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一潭星》童知意

2、名草有主

　　少年连忙把手缩回来，他有些局促的挠挠头：“不好意思…”
　　紧接着，他温温柔柔的说了句：“你搬走之后都好几年没见了，你好像还以前一样。”

　　林柚听到他这样说，才终于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眼前的人应该是儿时的邻居许之洋，她从上往下扫过一眼，除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身高、体重、发型，没一个能对上号的。
　　许之洋小时候还有些微胖，个子也没有同龄人高。现在目测最少有一米八，锋利的下颚线也彰显了，他和原来的体型判若两人。

　　许之洋被她打量的有些不自在，“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

　　林柚被她问的一愣，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许之洋，你脸红了。”
　　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不好意思就脸红，这点倒是没变。

　　“柚子你…”许之洋别开眼，耳根唰一下红透了。
　　没有反驳，看来她猜对了，眼前的人还真是许之洋。

　　许之洋是她儿时的小弟。在林柚还扎着羊角辫的时候，就是称霸一方的小区小霸王，而小时候的许之洋有些胖，战斗力很弱，大院内有小孩嘲笑他，还整天欺负他，不让他玩滑梯就算了，还把他当马骑。
　　有一回他躲在家里悄悄哭，被在窗边路过的林柚发现了。愣是要带他去找场子，林柚羊角辫扎的朝天，拳头倒也逆天，一打三都不在话下。

　　由于今天实在称不上美好的遭遇，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从天南到海北，天色由明转暗，路边的街灯亮起，林柚也快到达了目的地。

　　临别之际，许之洋问道：“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呢，你有手机吗？”

　　“手机嘛，现在已经是一句尸体了。”是刚刚被那群小混混砸的。

　　许之洋今天刚因为上课听歌手机被没收，他索性从包里翻出笔，“那你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
　　他又翻了翻书包，发现没有纸，干脆拿起林柚的手，将号码一笔一划的写在他手心。

　　许之洋个子很高，需要弯着身子才能在她手心写字。

　　外面的天完全黑下来，两人所处的位置在闹市区，外面的商铺亮起了各式各样的灯，灯光璀璨，透过磨砂状的玻璃，被晕成一团一团的光影。

　　少年垂着头，眼眸漆黑，外面的光影印进眼睛里一团一团的，他的睫毛很长，好像百叶窗一样，把光影过滤的忽明忽暗。

　　林柚有些失神，她觉得有点好看。
　　无论是被晕开的灯，还是少年璀璨的眼睛。

　　——

　　到姑妈家时已经是深夜，林柚的行李只有一个箱子，此时正被孤零零的摆在客厅的一角，上面还搭了两件脏衣服，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没有人来迎接，林柚礼貌性的先开口：“姑妈姑父好，我父母让我来借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可能要打扰你们了。”

　　坐在客厅正在看电视的堂妹袁栀不满的撇了她一眼：“借住一段时间，那到底是几天？”

　　堂妹只比她小两岁，在上初二，她语气带刺，也许是因为叛逆期，不过表妹自小就对她算不上友善。

　　林柚从记事起，每每到家族聚会见到表妹时，家里的长辈就喜欢有意无意的拿她和袁栀对比，尽管她不愿意，却拦不住别人议论，这样的背景下，袁栀也很难对她友善。

　　此时此刻，林柚像个陌生人一般站在屋外。屋子里暖融融的灯光下，袁栀躺在姑父旁边看电视，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好一会儿，姑妈才尴尬的出来打圆场，“没事的柚子，想住多久都行，你是袁栀的亲表姐，她怎么会不欢迎你呢，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快进来吧。”

　　走进被收拾好的房间，铺面而来的是一股潮湿的霉味，房间像是杂物间改造的，屋内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用铁架子拼起来的衣架，上面还有些斑驳的锈迹。

　　林柚一个人费力地收拾了半天，终于躺下。寄人篱下，肯定不会像自己家里那样如意，林柚并不想因为这些就影响自己的心情。

　　更重要的是，林柚察觉到，姑妈是传统意义上的家庭主妇，在这个家里没什么话语权。

　　但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借宿有多叨扰他们，姑妈家里还欠着她家里多年未还的一笔烂账，是买房的时候借的，数额不小。这笔债或许早就在他们记忆中被自动屏蔽掉，但这房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有她家的一份。

　　因为屋内太潮湿沉闷，林柚只好开着窗户睡觉，窗户小小的，只能张开45度的角度，房间还临街，偶尔有一辆大货车，整个房子都会很吵。

　　好不容易克服噪声，刚要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林柚猛的起身。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她把手掌缓缓撑开，好像有些难以辨认。

　　刚刚她去洗了个澡，墨迹被打湿后晕开，湿乎乎的黏在手上。

　　洗澡的时候居然都没发现。

　　她辨认了一番，没有结果后索性放弃。

　　反正手机也坏掉拿去修了，就算记住了号码也不能联系他。

　　没事的，她闭上眼，沉沉入梦。

　　反正马上应该就会再见了。

　　---

　　再次见到许之洋，是在南华附中的课堂上。

　　周一早上，林柚办理完转学手续，出现在许之洋班上的那刻，许之洋正在迷迷糊糊的打瞌睡。周末晚上他在通宵打副本，此时此刻，他毫不顾忌的趴在桌上睡觉，好像听到班主任在说，“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个新同学。”

　　接着响起的是林柚清脆的声音，她的声音很甜，但却不腻人，带着一股软糯的味道，“大家好，我叫林柚，许是许愿的许，柚是柚子的柚，很高兴加入二十一班，希望以后和大家相处愉快！”

　　班主任严拓接着补充介绍道：“林柚同学是从萱林一中转学过来的，以后就在我们二十一班了，我看了林柚同学的档案，林柚同学非常优秀，大家以后要多帮助她适应新环境，也要多向她学习。”

　　台下瞬间沸腾起来，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
　　“是家里破产了吗，居然从萱林一中转学？”
　　“萱林一中？转学到我们这儿？！”
　　“怕不是脑子不太清醒吧。”
　　“啊，我也好想去萱林一中上学，听说那里有很多帅哥诶。而且下午五点半就放学了，没有晚自习，这什么待遇啊。”

　　南华附中其实在公立学校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每年考上TOP大学的学生也有，只是不像萱林一中那样，整体升学率居高不下。
　　毕竟在萱林一中，就算成绩不好，家里的资源也可以供他们走的很远。
　　再不济，萱林一中还有国际班，应试成绩再差，只要考过了雅思，送去国外镀一层金再回来，也是可行的。求学对那些人来说从来不是实现诸如“财富自由”、“光宗耀祖”的必由手段，而只是漫长人生中的一段短暂旅途。

　　在这关于学校的议论之外，还有些关于林柚本人的议论，从长相，声音，到可能还没完全熟知的性格。

　　“新同学长得还挺漂亮的。”
　　“声音也很好听，软软糯糯，温温柔柔的。”
　　“对啊对啊，感觉能当我们班的新门面了，就缺一个这样的。”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班主任刚想出声制止，却被最后排的某位抢了先——

　　“吵死了，能不能安静点！”
　　许之洋的声音里带着被吵醒的愠怒，不大不小，刚好够班级里其他人听见，班内瞬间鸦雀无声，只留下班主任的粉笔头由于过度惊讶而掉在地上的声音。

　　啪、嗒。
　　整个世界停拍了一瞬。

　　许之洋伸了个懒腰，回过神来便和林柚四目相对，随即愣住。
　　林柚也神情茫然了片刻，她有想过，转学来南华附中会碰到许之洋，却没想到，他们会分在一个班。

　　班主任严拓见是许之洋捣乱，语调里是压抑不住的生气，“许之洋，你给我站到外面去。”
　　严拓，为人严肃古板，但向来以批评教育为主，鲜少罚学生站。不过许之洋在他心里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坏学生，从高一到现在高二刚开学，他已经没收了许之洋三四个手机，许之洋上课时间睡觉也是家常便饭，听说也有打架斗殴，不过暂且还没闹到他这个班主任这里来。

　　他管也管不动，教化是没用了，索性只能让他站到教室外面，毕竟眼不见心不烦，也以免危害课堂纪律。

　　严拓定定神，换了副笑脸对林柚道：“林柚同学，你有课本吗？萱林一中的课本和我们南华是一样的吗？”
　　林柚摇了摇头，课本是一样的，但是她没有。
　　转学太过匆忙，很多东西都来不及收拾。

　　“那这样吧，班长，你去教务处那里领下高二的课本，剩下的同学接着上课。”

　　班长孙雨刚站起身，却被另一个声音打断——

　　“我去吧”，一条腿都踏离座位的许之洋折返回来，主动请缨，“就当给新同学赔礼了。”

　　班主任严拓面对许之洋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同意了。

　　许之洋的同桌方贺见他这样，小声嘀咕道：“虽然新同学长得漂亮，你也不至于对人家一见钟情吧？这么勤快去帮人家搬书，不怕许云梦知道了骂你啊。”

　　“她骂我干什么。”许之洋眼角微抽，拍了下方贺的后脑勺。

　　耳后传来李贺低声的吐槽：“洋哥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
　　许之洋一个斜睨，还在座位上笑嘻嘻等着看热闹的方贺连忙噤声。

　　林柚的座位被安排在讲桌旁边，只有那里有个多余的空位。

　　许之洋包揽了搬所有课本的重任，他把领回来的课本放在林柚桌上，冲林柚挑了挑眉，悠悠道：“新同学，你的书都在这里了。”
　　新同学三个字说的慢悠悠的，带点尾音，抑扬顿挫的。
　　——是老朋友，也是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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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林荫茂盛，偶有一阵微风，带着点热气吹拂进来，伴随着窗外的蝉鸣声。

　　——这是个很好的夏天。

　　入学后的第一节课是班主任严拓的物理课，林柚上课很认真，一边听讲，一边一字一句的做着笔记。

　　“林柚，你上来做下这道题吧。”老师突然点她，可能是想测试下新同学的水平。

　　林柚也很不负所托，飞速的在心底阅读起题目——人造卫星在赤道平面的离地距离是多少时，人造地球卫星可以随地球一起转动。

　　萱林一中的学习进度很快，这些知识点她已经学完了。根据开普勒第三定律…林柚列出公式，很快计算出答案。

　　她的板书很漂亮，侧着粉笔侧峰起笔，笔画很有力，一看就是小时候练过字。

　　严拓满意的点点头。

　　教室最后排传来小声的议论。
　　“我去，洋哥，学霸啊，看来难了。”方贺忍不住赞叹道。

　　“什么难了？”许之洋有些不解。

　　“你的一见钟情难了啊，这种学霸都醉心于学习的。”

　　许之洋玩味的笑笑：“难道许云梦不是学霸？”

　　方贺被他怼的哑口无言，许云梦，妥妥的年级前十，已经不是学霸了，是学神。

　　许之洋接着补充道：“还有，不是一见钟情，我们以前就认识。”

　　“我去！洋哥这话的意思是情根深种啊。”方贺一脸看戏。

　　许之洋用卷子扑了一下他的头，“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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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节课很快结束，课间休息时，坐在林柚身后的女生戳了戳她的背，和她闲聊起来。

　　寒暄了片刻，林柚知道了，这女生叫方梦然，是班里的文艺委员，她的同桌和自己一个姓，叫林沐沐。

　　简单认识之后，方梦然的表情十分八卦，“你觉得那个许之洋怎么样，就是那个给你搬书的。”

　　林柚一愣道：“我不太清楚，你问的哪方面？”

　　“你不觉得他长得超帅吗？除了学习哪里都好，他可是我们班的风云人物，很多女生都追过他，难道你对他没兴趣吗？”

　　林柚一愣，她对许之洋的印象还大部分都停留在儿时的“软包子”时期，她摇了摇头。

　　“对他没兴趣最好。”林沐沐买起关子。

　　林柚没忍住好奇，“为什么呀？”

　　“还能有为什么，”方梦然一脸了然，“他名草有主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