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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真相 ...

  •   仁德医院。
      沈曜半晌没有说话,宋屿则是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将纸巾递到他眼前,“擦一下。”
      宋屿就这样安静地蹲在沈曜面前好一会,沈曜才终于舍得接过宋屿手里的纸巾,遮住脸起身,“我去一趟卫生间。”

      沈曜对着镜子看见自己的脸上泥泞不堪,眼眶甚至有点红,他以为自己差点就要死在那了,一阵委屈涌上来,他迅速用冷水冲洗自己的脸,反复拍打脸颊保持清醒,抑制这短暂的难受,他又重新照镜子确认自己的表情没有什么不对后才出来。

      “干什么?”看到宋屿的手往他头伸过来的时候,沈曜躲了一下。
      宋屿走近用纸巾擦拭他发梢的水珠,“头发湿了。”

      “过来一下。”宋屿牵着沈曜的手往他办公室走去。
      “嘴角流血了,平时注意一点。”
      “哦。”沈曜就这样安静地享受着宋屿给他上药。

      “洗澡吗?我这里有干净的衣服。”
      沈曜点点头,乖巧得像一只懂事的小喵咪,宋屿揉了揉他的头发。
      沈曜偏头,“头发脏。”
      “不脏。”
      “宋屿,你很闲吗?”
      “今天不忙。”宋屿眼底透出一丝温柔。
      因为今晚突发急诊,陪床人手不够,宋屿是被叫过来值班的。

      随着手术室门口的灯灭,李想被医生推了出来。
      “先转到ICU观察几天,病人生命体征完整,不用太过担心。”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李想的医疗费都是周绪出的,因为不知道受伤情况怎么样,所以判定结果还不确定。
      一段时间后李想转入普通病房,诊断结果没有意外,病好后可以正常生活,他也接受调解。

      李想以前因为要给父亲治病借了不少高利贷,时过境迁,他父亲治疗到最后还是去了,可他高利贷的钱却没还完。他便找上了周绪,是包养他的大佬,李想服务好的时候,周绪心情好了偶尔会打发他一点小费。俩人的关系断断续续地持续了好几年。
      李想以为他在周绪心中的地位已经有所不同了的,可那天周绪对他大打出手的凶狠暴戾的样子始终刻在他的脑海里,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至于为什么接受调解,大概是后悔?是愧疚?是赎罪?只有李想自己能回答。

      “对不起。”这是李想出院后第一次郑重其事地向沈曜道歉。
      沈曜没有接受,他接受不了一个杀人未遂的凶手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站在自己面前向自己道歉,他甚至会瘆得慌,太虚伪了,他也无法替自己原谅,因为他不敢保证那天周绪没有及时赶到会是什么后果。
      沈曜永远不会知道那天是李想自己给周绪泄露的风声。那件事之后李想在给周绪的酒店做管理,他们之间的情分可能就到那了。

      事情结束后沈曜约周绪出来吃了顿饭。
      “周绪,那天幸好你及时赶到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饭桌上沈曜敬了周绪一杯,“我先干了。”
      “你现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欠你一个人情。”
      周绪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总之很感谢你。”沈曜走到周绪身边又敬了他一杯。

      沈曜没有深究那天周绪赶到工厂的原因,他或许已经猜到了什么,但是他迈不过去他心里那道坎。
      这顿饭也算是了结了沈曜心里的一个疙瘩,明面上的一次感谢就当是为过去的一切画下了一个句号。

      李想向警察讲明了那天的情况,在警察的不懈追踪下,放高利贷的人也被绳之以法。

      警察告诉沈曜犯罪头子有一段电话录音留给他,“沈曜,好久不见。从你在媒体上公开露脸的那天应该会想到我的存在吧,不知道也没关系,这么多年了,说实话看到你过得那么好,我心里还是挺不爽的,所以我打算也让你尝尝苦头。你知道的,我嫉妒心从小就比较强,见谅了。听到这里你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

      属于高中时期的尘封的记忆被唤起。

      “后面的跑快点,队伍稀稀拉拉的,像什么样。”班主任在旁边催促着。
      “好累啊,宋屿,我们跑操完去小卖部买瓶饮料吧。”沈曜跟宋屿并排跑,边喘气边说。

      倏的一下,前面的人突然摔在了沈曜脚下。
      “快看啊,他的鞋被踩掉了。”
      “好旧的鞋啊,土死了。”
      “好逊啊这幅样子。”
      一排排学生从何子秋的身边经过时都留下了无情的嘲笑和戏谑,他的脸唰地涨红,头埋得很低。
      忽地一只手伸向了他,“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何子秋没有抬头理他,而是自己穿好鞋站了起来,继续若无其事地跑操。
      沈曜此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宋屿,你帮我拧一下,我手酸。”沈曜进教室的时候把水瓶递给了宋屿。
      然而这一幕被教室后排的何子秋看在眼里。

      “何子秋,你来回答一下这道题。”
      “选C。”
      “同学们注意啊,这个C选项是很明显的陷阱,一般眼神不好就容易选错。”数学老师敲了敲黑板,“你坐下吧。”

      “那让沈曜同学回答一下吧。”
      “B。”
      “很好,你来讲一下这道题的解题思路。”老师笑盈盈地对着他说。
      沈曜行云流水般回答完了问题。
      此时何子秋低着头坐在座位上尴尬地扣橡皮。

      “沈曜,打球去吗?”一个男生胸前抱着球问。
      “不打,我还要同桌帮我补习英语呢。”沈曜用手指戳了戳宋屿,“是吧。”
      宋屿胳膊抖了一下,回了一声嗯。

      “还找谁啊?”
      “这也没人了啊。”
      几个男生小声嘀咕了几句,环视了教室一周,临走瞟了何子秋一眼又出去了。
      因为太用力,何子秋的作业本被笔尖给划破了。

      周五放学。
      教学楼的人陆续都走空了,何子秋被一群高中生堵在男厕里。
      “你很拽啊,整天一副死人脸搞得跟谁欠你八百万似的。”带头的男生用手拍了拍何子秋的脸。
      “把你的零用钱拿出来给哥几个花花。”一个穿紧身体恤的男生眼神凶狠,指使旁边几位同伴,“翻一下他书包。”
      “钱我先拿去用用。”带头的那人走的时候扭头扫视了他一眼,“下次懂事点。”

      沈曜进来的时候与那一行人擦肩而过,他看到何子秋凌乱的校服还有未合上的书包,走到他旁边,“发生什么了?”
      何子秋没有理他,他洗了个脸,整理好着装,便坦坦荡荡地出去了。

      沈曜就像是一个天之骄子,所有人都会围着他转,做什么都会不自觉吸引别人的注意,好像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成的。而何子秋的每一次窘迫都在沈曜面前展现得一览无遗,沈曜像一个高高在上的旁观者,睥睨着这一切,却又时不时伸出好善乐施的援手,正是这样一副普渡众生悲天悯人的模样才让何子秋觉得厌恶。

      “听说了吗,何子秋转学了。”
      “他转学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又不在乎。”
      教室里的同学议论纷纷。
      “何子秋好像转学了。”沈曜对宋屿说。
      “嗯。”宋屿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造成何子秋心理扭曲的并不是沈曜,也许是众人在他无助时对他的嘲笑,又或者是大家对他的存在的无视和轻视,没有人教他应该怎么做,所有人都站在上帝视角俯视着他,或许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自己,他弱懦胆小眼高手低。如果他当时握住了沈曜那天伸向他的手,所有的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即使何子秋转学后没有再被欺负,他长大以后一样成了霸凌别人的始作俑者。他的人生从来没有因为其他人而改变什么,这一切都像是写好了的结局,他会成为霸凌者,他会放高利贷,他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进去之后真的能改造成功吗?很多年后何子秋会为以前做过的坏事后悔吗?

      人性本恶性本善谁又真的知道呢。

      沈曜在听到电话录音后有些恍惚,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他给宋屿发了条信息:[你还记得何子秋吗?]
      宋屿:[没印象。]
      过了一会宋屿又回了一条:[怎么了?]
      沈曜思索了片刻,最终决定给宋屿打电话过去。

      “宋屿,你现在在家吗?”
      宋屿没有出声。
      “我能来找你吗?”沈曜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颤。
      宋屿嗯了一声。

      “宋屿。”宋屿一开门沈曜就抱了上去,双手环绕在宋屿腰间,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蹭他的颈窝。
      宋屿感受到有一丝温热的液体滴落到了他的脖颈上,他把沈曜的头往身体里按紧了些,轻轻地抚摸着沈曜的头发,低声询问,“怎么了?”
      沈曜没有回答,又用脸在宋屿的衣服上蹭了一下,这才松开,他呆呆地站在宋屿面前低低地埋着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宋屿用宽大的胳膊搂住沈曜的腰,“先进来吧。”

      “喝茶。”宋屿把茶递到沈曜旁边坐下来。
      沈曜没有接过茶杯,而是转身面向了宋屿,“宋屿,为什么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呢?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难道坚持自己的想法就是错的吗?”
      “我跟何子秋压根都没有打过几次交道,十多年了,我根本就不记得他了,他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
      宋屿愣了愣,好像没有听懂沈曜在说什么。

      “你肯定也不记得了吧,不过是一个做了不到一年的同学,谁特么记得!我从来没有招惹过他,他为什么要记恨我这么久,他甚至想要杀了我你知道吗!差一点我就要死在那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当时我连我的遗言都想好了,我第一次那么害怕死亡,我感觉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啊。那个刀在我面前晃的时候我真的特别害怕,我想躲,可是我被绑住了动不了啊,那个工厂很偏,没有人会来救我,他们一群人围着我,我甚至没有能力反抗,我觉得我肯定是要交代在那里了。”

      “但是没有!是周绪赶过来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过来的,但是他确实救了我,我当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被解开绳子的时候我甚至有点后怕。但是事后我好像猜到了是谁告诉的周绪,我不敢亲自去问他。可是为什么是李想呢?他为什么想杀了我又给我希望呢?为什么啊!他想杀了我又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是施舍吗?他一定也觉得我可怜吧,可是我不想要,但是我又不得不要!”沈曜的状态近乎癫狂。

      这是宋屿第一次听到沈曜对他说这么多话,他用力抱紧沈曜,在他耳边轻声说,“不用怕,有我在。”

      宋屿是在询问周绪后才得知事情的原委的。

      李想在酒店工作的时候看到了宋屿,他转身就想要走。
      “麻烦叫一下你们酒店经理李先生。”宋屿在跟前台说话。

      宋屿被安排在大厅休息区,他低头在看手机,忽地一双擦得油光发亮的皮鞋出现在他眼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宋屿抬头,李想的头发染黑了,不合身的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很滑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宋屿起身站在他对面的时候显得他更瘦小了。
      李想瞳孔震颤了一下,但还是面带微笑。
      宋屿开口:“我房间浴室玻璃碎了。”
      “给您换一间房,您看可以吗?”
      “我就要住这一间。”宋屿没有妥协的意思。

      顾客就是上帝,李想只能遵循宋屿的意思。
      他进宋屿房间检查,发现浴室玻璃并没有碎,就在他要转身走的时候,突然感到脚底有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啊!”他抬脚看到那是一颗铁钉。因为没站稳,他错手把淋浴打开了,淋浴头没固定好掉下来甩来甩去,李想俨然成了一个落汤鸡。

      宋屿靠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需要帮忙吗?”
      “铁钉不好好处理可能会引起破伤风,李经理还是先去一趟医院吧。”宋屿冷静地说。
      “该死的!”李想破口大骂。

      宋屿走过来捡起一块玻璃碎片,“抱歉啊,原来只是水杯,我看错了。”
      “酒店房间怎么会出现铁钉呢,希望酒店可以好好调查,以防有心之人危害顾客安全。”宋屿在李想走后在门口大声说。

      李想没有理他大步流星地走了,只留下一个狼狈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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