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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计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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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些年,王家村有个出了名的美女子,小小年纪,便生得如花似玉,云鬓花颜,皮肤滑腻如凝脂,温顺的柳叶眉,一剪秋水瞳,只站那一笑,便叫人的心都化了。
王家村的人都唤这漂亮姑娘“喜娘”。人人都说这名字好,这名字喜庆,这娃儿福分大。无人知,喜娘从一出生起便被她狠心的娘扔进冰水里,企图把她淹死。
喜娘是家里的第五个女儿,老母前面四胎都是女儿,死的死,卖的卖就只剩下一个有几分姿色的三姐还留在家里干苦活。
喜娘出生时是一个隆冬,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洁净沆砀无纤尘。
喜娘老爹老母对这一胎抱着殷切的期待,因怀这一胎时,老母她特意去找道士占卜,交了整整十文钱呢,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够养活好几个三姐了!那道士称了钱,掂量数目后,喜滋滋地对老母说:“经我卜算,您这一胎保准是个男儿。”
老母特别高兴,朝道士拜了三拜,说男儿生后,自己要替祖宗感谢道士。
道士又说:“虽说经我一算,你这一胎必定是个男儿,然而不知您老可知,这男儿啊生性活泼,好动。”他的眼珠子滴溜一转,“您生他时,可是会有些艰难,不知这儿子保不保得住……若是”
老母的心拔凉拔凉的,她对道士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若是,好师傅,您说若是什么,我瞧着您一定有办法,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娘一定要抱住你的命,你是娘的命根子啊……”
老母说着说着泪珠便滚落下来,把眼角的黄而发臭的眼屎也带下来。她急得又朝道士磕头,把头磕得哐当响,好似丝毫不怕痛一般。
道士“善心”地制止她,庄重却又好似不经意地说:“我这儿有从生子披萨那儿带来的土,你把它用鸡炖汤喝了,喝三天,保管你肚里的男儿平平安安地出生。”
老母听了一喜,“谢谢好道士,您是菩萨心怀,您是我的恩人。”
最终老母又花了五文钱从道士手下买回一捧土,逢家里男人笑得滋着个大牙合不拢嘴,“孩子他爹,俺这一胎是儿子。”
老母闭口不提花了十五文钱一事,她打算等儿子出生后在和孩子他爹讲,这样他爹就不会用鞭子抽打她。
然而……
生了!产婆捧着个血淋淋的娃儿,用沾了热水的帕子擦掉孩子脸上的血。
老母喜得不顾生孩子的疼痛,急说:“快让我抱抱我的宝贝儿子!”
产婆犹豫说:“……是个女娃。”
那一刻老母的世界昏暗了,好像有一座泰山重重地压在她的头顶,把她的脑浆都挤爆了出来。
巨大滔天的愤怒撅住了老母,她在那一刻获得无穷的力量,她猛地从床上像一个弹簧似的弹起来,一把揪住哭闹的孩子,直冲冲地往灶房走去,瞅准了盛满冰水的水桶,直接把女娃扔了进去。
女娃的凄厉的哭声快要刺破她的耳膜,而她却笑了。
还是好心的产婆劝阻了老母,产婆把女娃捞出来,护在怀里。
她说:“你别急,虽是个女娃,长得却是个漂亮的,以后定是个美人……”
她说到这儿便止了,老母渐渐冷静下来。
美人好呀,是个美人到时候就高价把她嫁出去,卖的钱再用来给儿子娶老婆……
“你个倒霉东西!败家娘们!你说你花了多少钱?那可是十五文!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打烂你这不争气的肚子!”
老爹抽起扫帚就往刚生下孩子不久的老母身上打,老母被打的抱头痛哭,三姐儿也跟着哭,跑过去护着娘,老爹就连着她娘儿两一起打。
老母奄奄一息整个身子都被打得抽搐起来,像是一只蜷缩的垂死挣扎的虫子。
“使不得,儿啊,使不得!打死了媳妇,娘打哪里给钱再给你买一个!”老爹终是被劝阻了,仍觉得不解气,一脚踹在老母腿上。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这刚生的丫头,我瞧是个美人坯子,咱把她嫁给阔地主,你说说那是多大一笔钱,且不说,这女儿家贱,好养活,糟糠的,什么不能吃?你只消不饿死她就可以了。”
于是老爹也笑了,老母跟着笑。
三姐儿却只能无力地哽咽,她不敢哭出声,生怕惹得爹娘生气。
她可怜的妹妹啊,为什么要出生?
老爹给丫头取了个名字,叫喜娘。
喜娘,喜,喜得富贵人家。
十三年后,身形纤细,即使瘦弱也没能遮掩一分她如出水芙蓉般的惊人美貌,反而给这分美更平增易碎感,惹得男人们颇为地怜惜。
芙蓉美人的名字在村里传开……
一天,村里地主,五十多岁的老头提着一牛车的聘礼亲自来提亲,沿路鞭炮声炸响了一路,满天是喜庆的红,像是一场红色的雨,融入蔚蓝的天。
挣扎无果的喜娘被绑住手脚,送向喜轿。
洞房花烛夜,红幔飘逸,风啊,轻轻地吹,吹不走新妇的泪。
王地主有个弟弟,弟弟是王家村的村长,也是个财东。
这弟兄两不愧是弟兄两,无论长相还是性子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
这天晚上,喜娘罕见地做了一场噩梦,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厚厚的头发丝被汗水润湿了,紧紧地贴在她光滑的额头上。
她茫然无错地睁大眼睛,屋外的皎洁的月光从天一泻,照在她的半边脸颊上。
她忽地哭了,喜娘不愿哭,她讨厌这样软弱的自己。
只是她心里太苦了,她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只能任由那苦涩的泪滑过她的眼睫,脸颊,下颌……
这是一行泪,被压抑了二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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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地主虽已年老,人却潇洒,新妇娶来不消两个月,就跑去烟柳之地了。
趁着这个空隙,臭苍蝇抓住了机会,来叮蛋。
“老爷是你吗?”喜娘瑟瑟发抖,窝在床角。
王村长不出声,也不点灯。
只是一上来就钳制住她的双手,脱起她的衣服。
“你不是老爷!你……是谁!我……求……求……你,你不要过来。”她哽咽了,喉咙像是被塞进了一大块棉花。
“小美人,你说的可不算,让爷来好好疼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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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你怎么哭了?”
婉儿睁着惺忪的双眼看着喜娘,她紧张地将自己的身子贴近喜娘,仰起脸来,拿手揩试掉喜娘脸上的泪痕。
喜娘忽然抱住婉儿,抱的紧紧的,长发垂在婉儿的背上,下巴搁在婉儿的肩膀上。
两颗孤独的心在此刻相逢,从此心不再冰冷。
“婉儿……”
“喜娘,没事的,没事的,婉儿在,婉儿一直在。”
纯白的月,闪烁的星。
悬在夜空中的月亮哭诉孤独,于是小而微末的星星带着它的光来了。
它说:“月亮,今夜我陪你,请你往后看……”
“那是一片滚烫的星河。”
“属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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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下了一场倾盆暴雨,王村长家的屋顶都被刮下一大片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