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屋向阳》有芒

37、周亮

　　一个细心的女孩子觉得男生说话不妥，肖让也就算了，裴方禾的对象可是同性，怎么结婚？
　　她便故意转移了话题：“现在人谈恋爱谁非得结婚啊？你可真是老古董！我就是不婚主义，主打一个自由。”
　　“你牛！”众人的笑闹声中，裴方禾对女生的贴心举动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却不再多言自己半分。
　　肖让最是机敏，刚才虽未得到裴方禾的回复，却知道他不愿意在这样的场合也被人反复讨论，便主动讲起自己昨晚意外见家长的趣事，很快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走了，人人捧腹大笑。
　　在这一派欢乐的气氛中，郑哲扬心里却觉得很不是滋味，因为裴方禾的不反驳，也因为肖让那副知情人士的态度。
　　不过半年时间，这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比上大学的时候更好了，曾几何时，裴方禾的男友和好友都是自己，而现在，却全换了别人。
　　两个人只隔着几个座，距离不足两米，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壁垒，将他远远隔离在裴方禾的世界之外。
　　心酸地品味着自己的失落时，郑哲扬身边坐着的一个男生把手搭上他的肩膀，非要和他碰一杯。
　　这一桌同学里，在C市发展的人还是更多，只有这个男生和郑哲扬是从外地特意赶来的，女生里也有一个，但她是新娘的好友，意义又不一样。
　　男生很感慨地对郑哲扬道：“我记得以前你和小裴最好，连体婴似的形影不离，现在不在一个地方发展了，人家两个自然更熟，哎，还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
　　他可不知道郑哲扬和裴方禾曾经的事，只把觉得他和自己一样，都选择了老家安逸的生活，认为他是也是那种会对留在大城市的同学心生羡慕的角色，说了不少令人刺心的话。
　　郑哲扬不好走开，只得一杯一杯地陪那人喝着闷酒，话都比上学的时候少了不少，可其他人光顾着聊天了，也没注意到他的异样。
　　醉意上头时，郑哲扬看着裴方禾模糊的脸，只觉得他今天好像比以前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更好看了，好看得令人不平。
　　自落座以来，裴方禾甚至没有往郑哲扬这里瞥过一眼，只在最开始大家落座的时候互相问好过，还是分不清给谁的那种。
　　原本想借未婚妻试探对方态度的心思完全消散，郑哲扬终于接受了事实——裴方禾是真的已经不在乎自己了。
　　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郑哲扬的手机响了一些，有人一股脑地给他发了不少消息，竟然是周亮。
　　“学弟啊，我看到你们班其他人发的朋友圈了，今天你们是不是都聚在一起了？”
　　郑哲扬实在懒得回复他，先入为主地觉得这人肯定是想让自己帮忙拉关系，这样的事上学的时候周亮没少做，现在都不在一个城市发展了，郑哲扬越来越不想应付他。
　　那边却没了个完：“上次那事，是我对不起小裴，可他怎么也不肯回我消息。
　　“我看你俩现在也算是好聚好散了吧，能不能帮我带一句话，请他原谅我，别再追究这件事了。
　　“我现在真的经不起折腾了，都是老同学，求你帮我劝劝他。”
　　因为郑哲扬没有及时回复，周亮越发急躁，发了不少颠三倒四的话，言语间透露出自己已经被裴方禾全面拉黑的意思。
　　或许正是因为这决绝的态度，让他更加心里没底，才会转而求助郑哲扬。
　　郑哲扬皱起眉头，还是看不懂对方的意思——周亮怎么会、又是什么时候得罪了裴方禾？
　　裴方禾的脾气那么好，自己可是跟他分手后又和其他女人订了婚，他都没哭没闹甚至连微信都没有删，周亮能做到号码和微信都被裴方禾全面拉黑，那肯定是很严重的事情。
　　郑哲扬还算了解周亮这人，并没有直接问他，而是找出一位学长的微信，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下。
　　他本也没指望马上就得到回复，谁知那边一下子就应答了，说出的话也将他砸晕：“好家伙，都传到你耳朵里了？这事儿是真闹大了啊！”
　　这个学长和周亮曾经在同一家公司待过，只是他能力更强，所以半年之后就被甲方挖走了。
　　而他显然正兴奋着，立刻给郑哲扬转发来不少消息，看那样子，都是从不同的群聊里搜集过来的。
　　这些聊天记录拼凑出一个颇为炸裂的信息——前不久，周亮对自己公司的一个男实习生下药，以帮忙转正为借口和对方发生了关系，最后却未兑现承诺。
　　这个小孩一气之下，把撩骚的聊天记录和一些其他证据整理成PDF，群发到公司所有人邮箱里，连客户甲方和竞争对手都没放过，现在好几家公司一起在吃这个瓜。
　　长达5页的PDF里面提到了好几种药物，有自己用的，也有给别人用的。
　　那个男孩说，周亮性功能堪忧，不仅约的时候习惯吃药逞能，甚至还给他喝了不干净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搜罗的，竟真从周亮电脑里找到了购买记录，药效宣传图露骨粗俗，周亮反复购买多次，还给出了详细的好评，就连购物软件的ID也被好事者扒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酒店订单、助兴玩具、同性交友APP的聊天截图等等。
　　不少人对这事的第一反应都是惊讶，因为周亮看起来根本就是个又糙又油腻的直男，没想到这样的男人也会搞男的，还玩这么花。
　　那个同学还告诉郑哲扬，周亮刚入职的时候，就请公司里的热心大姐帮自己介绍过相亲对象，现在人家气得直接在朋友圈里骂周亮不是人。
　　郑哲扬本来也该惊讶的，或在看热闹之余生出几分幸灾乐祸的心态，周亮以前仗着社团前辈的身份可没少折腾他，碍于他人眼光，郑哲扬忍了不少，表面上热络，实际很瞧不上这人。
　　可是他也隐瞒着自己的真实性向，所以竟然有点不寒而栗，好在裴方禾和那个实习生性子不一样，不会轻易把自己的事抖露出来。
　　但一想到这个，他又突然醒悟过来，周亮现在如此窘迫，却还要忙着通过自己跟裴方禾道歉，难道他也曾经对裴方禾做过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所以才会病急乱投医地找到自己。
　　那个学长说，现在这事儿可能已经有警方介入调查，虽然是民事纠纷，不好真的判定罪责，但那个实习生的目的也并不在此，闹到这个地步，很明显，他就是想要让周亮颜面扫地。
　　实习生是个外地人，据说经此一事对C市彻底没了滤镜，只想在自己离开前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反正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除了作风问题外，好像还有周亮吃回扣之类的证据把握在手里。
　　这件事已经被不少甲方都知道了，在业界产生的影响也不小，公司铁定是要开除周亮的，可能假期结束后，就要对和他接触过的其他同事展开调查。
　　郑哲扬立时意识到，现在的周亮肯定很怕再有人出来锤他，所以，他如此慌张地想要联系裴方禾，不就说明他可能也以同样的手段，想占或占过裴方禾的便宜吗！
　　郑哲扬一下子火气上涌，细细回忆一番，大学的时候，这个人似乎就对裴方禾和自己之间的关系有过试探的行为。
　　难道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图谋不轨了？简直不把自己这个正牌男友放在眼里？！
　　因为有高中好友这层关系，郑哲扬从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竞争对手，大学时期也没遇到多少同类，所以在和裴方禾谈恋爱的时候，他根本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危机感。
　　唯有一次，是大二的时候，两个人在国庆假期期间单独出去旅行。因为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郑哲扬有了一种难得可以放下面具的自由感，便对裴方禾提议说，想去gay吧玩一玩。
　　裴方禾不喜欢那种环境，但郑哲扬软磨硬泡，他也不想扫男朋友的兴，最后也只好跟去了。
　　都说0多1少是gay圈的国际共同点，可真到了酒吧里，郑哲扬却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受欢迎。
　　反倒有两个社会人士模样的男人前来跟裴方禾搭讪，郑哲扬挡在他身前，还被对方不屑地嘲讽说毛都没长齐，有对象又来酒吧占什么坑。
　　刚待了没几分钟，就遇见这样扫兴的事，郑哲扬立刻没了玩的心思，怒气冲冲地拉着裴方禾走了。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用力太大，攥青了裴方禾的手腕，而裴方禾也没怎么吭声，回到酒店以后才说了一句话：我本来就不喜欢那种地方。
　　郑哲扬缓过了劲儿，这才开始哄他，他知道裴方禾不会计较自己的小脾气，随便道了个歉，这件事就过去了，过后也不曾放在心上。
　　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全部都想了起来，周亮、还有那个现男友，裴方禾和自己分手之后，原来和这么多男人有过纠缠。
　　他不是没有想过分手后裴方禾可能会和别人在一起，可郑哲扬总觉得自己很了解他，裴方禾这么念旧和重感情的人，就算被人追求，也一定不会很快答应对方。
　　然而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他不免胡思乱想着：裴方禾会不会因为失恋去买醉？他和那个男人难道是在酒吧里认识的？
　　他们两个的事在网上闹得那么大，那男的家里人又会怎么想，难道他们这种发达地区的家庭，真能接受出身小地方、没有一点家底的裴方禾做儿媳妇？
　　郑哲扬想得脑袋都快炸了，他的状态本来就一直不对，被各种情绪一冲更是冲动起来，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就想拉着裴方禾出去，想要当面质问对方，好发泄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煎熬。
　　可只有身边的男同学疑惑地看着他：“老郑你干嘛，新人还有好几桌才到咱们这儿呢，坐下喝坐下喝。”
　　郑哲扬看着不远处空空的两个座位，愣了神：“肖让和裴方禾呢？”
　　另一个声音回答了他：“说是店里有点事情得提前回去，刚刚他俩找新人敬过酒了就走了。”
　　这才有人品出点不对来，以前裴方禾和郑哲扬明明是最好的，他俩老家在一起，还一起合租过，怎么今天好像一句话也没说。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郑哲扬匆匆举起酒杯走向新人，敬完酒之后，也很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