。”

　　刘娘子心里一慌，“怎么了？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难道祭祀——”

　　望舒道：“你别急，这事我马上去查，你看好喜娃。”

　　刘娘子点点头，事到如今除了指望望舒，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望舒奔向村长家门口，敲门不见有人，转身打算去向村民打听，就见村长正往这边走来。

　　望舒疾步迎上去，道：“村长，昨日你不是已经去验过石料，为什么没有停止祭祀？”

　　她心急，刘福临却老神在在道：“你怎么又来了？”

　　望舒心觉不对，眉头微蹙，重复道：“为什么没有停止祭祀？”

　　刘福临道：“确实有些石料不是上好的，但也许次一等石料所用之处，并不影响整个桥梁结构呢。仅仅这一点，还不能盖棺定论。”

　　望舒道：“这些次等石料用在何处，村长是否向石匠确认过？”

　　“赵安全是我们村第一巧匠，他指挥建造，能有什么问题？”刘福临不耐道，“小姑娘，我看你也别在这儿乱猜了。这桥之所以倒塌，都是河神发怒。若不祭祀，就算换了建材，这桥也建不成！”

　　望舒眼底怒火渐起，道：“村长，你身为一村之长，为何如此武断？为何不想办法验证是否是石料问题，或是修建过程中工艺问题，而是把一切推给河神？生人祭祀这种事情，你就如此儿戏吗？”

　　刘福临沉下脸，冷哼道：“你一个外乡人，你懂什么？我们村有神使俞婆子，通灵之体上达神灵，她已经感应到河神的意思！没有供奉，就想过河，那是冒犯了神灵啊。”

　　望舒心念一动，看来俞婆子是村里神婆，可问妖神之事。

　　单看这上到村长，下到村民，包括喜娃的母亲刘娘子，都只想着帮自己家孩子躲避，而无一人怀疑河神的存在，就知道俞婆子应是在村中颇有威望。她要是说话，那才是有用。

　　望舒知道再劝村长已是无用，倒不如去俞婆子那里，看看能不能有其他办法。

　　想到这里，望舒道：“村长，人命关天，还望三思，告辞！”

　　她转身离去。

　　刘福临见她走了，关上门，走进内屋里，从床底拖出个箱子。

　　打开箱子，一片白花花的银子晃眼。

　　刘福临嘿嘿一笑，面露贪婪之色，手掌在银子最上层从左到右摸了一路，到了箱子一角，正是望舒掉落的那十两白银。

　　昨日望舒带刘娘子走后，他就把银子捡了回来，她俩就算回来找，也没法证明是他拿走了。

　　他拿起银子欣赏道：“哎哟，这外地人可真是有钱……可惜了，刘大媳妇就借来这么十两。”

　　他撅起嘴，闭眼往银子吻上去，“宝贝儿，亲亲——”

　　“哎呀——”嘴唇传来剧痛，刘福临脸上的陶醉瞬间变得扭曲痛苦，睁眼一看，只见一条细长小黑蛇咬着他嘴唇不放。刘福临眼睛猛然睁大，叫道：“啊！”

　　他用手握住黑蛇身体，可一拽，那咬着他嘴唇的獠牙就勾着嘴唇更疼，刘福临哆嗦着站起来去找刀子，把黑蛇割断。

　　黑蛇虽断，死而不僵，仍然咬着刘福临的嘴唇。

　　刘福临用力捏开黑蛇的口腔，这才解救了自己的嘴唇。

　　他避之唯恐不及，把半截蛇尸甩到地上，只见两截蛇尸在地上化作了一片被劈成两半的黑色鳞片。

　　刘福临恐慌道：“妖，妖怪！”

　　这厢望舒已经问人确认了俞婆子的住处，来到门口了。

　　俞婆子住的草房孤零零坐落在村庄一角，门两侧挂着黑帆，一起风便飒飒地响。

　　望舒敲了门，门内传来一声尖细上扬的声音，“谁呀？”

　　望舒道：“俞婆婆，我是外地来投奔朋友的望舒，有要事相求，可否开门一见？”

　　门内之人道：“何事？”却无开门的意思。

　　望舒只得站在门口，道：“我为河神祭祀而来。”

　　门内安静片刻，便听轻盈的脚步声来到门前，门开了。

　　俞婆子身穿古旧黑袍，头顶一张惨白石纹面具。

　　望舒问路时听闻俞婆子已经年过五十，此时见了人，讶然发现俞婆子的脸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像个风韵犹存的少妇，但眼神看上去有些妖异。

　　望舒道：“神使，听闻你见过河神发怒？”

　　俞婆子道：“没错。”

　　望舒道：“平息愤怒，只有祭祀河神一个办法？”

　　俞婆子道：“我既然提出祭祀，自然是唯一的办法。”

　　望舒道：“便非要生人祭祀不可？五牲六果，数两白银还不够吗？”

　　俞婆子眼神突然凌厉，道：“胡言乱语，冒犯神威。速速离去！”

　　望舒不语，直接往门内闯去。

　　俞婆子一时反应不及时，还真让她闯进去了。

　　望舒闯进门内，只见屋内设有祭坛，上有香炉火烛，墙上一道巨大黄幡，写着看不懂的朱砂红字，两边窗前挂着黄色铜铃。

　　俞婆子尖叫道：“放肆！”

　　她身如飞纸飘进了祭坛前，转身向望舒猛一挥大袖。

　　望舒只觉一阵大风袭来，被推出门外。

　　随后房门紧闭，俞婆子道：“再敢如此，必遭报应！”

　　望舒皱眉，想不到这个俞婆子竟然不是招摇撞骗的，还真有几分本事。

　　既然不是招摇撞骗，她就没法揭穿俞婆子的江湖把戏，也就没法证明河神是假的。

　　只能直接把喜娃和顺娃带走了。

　　望舒转身往刘娘子家去，没走几步就看见远处似乎有熟悉的身影，她赶紧往旁边一闪，躲到一户人家柴堆后面，只见那人走近，正是刘福临。

　　她再一看，只见刘福临嘴唇青紫红肿，上有两个黑红的血洞，脸色极差。

　　望舒想起什么，低头一看，自己虎口上也有两个相似的圆疤，像是蛇咬伤。

　　望舒跟着刘福临到了俞婆子门外。

　　刘福临在门上敲了敲，说了声：“是我。”

　　接着那门就开了，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把刘福临拉了进去。

　　望舒赶紧绕到窗后，她不敢插穿了窗户偷看，怕惊动那些神仙道术，只能扯着耳朵偷听。

　　俞婆子心疼地娇声道：“哎哟，你的嘴是怎么回事？”

　　刘福临道：“被蛇给咬了。”

　　俞婆子：“我给你擦药。”

　　刘福临道：“行了行了，先别管。咱们村子里，恐怕进了妖精了！”

　　俞婆子道：“怎么回事？”

　　刘福临道：“咱们村前两天不是来了个外地人，叫望舒么。”

　　俞婆子语气不悦，道：“我知道，她刚来找过我，想阻止祭祀，真是多管闲事。”

　　刘福临道：“你看。”

　　俞婆子道：“这是……蛇鳞？”

　　刘福临道：“那刘大媳妇从她那儿借了十两银子，被我捡了，谁知道今天拿出来一看，变成一条黑蛇！我这嘴就是被那蛇咬的！我杀了蛇，蛇就变成这个鳞片。”

　　俞婆子道：“你怀疑她是蛇妖？那她为什么要破坏祭祀？”

　　刘福临冷笑道：“蛇性本淫，她来了我们村以后就住在刘大媳妇家，对刘大媳妇那是呵护备至，昨天可是抱着刘大媳妇从我这儿走的。刘大媳妇也算个美人，想必这蛇妖被迷倒了，为了她俩的畸情，要保下刘娘子的孩子呢！”

　　俞婆子道：“你说的有理。我看她肤色偏黑，身材高大，确实也像个黑蛇精。”

　　望舒听得无言以对，她长得黑就是黑蛇精了？不过……想起升卿的眸子和这片蛇鳞，难道升卿是蛇？她摸了下腰间钱袋，这满满一袋银子有几个真、几个假呢？

　　刘福临道：“俞儿，你可有法子降服这妖孽？”

　　俞婆子为难道：“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会点皮毛，装神弄鬼还行，抓妖可就……”

　　望舒听了心中冷哼一声，果然是装神弄鬼，根本就没什么河神。

　　刘福临急道：“那她要是破坏祭祀怎么办，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俞婆子道：“我想想办法。”

　　只听屋里翻箱倒柜，传来哗哗的翻书声，一会儿就听见俞婆子喜道：“找到了！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降妖术，记载了克制妖邪的物品。”

　　又听几句呢喃，望舒听不清具体说的是什么。

　　“好，我这就带人去抓妖。”

　　刘福临出门，望舒忙绕后躲开他视线，看刘福临走远，想了想，直接往刘娘子家去。

　　刘福临和俞婆子不知道想了什么毒计来抓她，她一个人势单力孤，还是避其锋芒为妙。

　　她要悄悄把喜娃顺娃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