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人间道·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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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点上他倒是难得与许思敏意见一致，不过对比许思敏的严肃冷硬，柳希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情绪有些过激。
他微微眯眼笑弯了一双含情目，热情友好地透过金框眼睛注视着二鬼。
“不是我们师兄弟二人防备两位姑娘，实在是我家小师妹有些太调皮，习性不定，怕把二位带到沟里去。”
不过嘛，他视线转向小师妹带回的破旧招魂幡，此物改造一下，倒是可以做容纳、召唤手下兵马的旗子给小师妹用。
天师可以自行与有缘灵物灵兽或者鬼魂契约，契约下的灵物灵兽等也可修为随主人精进，受主人雇佣饲养。
只要不伤天和，这种对双方有利的事，业界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小师妹总喜欢独来独往，孩子大了管不住，有个手下也好栓栓心。
“但二位心诚之至，让我和大师兄都颇为感动。有一法倒是可以……”
出乎意料的，这对修为菁纯深厚的女鬼同意了这种看似不平等条约，甚至以魂体起誓永不背叛永不伤害。
话说……没人问问她的意见么？
“不是，我说——”
在角落被忽视已久的藏玉举手抗议，起身想表示拒绝。
怀里的东西却因无处安放，被她这一颠簸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你好好呆着。”
二人二鬼，异口同声转过头看向她，神色严肃。
藏玉只能唯唯诺诺地哦了一声，委屈巴巴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捡掉落的东西。
呆着就呆着嘛，凶啥子。
经过一番商讨后，藏玉半被迫和李桃娘和钟子期结了契。
藏玉作为雇主，李桃娘和钟子期做她麾下鬼将，听其调遣。
但因柳希改造招魂幡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在此期间，藏玉和二鬼将还得上山一趟，顺便问问师父那位邪师的事。
一方面也是避避风头，藏玉吸收鳞片后觉醒的火澪能，若暴露人前，十分危险。
何况入职时，每个人所掌握的澪能细节全都登记在册。
“可澪能异变根源的事，明明没有彻底调查完毕。”
藏玉对这个安排十分不满，好歹她和凯撒许香玲等三人，历经艰难重重才调查出结果，怎就没了下文？
这也就罢了，胜利果实还被人尽数抢去，说要给一个不知道哪里空降过来的新中层领导。
气死了气死了！
“我知道你心系这件事，其实自你在重门村吸收鳞片后，以韶青市为中心辐射的大半个神宵府地区，澪能者异变案再无发生。”
这是目前以来的好事，也是坏事。
许思敏在尽力安抚着气呼呼的藏玉，理解她的心情。
797所内上下并非一条心，内里利益党派斗争十分错综复杂。
他之所以这几个月和藏玉一起马不停蹄四处查案，无非也是希望通过项目历练和成绩把小师妹推上中高级干员，多几分自保之力。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早就渗透进内部了。
如果他和小师妹仍旧在底层，只会某日无声消失在大人物们的斗争之中，当年师父就是一腔热血进来，心灰意冷离去。
人间的和平与稳定，绝不能掌握在那群只顾自己斗争的政客手里。
许思敏说完环顾四周，确认门外走廊没有多出的耳朵后，他轻声在藏玉耳边说的一句话，让她瞪大了双眼。
“这次接手重门村事件的二代，表面上是分局长政敌的儿子，实际上他立场与我们一致。”
……
“灵台寸心，宝月三星。开！”
在漫天风雪之中，一人黑衣墨发御剑空中，手作剑指竖在眉心，口念咒语。
高耸入云的雄伟雪山在她话音刚落之际，金色结界光速展开显露出一道小门。
御剑穿过结界，漫天飞雪早已停止，取而代之是映入眼帘的青山翠绿，绿水环绕。
藏玉轻呼了口气，还好这次没再误闯别人洞府。
毕竟昆仑群山万千，要精准识别出结界和山头，找到师门回家对路痴来说真的很难啊。
上次误闯了位狗精老兄的家，被它追着骂骂咧咧了三个月，懂犬语的二师兄说那家伙骂得可脏。
她绕过山头，在空中俯瞰感叹，明明才下山小半年，却感觉恍若隔世。
也不知道师父那小老头出关没，她还有好多事想找他老人家问个清楚呢。
按下剑落地，见道观两侧花儿开得正好，五颜六色的，在风中自由摇曳。
看来某人浇花勤着呢。
藏玉蹑手蹑脚绕过正门，一脚轻蹬上红漆砖墙，足尖点过黄瓦飞至内院，
果然见那小老头正捧着书在屋檐阴凉底下，摇头晃脑地瞧呢，口中还念念有词。
她一个乌鸦坐飞机，双手展翅落地，坏心眼地打算吓师父一跳。
“嗨！师父，我回来啦！”
却不料景安道人只是慢条斯理地抬头，隔着老花镜瞅了她一眼。
“你不在山下好好上班，怎么回来了？”
见师父没吓到也没被他训，藏玉见好就收，狗腿地拿过景安道人手里的书。
“这不是想您老人家了嘛？这才千里迢迢赶回来看您~”
景安摇摇头，他还不知道这个小徒弟，跟泼猴似的。
他背着双手在前边走着，忽而想到什么转过头。
“你怕不是在外面犯了什么祸事，到我这儿躲清静了吧？”
景安道人本只是试探一问，看徒弟不好意思笑笑，心当下就提防了起来。
“你偷人家镇元大仙人参果还是把人家树整死了？”
这是个比喻，但无论是前后者都让人心焦。
毕竟美猴王还有菩提老祖，他就一普普通通老道士。
夸张了夸张了，藏玉连连摆手。
为避免上次祸害大师兄办公室的惨案，她牛皮糖似的扯着师父来到了林深处的后山。
从玉牌中放出了新雇佣的两位鬼将，鬼将刚一现身，飞沙走石遮天蔽日带着阴风阵阵。
把后山树林直接吹秃了一块儿，露出一片光滑的平地。
藏玉心下暗惊，这才一起修行半月，这两位姐姐修为提升也太快了些。
好像又闯祸了，她眼小心翼翼地瞟师父一眼，随时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景安道人心疼地看着那块儿秃掉的草皮，那可是他撒了几轮草种子精心养好的油绿丰密草坪。
本来只待熬过今年冬，山上以后无论四季都会葱绿如春。
他胡子不断抽搐，弹跳了几下，深深呼吸后，从道袍袖口终于抽出了一柄拂尘。
今天不收拾她，他念头不通达。
“逆徒，别跑！”
……
“新年快乐！！”
除夕夜的道观后院之中，几人在石桌上共同举杯，庆贺新年到来。
杯中可乐滋滋冒泡，和着冰块与彼此碰杯，发出清脆愉悦的声响。
“新的一年，大家都平平安安，尽量少惹师父生气。”带头说话的是大师兄，也是今晚年夜饭的大厨。
“哎，这大盘鸡真好吃，可惜三儿还在白罴州赶不回来。”柳希避而不答，夹起一块鸡肉，啧啧感叹。
藏玉也赞同地连连点头，嘴里啃着鸡翅膀，手上还不忘把鸡腿夹给师父。
三师姐没能回来吃年夜饭真是太可惜了，不过想想她个战斗狂人，打怪估计比美食对她有吸引力得多。
许思敏瞪了这两个家伙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
虽然这是对他厨艺的肯定，但对他说的话当耳旁风就有些过分了。
二人察觉大厨的不满，连忙有眼色地狂点头，发誓新的一年绝对安分守己。
毕竟惹谁都不能惹厨子，不然会没饭吃。
几人就这样笑着闹着吃完饭后守岁，等过了子时，师父以年纪大了要先去睡觉为由，先回了房间。
有他在，年轻人也玩得不尽兴。
看着师父远去消失在墙角的背影，几人面面相觑后，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瞬间垮下来，取而代之是严肃和庄重。
“白罴那边来信，你师姐现在不太好。小师妹，年后你得去一趟，替她的班。”
率先发话的是许思敏，刚才师父还在席上，他们只能报喜不报忧。
上个月797所白罴州分局发来消息，以三师妹为首的干员小队在一次奉命斩断澪能根源时，遭受不明袭击后重伤大半。
虽说没有人员殉职，但短时间内完全无法执行任务。
“放心，四方凡界阵法虽有破损，裂缝也在扩大。但只要不错开盯着修补的人手，应该不成问题。”
柳希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是一片寒光。
门派之中，大师兄和两个师妹在明，他在暗。
三界并非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各界之内，尤其灵界战争最是频繁。
那些天人，高等灵体打起架来，引发的怨气澪炁波动，足以让各界空间结界龟裂破碎，让邪灵有机可乘渗入人间。
他和高层早在七年前就代表人界与各界达成合作，各自派遣员工驻守，修补结界，逮捕各界流窜的逃犯移送回本界。
思来想去，外派的最佳人选只有小师妹了。
藏玉点头，三人视线交汇，用眼神和彼此道别。
回到房间，她点燃黄纸香烛，袅袅白烟钻入魂幡消失不见。
用意念和二位姐姐说了新年快乐，本正是要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思绪却四处翻飞。
算了，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单位会搞定一切，明日她只要带上二师兄整理好的药品法器包袱和两位鬼将姐姐就好了。
思绪在飘荡了好一会儿后，她终于有些心虚地想起来，似乎还有一人不知晓她的行程。
起身燃起香华宝烛，摆好清酒香茶。掐子午诀冲着房间壁上挂着的神仙画像一拜三叩。
口中念念有词，向浮离神君言明自己不日便要动身去白罴。
此去路途遥远，归期不定。
上香和供奉会拜托师兄和师父代劳，希望神君不要见怪。
可是画像上的神君并无言语，天人玉姿尽是遗世独立的清冷。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也许是失望也许是惆怅，藏玉不禁她叹了口气。
一边又安慰自己，仙人不回应信徒才是常事，毕竟神仙也上班神仙也很忙。
带着人生即将第一次离开故土的忐忑，她和衣盖了被子，沉沉睡去。
等到床上人睡熟，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夜风中一阵暗香浮动，而后是几声清脆的铃铛响动。
被信徒呼唤的仙人终于姗姗来迟，踏着月色而至。
身形穿过窗户和床前帷幔，静静看着睡梦中也眉头紧蹙的姑娘。
浮离试探性伸出手，想抚平她的眉头却在即将触及时，颤抖收回。
他不回应不出现，是因为实在不擅长离别。
眼角瞥见敞开的行李箱不远处桌子上静静伫立的木像，仙人心念微动。
那尊圆圆呆呆被她叫作“扣版神像”的木像，自行飞进行李箱中。
一道金光钻入神像，在箱中轻微抖动后，不久恢复静止，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
天地相交混沌界，虚空之中。
一男一女，一明一暗，着一黑一白。
二人正面对面下棋，山河为棋盘，繁星为棋子。
黑衣女子金瞳墨发，漫不经心落下一子。
她锐利鲜艳的眉眼，死死盯着面前人，嘴角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现在棋局已开，你说最后你我之间，鹿死谁手呢？”
对面的青年对她的挑衅不置可否，气定神闲。
他抬起头，银色瞳孔倒映星河万千。
“双星已然相聚，天命自有终时。”
世间大小道万千，最后都将如山间小溪河流，汇入海洋。
既然百川终会归海，剧本如何上演，谁得输赢又有什么区别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人间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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