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向阳》有芒

65、ABO番外（4）

　　“所以啊，你也向前看吧。”
　　C市离得远，陆骏和郑哲扬的学校却很近，开学后的某个周末两人碰面，他就把与裴方禾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郑哲扬。
　　郑哲扬怔怔地看着他：
　　“这么快？”
　　这么快，裴方禾就有了新的喜欢的人？才认识三个月，就和对方在一起了？
　　那跟自己的三年，又算什么呢？
　　看到好友这般失落，陆骏虽不忍心，却也还算公正，劝他道：
　　“老郑，不是我说你，你俩这事儿……可是你先放手的呀。”
　　陆骏顶着郑哲扬失魂落魄的目光，硬着头皮说出了心里话：
　　“老郑，小裴高中的时候是和你相互有好感，可是你妈不是不想让你和他走得近吗？家长考虑得多，都是为了咱们，这个我懂，可是你说你俩既然都这样了，何必再纠缠呢？”
　　“可他也不能……”郑哲扬的声音都变了调，深深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
　　陆骏叹了口气，既然开了口，干脆把话说完了。
　　“你别看小裴高中的时候低调，咱们学校喜欢他的Alpha多了去了，也就是他为了他妈一心学习，没给那些人机会，现在都上大学了，你还不允许有优秀的Alpha追他，谈个恋爱啊？”
　　他拍拍郑哲扬的肩膀安慰他：“你俩也就是没缘分，算了吧兄弟，早点过去，对谁都好。”
　　“那个人……对他怎么样？”
　　郑哲扬在脸上抹了一把，声音沙哑地发问。
　　“挺好的，说是研一的学长，对小裴一见钟情，以前没谈过恋爱，和小裴在一起后，对他也很照顾。”
　　陆骏看他这样，不忍讲出更多细节，其实寒假聚会后，同学们私下里早就讨论过了。
　　同届报考C大的人虽不多，却总有机会得知具体的故事，更何况，裴方禾和段洵在学校里也颇得瞩目。
　　那个有人脉的同学更是直接转发了聊天记录，对面是她在C大读研的表姐，刚巧和段洵同届。
　　“我们这届最帅的Alpha绝对是段哥没跑，开学的时候老多人追他了，人一个也没答应，据说本科四年也是这么过来的。”
　　“谁知道他会在咖啡店对你这个高中同学一见钟情，第一次见面就主动问人家要联系方式，然后就在一起了呗！”
　　不过，即使陆骏不说，郑哲扬也看得出来段洵对裴方禾的钟情。
　　表白墙上的照片里，裴方禾身边高大的Alpha总是神情专注地望着他，仿佛眼里除了裴方禾，容不下任何其他人。
　　裴方禾性格节俭，高中时有次考了年级第三，家人奖励他的那个运动背包，大学时也还在背。
　　只不过在照片里，那包往往都在他身边的Alpha手里。
　　他牵着裴方禾的手，光明正大地走在绿草如茵的校园里，给他买冰糖草莓，和他分享同一杯奶茶。
　　那曾是郑哲扬17岁时的梦想，但是，他自己先放弃了。
　　看到裴方禾脸上明亮温柔的表情，郑哲扬就会觉得恍惚，不自觉想起高中时同行的他们。
　　如果他和裴方禾在同一所大学，他身边的那个位置上，毋庸置疑会是自己。
　　耳边还在传来陆骏苦口婆心的劝说声：“……你要是还珍惜咱们高中三年的友谊，真希望他过得好，就放心吧……”
　　郑哲扬心不在焉地低下头，鬼使神差，点开了裴方禾的朋友圈，发现13分钟前刚巧有了更新。
　　只是一张单人照，背景像是在图书馆。
　　画面里，裴方禾正埋头看书，侧脸被小台灯映成鹅黄色，神情专注，这个角度一看就是来自身边人的抓拍。
　　除此之外，他的手边还立着两只靠在一起的保温杯，同款不同色，一黑一白，和谐得叫人心痛。
　　郑哲扬腾得一下站起来：“我要去见他一面。”
　　“哎你！”陆骏说得口干舌燥，见他执迷不悟，差点气得厥过去，“有必要吗老郑？”
　　“至少，我要亲眼看到他，才能真的没有遗憾。”
　　郑哲扬闷头道。
　　好友在身后连连叹气，似乎笃定了他这一去是自取其辱。
　　而真的见到裴方禾时，胸口刀割似的疼痛也告诉郑哲扬，陆骏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四月底，C市的天气终于开始回暖，郑哲扬坐了五个小时的高铁，抵达C大时已近傍晚。
　　他好不容易打听到裴方禾的课表，又怕坐久了车外表不够整洁，草草在学校附近开了间房冲澡，头发还没干就出了门。
　　但来到教学楼外之后，他却发现，有人比自己来得更早。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教学楼中涌出大批放学的学生，郑哲扬一眼捕捉到人群中的裴方禾，而Omega眼睛发亮，迈着轻快的步伐，撞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段洵恰巧在回导师的电话，所以只是伸手揽住他，带着人走到一片空地处。
　　裴方禾就这样乖乖地被他抱着，仰脸盯着段洵一张一合的嘴唇，一直盯到通话结束。
　　段洵将手机丢进外套口袋，然后用手指轻轻勾了一下裴方禾的鼻子，带着笑意轻声地问：“一直看我干什么……找亲？”
　　裴方禾笑得眼睛都弯起来，完全接纳了段洵给他的“罪名”，并且付诸了实际行动。
　　按往常，这时候段洵也总会反客为主，加深这个亲吻，可此时的他却没有继续动作，反而抬起头看向远处。
　　那道难以忽视的目光已经落在他们身上许久了，段洵与之对视，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多心。
　　“那是你认识的人吗？”他对怀中的裴方禾问道。
　　Omega这才直起身子，回头朝郑哲扬看过来。
　　十分钟后，裴方禾和郑哲扬站在校门口，一路沉默地向酒店走去。
　　对于郑哲扬的不请自来，裴方禾一开始其实有点生气，可天色已晚，出于三年同窗的关系，也不能完全不理会他。
　　况且他知道，郑哲扬此来肯定是想对自己说点什么的。
　　这时候裴方禾突然又觉得，和段洵刚认识那天就把自己的老底交代出去，是个正确的决定。
　　段洵的反应还算正常，甚至为了给他们留够叙旧时间，重新给火锅店排了号。
　　今晚他们本来就约好了出去吃饭，既然裴方禾有事要推迟，段洵便先回宿舍了一趟。
　　被前暧昧对象看到自己和现男友的恩爱场景，裴方禾没有半分尴尬，他自认为寒假时对陆骏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不明白为什么郑哲扬又来纠缠。
　　既然如此，他索性把曾经想说却没机会说的话全讲了出来：
　　“填报志愿的时候，你没有告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你也没有告诉我。”
　　“对不起。”
　　“我现在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迟到的歉意，刚开学的时候我确实很难过，但现在都已经过去了。”裴方禾稳了稳心神，淡淡道。
　　他不想让对方误会自己的情绪还会因他波动，他只是因为晚饭时间被延误，而觉得有点不爽而已。
　　说起来，自己的情绪最近似乎格外容易暴躁。
　　可段洵从来不会让他生气，所以这股无名火就不小心发泄在了郑哲扬身上，那个同他明显不在一个频道的人还在对面絮絮叨叨，想要一个弥补的机会。
　　“现在太晚了，郑哲扬。”他一句话截断了对方的所有念想，“我不想要了。”
　　“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不希望被过去打扰。”
　　其实有件事，裴方禾始终没对郑哲扬说过，在高三时，郑哲扬的母亲就私下里找过他。
　　只不过那时候他也稚嫩，没从女人委婉的话中听出更多的潜台词，只以为她是担心两人谈恋爱影响高考，还天真地安慰对方，说他们都会好好学习。
　　后来偶尔琢磨起来，裴方禾意识到，郑哲扬的母亲并不是完全反对郑哲扬早恋，只不过是两人的家境有差距，自己是单亲家庭，母亲又没有稳定的工作，不符合他们选择Omega儿媳的标准。
　　其实他也并没有觉得被冒犯，和郑哲扬做了三年好友，裴方禾太清楚他的家人如何爱重他这唯一的儿子，一度还曾羡慕过他美满的家庭氛围。
　　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他们从家庭到两个人本身，都并不合适。
　　郑哲扬不善于面对自己，而裴方禾在人生的新起点上，从段洵身上学到的第一课，就是直面自己的内心。
　　听完了裴方禾的讲述，郑哲扬也知道，他们之间真的再无回转的可能了。
　　但头一次见到一向好脾气的裴方禾如此坚决，郑哲扬显得很伤心：
　　“可是这么快，你就能喜欢上别人吗？”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酒店一楼的咖啡店，郑哲扬家境不错，出门在外即使仓促，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定的是学校附近唯一的一家四星酒店。
　　裴方禾也不愿和他单独去房间里相处，就选择在这里对话，但到底是公共环境，Alpha委屈得像个孩子，带着哭腔的声音偶尔也会引来其他客人的打量。
　　对方失态之下的发问近乎控诉，裴方禾的心情却因想到他口中的那个“别人”，而平静下来：
　　“对别人也许不行，但对他，可以。”
　　说完这句话后，他起身离开，没说再见。
　　段洵回到宿舍时，另外两个室友正在沙发上一起看球赛，三人才打过招呼，门就又开了，最后一位室友带着一身烤肉和啤酒的香味走进来。
　　C大的研究生宿舍条件不错，每人都有独立的单间和卫浴，只不过需要四人共用一间客厅和厨房，大家都是同系，一起住了半年多，早就熟悉了起来。
　　所以室友就对他玩笑道：
　　“段哥，我刚从学校外面吃完饭，怎么看到你老婆跟一个不认识的Alpha去了酒店啊？”
　　他喝了点酒，声音便有些高，问话显得很有气势，另外两双八卦的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一间寝室四个人，三人都目光炯炯地望着段洵。
　　段洵的这个小对象，在研一的学生中也是很知名的。
　　拿最高等奖学金的保送学霸是帅哥，在同届中本就很惹人注目，帅哥又很铁壁，来者全拒，醉心学术无心恋爱。
　　一开始室友们真的以为他是个性冷淡，谁成想，段洵竟然看上了一个嫩得能掐出水的大一学弟，还特别行动派地问人要了微信。
　　接下来，吃饭逛街压操场一个不落，很快就把小学弟追到手了，恋爱以后甜得腻死了一众单身狗，据说两个人还都是第一次恋爱，这是什么可遇而不可求的神仙爱情。
　　可是看刚才那个亦步亦趋跟在裴方禾身边的Alpha，眼神明显不是在看普通朋友，室友自然八卦心起，非要找段洵问个明白。
　　“高中同学，碰上了在酒店的咖啡厅叙叙旧 ，等会儿我还要去接他吃饭的。”段洵轻描淡写地答。
　　他不打算将裴方禾这点微不足道的“历史遗留问题”告诉别人，这毕竟是裴方禾的隐私，而且从一开始，他就把所有的故事都告诉了自己。
　　从认识的那天起，他们相处的每分每秒都是坦诚的，这便是段洵自信的来源，因为他完全信任裴方禾。
　　见段洵如此淡定，室友便也不再追问了。
　　也是，段洵确实有自信的资本，况且裴方禾看起来那么乖，就算那老同学对他有意，应该不会影响到两人的关系。
　　那位室友索性又开起了玩笑：“话说回来，那家酒店的环境挺好的，你们都谈这么久了，晚上除了吃饭，不做点其他有趣的事情么？”
　　另两人唯恐他酒后言语不慎，小声提醒道：“行了行了，可别再说了。”
　　段洵也没生气，心里想着刚才裴方禾一看见前同学就皱起的眉头，发现他最近脾气似乎真的有点大，可看在段洵眼里，却只觉得别样可爱。
　　他自知没有什么地方让裴方禾不高兴，对方身边的其他人似乎也很正常，那么或许……只有一个答案了。
　　刚走出咖啡店门，裴方禾就看到了段洵站在路灯下的身影。
　　Alpha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他，裴方禾只觉得心都舒展了，他快步朝段洵走过去，被张开手迎上来的Alpha抱了个满怀。
　　“心情不好？”段洵摸了摸裴方禾的头，问道。
　　“……也没有。”裴方禾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口，抬起脸看着段洵：“就是觉得一出来就能看到你，很开心。”
　　他真的没有在刻意隐藏情绪，方才在郑哲扬面前压抑着的不耐烦，在重新见到段洵的那一刻都化成了愉悦。
　　尤其是闻到段洵身上的味道，更让他舒服得不想松开搂着对方腰身的手。
　　Alpha由着他在自己怀里埋着头蹭来蹭去，只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隔着那枚屏蔽贴，段洵却好像闻到若有若无的西瓜泡泡糖的甜味。
　　而那是裴方禾信息素的味道。
　　再联想到这几天裴方禾情绪的气氛，还有对自己格外依赖的态度，段洵立马意识到了症结所在。
　　他伸手抬起裴方禾的下巴，深深嗅着他身上气味的Omega脸已经变得红扑扑的，眼神也迷茫起来：“……我怎么感觉，有点晕。”
　　“你进入发热期了，宝贝。”
　　“啊……？”
　　段洵不禁想起了方才出门时室友的话——面前的这家酒店，确实是学校周围环境最好的。
　　而后知后觉的裴方禾也有同样的想法，他摸摸自己已经开始发烫的腺体，有点害羞地轻声问段洵：“要不……”
　　“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吧。”

　　段洵没有异议。
　　夜色已深，风里开始有了春天的味道，降下的气温却仍带着凛冽的余威，使爱人们更紧地依靠在一起，即使走进了私密的房间，也没有再分开。
　　包裹着清瘦枝条的残叶簌簌落下，露出有些羞涩的新芽，青涩害羞，但在阵阵热潮的促进下它也不失主动，仰着脖子，颤巍巍送上亲吻。
　　当最后一片叶子也落尽的时候，修长的枝条开始坦诚地向春天展示自己萌生的渴望，随即得到了夜色温柔的爱抚，从上到下，从外到内，彻彻底底。
　　原来与心仪的Alpha做这种事，是这样的感觉，裴方禾在阵阵眩晕中想，但很快，就无暇顾及这些感叹了。
　　初次交融的信息素仿佛有催化作用，越是熟练，越能勾起继续深入的兴致，所以一遍遍重复。
　　不过每次姿势更换时，裴方禾都难免惊慌，于是只好更紧地抱着他，像抱着海中的浮木，等到适应潮起潮落的节奏之后，才敢放任自己沉沦。
　　夜色浓厚，屋内的春光却先一步灿烂了整晚，清甜的糖果香味与草木气息由此缠绵疯长，结束后也依然余韵悠长。
　　最后，裴方禾终于在段洵怀中沉沉睡去，躺在胸口的重量却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更真实，这些，便是段洵对于整个初春的记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