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人间道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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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石激起千层浪，无异于狼听见羊羔混入狼群。
霎时间漫山遍野红色绿色亮起,纷纷不停嗅闻着试图找到猎物。
最终众鬼视线汇聚到了藏玉——隔壁桌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藏玉面色无波，也顺着转头。
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抬头，对视线聚集到他身上不明所以。
其人木簪挽起发髻，额前留出几缕须须。
手戴桃木乾坤圈，身套蓝布衣袍，佩山鬼钱。
“他奶奶的，谁把道士放进来了？”
同桌的宾客细看一眼后纷纷跳开，满脸警惕。
年轻人闻言清了清嗓子，挺直胸膛。
不愧是本大爷，鬼怪见我都怕，我就说我是天生道体嘛。
“本天师只杀危害人间妖魔鬼怪，其余小鬼小怪退散！否则本道爷的剑可不留情。”
说着从道袍中掏出一把铜钱剑胡乱挥舞，口中边念着金光咒。
藏玉见此面目呆滞……比沈图更背时的背时鬼出现了！
“哟，道长放心。我等都是行善积德之辈，不信你看这美酒佳肴，可有任何不妥之处？”
“就是不知道长师承哪门，修得是哪支呀？咱们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
出声的正是刚刚第一个说有生人味儿的大鬼，它来到年轻男子面前躬身行礼。
看面目倒是个爽快忠实的中年大汉，如果忽略幻象下青紫狰狞模样的话。
青年环视了一眼桌席上的美食美酒，矜持地颔首然后摆手。
“好说，吾乃正一昆仑景安道人门下，关门大弟子姓王——道号若志！”
“天若有情，情志不减。此乃家师对我的谆谆教导，要我感念苍生。”
此话一出，满堂的山精鬼怪发出哄堂大笑，尖利诡异的笑声在山林间刮起阴风阵阵。
就连藏玉听得都被呛了下连连咳嗽，也不知真正的大师兄听见有人冒认他是做何感想。
王若志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嘲笑的眼神还是看得出来。
“你们放肆，信不信本天师让你们魂飞魄散！”说着从胸前掏出符咒点燃，嘴里念念有词朝宾客们扔去。
众鬼个个张牙舞爪乱跳还以为自己死定了，直到发现……一点不痛。
怎么会!
王若志愣愣看着面前一切不知所措，明明大仙说他身后有很多仙家，很有道缘的，还教他开了天眼。
说天眼之下，妖魔鬼怪无所遁形，不该如此啊。
见是个银样腊枪头，一众因为三界法度管束，久未吃得活人的饥馋鬼怪瞬间蜂拥而上，甚至为了争夺先吃王若志的胳膊还是腿打起架来。
藏玉本不想救，但听他报出师父名号，想必与师父相识。
退一步，今日哪怕是个陌生人也得救。
她叹了口气风澪能唤起罡风，手隐在桌底下掐五雷诀。夹杂着阴雷将打成一团的鬼怪炸开。
所幸力道掌控得当，人鬼分离，甚至没有破坏婚礼现场。
驭风吹起王若志个倒霉蛋吹到宴席之外，怕他被发现还给他贴了张隐身符。
希望他能聪明些赶紧下山。
做完这一切，藏玉看着地上翻滚乱叫的精怪，心底暗忖，她阴雷打的力度也没下死手啊。
在一团乱中，察觉身后似有异样。
她转过身，不远处赫然是笑意吟吟的新人夫妇和几只迎宾小鬼，小鬼巴着新娘裤腿瑟瑟发抖地看着藏玉。生怕藏玉也给它来几道天雷。
哦豁，被发现了。
自觉身份暴露，藏玉已做好准备和鬼夫妇正面干架，别在腰间的软剑也蓄势待发，不安分地嗡鸣。
却不料新娘钟李桃娘先是屈身向她行礼，感谢藏玉保护了宴席和婚礼现场没被破坏
然后拉扯了下面无表情的新郎，娇俏活波的脸蛋洋溢着惊喜的笑容。
“亲爱的，之前你不是一直想找位真正的天师主持见证我们的婚礼吗？”
“我看这姑娘就很好，她心善又细腻，一定能把我们的婚礼弄得很好~”
真正的天师，之前还有别的天师也主持过婚礼？
察觉藏玉的好奇打量，新娘捂着嘴羞怯一笑，涂成雪白的脸庞衬着腮红鲜艳似雪。
“真是不好意思，之前的要么是招摇撞骗的江湖神棍，要么是乱说话。”
说完李桃娘漆黑的瞳孔闪过一丝凶光，所以那些人最后都被她和相公吃掉咯。
唔，办好没报酬，办不好被吃掉。
藏玉环视四周，瞳孔泛起金色，只见周遭不知升起了道红色结界。
此时有察觉不对头的宾客想逃，却在触及结界后扭曲尖叫化为了飞烟汇入新娘身躯。
嘶，这对夫妇一开始就没打算放她，甚至是全部宾客走吧？
李桃娘抬起手帕秀气地擦了擦嘴角，身旁的钟子期则眼露电光，手成利爪，抓来一个精怪就撕成碎片后，往嘴里慢条斯理地塞。
忽略满手滴滴答答流淌的鲜血，配上他俊逸清秀苍白的面孔，此情此景堪称“东方汉尼拔优雅进食图”。
“天师可能不知，我和相公得好心道长点拨，死后才仍旧做对鬼夫妻。”
他们夫妻俩对修行人一向十分宽容。
“所以我会给您三次机会，让您得到婚礼的提示。”
若三次之后没能得到令她和相公都满意的婚礼，那只能很抱歉啦。
还未等藏玉同意，一股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量就掀起了她。
让她踉跄跌进高台之下，不知何时出现的红花轿里。
在一阵天旋地转之间，陷入无边黑暗。
……
“小姐，小姐醒醒。”
一阵白光侵入藏玉眼帘，刺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这是在哪儿？
下一秒，只听得身体自己模模糊糊问了句什么时辰，便听得丫鬟盈盈笑声。
“小姐，今日是成华梦戏班来咱们府上唱戏的日子啊。您之前不是一直心心念念想看那位小生演的《西厢记》么？”
藏玉被丫鬟服侍着梳洗打扮，带到宅子前方庭院。一路见得满目奇花异草，流水假山各色各异。
亭台楼榭错落有致，风雅脱俗。可见是个殷实富贵人家。
被丫鬟引着落座，转头便见一位中年美妇人，她笑着抬手抚上少女鸦色柔润的发髻。
“桃娘，这都辰时了，怎还睡眼蒙眬。可是昨晚又看话本到深夜了？”
在美妇人絮絮叨叨的关心中，藏玉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桃娘是当地李姓知县老爷的千金小姐，知县只得一妻两妾，膝下只桃娘和一个弟弟，俱是正房嫡出。
身体主人在母亲关心之下，撒娇卖痴。也是，正值豆蔻年华，还是一副小女儿情态，惹得知县夫人和老爷连连无奈笑着，宠溺看她。
聊了好一会儿，高台上锣鼓敲响，丝竹声声。
今日演得正是张生与崔莺莺在普救寺相遇一折，才子佳人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桃娘着迷地看着台上扮演张生的小生俊俏面孔，像极了三国里的美周郎。
张生在侍女牵线之下，与崔莺莺在西厢房私定终身。
恍若天人的脸上风流意气，桃花眼水光潋滟神情注视着崔莺莺的脸庞。
可是那么一瞬间，桃娘仿佛看见那双含情目也转头向她暗送了余波。
感觉到身体主人的心跳如雷，藏玉嘴角抽搐。
这不就是现代粉丝与爱豆之间的拉扯嘛，少女你醒醒啊，一颗芳心不要就这样交付啦。
等到四折都演完下了台，桃娘还晕乎乎恍如梦中，满脑子都是刚刚小生的一瞥。
正美津津想着，忽然被一个不看路的丫鬟冲撞，她怒兴心起，就要发火。
丫鬟练练道歉说小姐对不起。
“你这不长眼的……”
手心陡然被塞进一张纸条，她满腔怒火顿时卡住烟消云散。
抬眼看去，青年跟着戏班正巧与她错身而过。
二人视线交汇，他嘴角噙着那抹放荡不羁的笑意吹皱了一池春水。
三月三呐，正是桃花柳絮纷飞时。
鬼使神差地，桃娘到了闺房遣散丫鬟才展开那张纸条。
只见手掌大的纸条上，几行簪花小楷跃然纸上。
“双鸳池沼水溶溶……沉恨细思，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等到藏玉再睁眼时已是满目鲜红，身躯正穿红嫁衣笼着盖头，跪在灵堂。
主婚的媒婆强硬摁着她和一只公鸡，对着端坐高堂的夫妇行了新人跪拜礼。
少女想使劲挣脱，浑身却酸软无比。
藏玉看到这里义愤填膺，铁定是被灌了药了，这该死的封建社会！
灼热的泪水在少女脸颊流淌蜿蜒，晕花了红妆。
秋风吹过层层叠叠的白色帷幔，吹远了锣鼓唢呐。
灵堂满目的白，衬着嫁衣的红。
奇怪奇怪真奇怪，婚礼上宾主尽欢，怎么只有新娘子不高兴？
是喜极而泣吧？
毕竟嫁进来就不用侍奉公婆，相公也不会在外沾花惹草，动辄对她拳打脚踢。
这是自古以来，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呐。
被押着拜完堂，新娘神色麻木起身。
她终于被特许摘了反捆在手上的麻绳，和亲娘说会儿话。
毕竟今日一别，她以后在娘家就是外人，是泼出去的水了。
看着脸上尚还挂着风干泪痕的女儿，美妇人握住了她的双手泪眼婆娑。
眼神闪动间，愧疚又心虚。
“桃娘，我也是没办法。你父亲死在他们手上，为了保住你弟弟……”
所以只能牺牲她么？
明明现在风气已大不同，女子也可出门找伙计养活自己；明明父亲的遗产足以让他们三人安稳度日。
她呵呵冷笑，转身只留给母亲一个背影，主动递上双手让媒婆用绳子捆牢。
媒婆摇了摇扇子，高声唱喏。
“新人礼成，送入洞房~”
她被丫鬟搀扶着，在满目红色摇晃之中，被搀扶进了洞房。
在眼睁睁头顶棺材板即将被缓慢合上，大力钉死的最后一瞬。
借着阴森摇曳的烛火，她转头，第一次见到了她那素未谋面的夫君……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人间道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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