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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南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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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后,鹿鸣宴上,李珩心不在焉。
曾经他的志向很明确,考科举,改变自己的命运,也改变白云屯的命运。
如今他确实在一步一步地离自己的志向越来越近,可是他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很明白这种落差是在江曜离开之后产生的,以至于现在他干什么都没有干劲,简直像是被人夺了魂魄,只剩下空空的一具躯壳。
感谢一番考官后,李珩便缩在角落里发呆,企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由于他是今年乡试的解元,自然有很多考生来恭贺他,于是李珩索性借口如厕走到院中去避开嘈杂。
庭院中开着一棵桂树,如今已经长满了一树的桂花,风一吹来,满院飘香。
李珩继续往里走,院子深处是一片李树。
忽地,他止住了脚步,心跳漏掉半拍。
李珩躲在一棵树后,只见前面一个男人正热情地吻另一个男人。
李珩吃了一惊,脸红心跳,脑子里尽是那缠绵悱恻的画面。
那是林将军和杜肆和……
杜肆和作为本次乡试的同考官自然是受邀参加鹿鸣宴。
李珩捂住自己跳个不停的心脏,只觉双腿发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一空。
……
李珩一回到府上便去冲了一个冷水澡,然后自然是发了高热。
齐静姝叫丫头喊李珩用膳时,丫头回报李珩睡着了一直不醒。
可把齐静姝给急坏了,一去看,就发现李珩发了高热。
一时急了责怪伺候李珩的丫头,“怎么公子发了高热你都不知。”
丫头红了眼睛,切怯怯道:“公子一般不让人进他屋。”
又叹了口气问:“珩儿为什么会生病?”
丫头吞吞吐吐,眼里含泪,“公子……他冲了个冷水澡。”
齐静姝:“这孩子,好生生地冲什么冷水澡,真是不像话,快叫了大夫来。”
丫头立马去请大夫。
齐静姝是真得把李珩当作自己家的孩子,她知道李珩幼年丧母,因而对李珩多有关爱,她甚至有过想把这孩子认做干儿子的想法。
齐静姝在床前守着李珩,给他擦头上的冷汗。
李珩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发了疯似地强吻了江曜,还把他的衣服剥掉,他钳制住他的双手,和他亲密地接触……
结果第二天早上他一睁眼就发现江曜不见了,床上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啊!”
李珩猛地震醒,瞳孔骇然地睁大。
“你醒了。”
齐静姝看着他,紧拧的眉头舒展开来。
“……齐姨。”
李珩有气无力地唤了声,眼睛下意识地朝四周瞟,像是在寻找什么。
“好孩子,以后不要再作贱自己,你这样可真叫我难过。”
齐静姝道。
李珩:“……您都知道了……抱歉。”
齐静姝:“行行行,别说了,保留点力气,喝了粥后,把药喝了,再睡一觉,高热就退了。”
李珩点头。
李珩想他应该是喜欢上江曜了,很确定,不是朋友间的喜欢,而是……想亲他,想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永远也不放开手的那种。
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种强烈的情感,火热火热地直要把胸腔烧成灰烬。
原来,曾经无数次的躁动,只是因为他对他爱已入骨。
可是他却像个傻子一样对这份爱意毫无所知。
……
李珩决定南下魏州。
他提出想去魏州时,程夫子没有太多的意外,反而说去和江曜历事也好,知民间疾苦,也去南方那边和南方的学子多多交流。
都说南地人杰地灵,去切磋切磋学问,也许能打开新的思路,使得文章水平更进一步。
江家自送别江曜后,又送走李珩。
江曜在收到李珩说要南下来找他的信,心情很是复杂。
有一瞬间,他以为李珩对他……是有好感的。
不过这个想法又很快被他捻灭,他很清楚在李珩心里,他只是他志同道合的朋友。
李珩到那天,江曜早早地到码头去接他,那时候下着雨,江曜撑着伞,独自守在码头。
船到渡口,江曜于众人间一眼看见李珩。
少年愈发地明媚,耀眼,眸若星辰,万千闪烁,多看一秒,便要沉醉其中,直至溺死。
“江曜!”
李珩喊着他的名字,几乎是蹦着挤着人群下了船。
那些被他挤开的人扯着嗓子骂他,“急死鬼哦!”
李珩毫不在意,也不撑伞,就朝雨里跑来。
江曜忙趋向前去,把伞高高地举起,李珩则一头钻入伞内。
这时的李珩倒是静下来,方才的激动也因为难为情而消停。
“……好久不见。”
李珩道。
江曜原本想说,“一月未满,何以谈久。”
最后从嘴里出来的却是,“嗯……好久不见。”
李珩看他,皱了皱眉道:“你消瘦了。”
江曜垂了眸子,避开他的视线。
李珩叹口气,问他:“这儿的事情处理地怎么样了?”
江曜答:“情况不容乐观。”
李珩说:“怎么说?”
江曜道:“先到府里再说。”
李珩笑了笑,“也是,我太急了。”
李珩他这样着急是有原因的,他希望能为江曜分担点活,看着他消瘦了这么多,心里很不好受。
两人到了府中,这座府邸自然是没有江府气派,府内甚至没有一个侍从丫鬟,江曜把他们都驱散出去。
江曜道:“你淋了雨,先去洗个热水澡。”
李珩看着他,道:“好。”
灶上早已经烧了热水,看来是江曜提前就准备好的。
李珩觉得心里暖暖的。
江曜给他端热水,李珩走向前去,“我来吧。”
两人的手在盆底接触,李珩的四指触到江曜的手指。
江曜的手动了动,好在李珩稳住了盆。
李珩耳朵有些热,他低声道:“我先去洗了。”
江曜吸了口气,道:“你走错了,在右边。”
“咳……”
李珩尴尬地拐了弯。
江曜又道:“我给你煮面吧。府内没有什么吃的,你将就点。”
李珩嘴角勾起弧度,道:“行。”
李珩快速地洗了个热水澡,看着江曜正在做面。
于是他便静静地倚靠在灶房的门前,看着江曜。
脸上不由自主地蔓上笑意。
江曜忽地转过头来,看见李珩:“洗好了?怎么不去坐着。”
李珩先是脸一红,有种偷看被抓住地羞赧,而后他扯了扯嗓子,一字一字道:“偷,师,学,艺。”
江曜愣了愣,埋着头,笑了。
“我没什么技艺,何况你站得这么远,又能看见什么。”
李珩:“唔……我觉得你做得好就是好,至于看不看的见,我眼睛好。”
他眨了眨眼,调皮道。
江曜看着锅内的面:“好了。”
这是一碗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清汤挂面。
连一个鸡蛋都没有。
主要是最近魏州闹水涝,江曜忙的不知昼夜,每日的餐食都很敷衍,有时直接吃一个馒头就应付过去了。
如今李珩来,府里还有面,就已经很不错了。
江曜小心地注意李珩的反应,李珩却吃的很开心,一口气把所有的面条都吃光了。
江曜怔怔地看着他。
李珩抬起头道:“还有吗?”
江曜一笑:“嗯……还有。”
李珩道:“我可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面了。”
江曜道:“清汤面有什么好吃?”
李珩道:“怎么不好吃?我就好这口。”
江曜垂下眼帘,无言,心里却绽开了花。
于是李珩把江曜做的面都吃了个精光。
“唔,心满意足了。”
他又说:“今天,你做饭,以后都由我来。”
江曜低低地道了声:“好。”
看不出他是什么情绪。
李珩道:“我看你太瘦了,我要把你养回来,叫你不好好吃饭。”
江曜想要反驳,又说不出话来,只得作罢。
到底是他理亏。
李珩问他:“所以现在水涝治的如何?”
江曜正了神色,严肃道:“在组织民工和邻近市区的人一块帮忙共筑长堤。人员还是不够,已经派人去向驻守在附近的禁军统领求助。”
李珩道:“好,继续说说看。”
由于魏州紧邻黄河,本来没有很大的问题,只是后来,黄河水道偏移,导致黄河水一泛滥,魏州就面临被淹没的危险。
如今黄河水涨地正凶。
江曜到了魏州,人还未歇息下,就先去打听了现在黄河水的情况,又亲自带专业人员去勘探水势。
当时魏州连一个水利方面的专家都没有,得亏了江曜写信托江伯贤找来了水利专家。
曾经只知道在书面上提出治水的意见,如今真地面临水涝,才发现自己储存的知识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
在这期间,他自己则要么拿着水利专著废寝忘食地研究,要么三天两头往偏移水道跑,回来又开始写写画画,各种做笔记。
县府的官员都被他这一股不要命的干劲给震惊了。
一开始有人唏嘘,以为他只是新官上任,想要干出一番事业博得声名,后来他们才发现这新来的年轻县令是真地在认真治水。
简直硬生生在短时间内要把自己逼成一个水利专家。
真是可怕的疯子!
而后,江曜则和水利专家根据水势的凶猛情况,商讨建立一个坚固的堤坝,考虑到后面黄河涨水的情况,这个堤坝必须十分牢固。
黄河水流湍急,因而两人选择用石块来搭建堤坝。石堤由石块和石块堆积而成,石块之间相互咬合,具有很强的抗冲刷能力。
只是石块的成本高,当地政府库存空空,上面又迟迟没有拨下银两,且据江曜调查,拨下的银两都被一些贪官投进来自己的口袋里。
江曜为此十分头疼,难怪黄河水之事一直没人管,只是任其泛滥。
敢情这些用来赈灾的救命钱都到了官手里!
江曜立马千里寄书向皇帝反映这件事。
库存空空怎么办?
江曜先是自掏银两应急,可是这点银两又如何能够呢?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算把你现在的钱都掏空了都不够。”李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