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在第四十二次重逢时爱上我》是伍拾叁

7、抛弃我的你，是叛徒

　　刚刚发生的事，肯定是梦吧？
　　以然回到公寓，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慢慢滑坐在地。
　　“你好，我叫恕己。”
　　“我们之后还会再见面的。”
　　“记住我的名字，这样我们就不算陌生人了。”
　　“从今以后，我保证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希望你能相信我。”
　　……
　　从组建乐团以来，以然碰过上前搭讪的陌生人并不少，有热情异常的粉丝、有请求交往的女生、有想谈合作的pr也有星探、娱乐公司老板等等。即便如此，今晚的对话也足够诡异了，因为…
　　“你失忆过，对吧。”
　　男子的模样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句话像走调的旋律一般萦绕在耳边。
　　为什么？自己这么私密的事，为什么他会知道？西装革履，难道是外公的人？或者是外公的仇家？还是普通的狗仔？最近因为参演电影的关系，开始有狗仔盯上自己了，那人也是其中之一？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威胁？
　　因为太过疲惫，脑子没办法很好地处理和分析信息了。没力气开灯，以然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地上，现在不在聚光灯下而是没入黑暗中，反而有一丝安全感。
　　地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瑶瑶发来的信息。
　　“我到家了，你呢”
　　“今天辛苦了，好好休息”
　　以然闭着眼，静音的手机在地上无力地亮着，没多久暗了，接着又亮起。
　　“对不起。”

　　恕己坐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左手拿着眼镜，右手遮着脸，低头沉默。
　　“主人，”teris一边处理恕己的指令一边挖苦到，“今天的初见好失败啊，你表现的也太差了。”
　　回应teris的还是沉默，恕己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teris随时监控感应着脑电波，当然知道主人醒着，于是…
　　“都已经收集过四十一个碎片了，怎么还是处理不好初相见的场景。”teris虽不是人类都能察觉到今晚见面的尴尬气氛，“你这么贸贸然跟他说失忆的事，如果他接受不了怎么办，你忘了第三十八号碎片的事吗？”
　　三十八号碎片，恕己跟teris的噩梦，至今不愿再想起。
　　因碎片散落到时空隧道中是完全随机的，所以宿进的生命体男女皆有可能，三十八号碎片就是女子。更糟糕的是，她是一个非常情绪化的女子。在恕己告知真相以后，因无法接受事实而寻死觅活，差点儿坏了大事。
　　恕己现在听到三十八都ptsd了，嘴唇控制不住地一抖，沉声道，“别说了。”
　　“现在是最后一块碎片，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别急于求成以至功亏一篑啊。”teris想到主人居然为了让碎片相信自己的话而在初见面就甩出失忆这件事，真是忍不住多说两句，“碎片普遍很难接受自己不是完整体的事实，如果碎片不是自愿，收集器是不能起效的，等宿体死亡，碎片就会消散。”
　　“我很清楚这些，不用提醒我。”
　　“啧，清楚还这样。好了，身份信息已经搞定，明天只要按照这个时空的规则去办理证件就行。”teris顿了顿，又说，“现在的时空离我们原时空最远，我的能力和待机时间也降低不少。在之前的时空里，我可以帮主人解决大部分的麻烦，现在…”
　　“有话直说。”
　　“钱的问题自己解决。”
　　…
　　长椅旁的路灯扯出恕己的影子，现在的恕己连影子都透出一股苦痛来。
　　“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teris有些幸灾乐祸，看来辛苦给主人按摩的仇就在这个时空报了，“有点点办法吧，只不过很消耗能量。主人也清楚吧，我们来得太晚，这块碎片在现在的时空已经存在太久。如果耗尽我的能量，就得返回原时空充能，那会浪费更多时间，对收集碎片来说更不妙了。”
　　“知道了，我会想办法，今晚…”
　　恕己抬起头看夜空，月朗星稀，倒无甚可瞧。低头看见地上有个塑料袋，突来一阵风，把袋子吹走了。现下这情境，真是凄凉得很啊。
　　“今晚就露宿街头吧。”
　　…
　　“主人真没用。”

　　Nr6任务后第三天棱组织基地
　　“恕己，帮帮我。”
　　是，奉一的声音？
　　“恕己，求求你，帮帮我吧。”
　　奉一痛不欲生的表情，苦苦哀求的哭腔，直击心脏，让人无法喘息。
　　“恕己，我不想死，救我…”
　　莫先生背身站立，左手持枪对准奉一的脑袋。奉一双手反绑在身后，跪在地上。他满身是血，被拷打了？
　　想向莫先生求情，却怎么也发不出声来。
　　糟了…
　　莫先生侧过脸来，面部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他好像张口说了什么，听不清。
　　砰——
　　“奉一！！！”
　　恕己在惊恐中醒转，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的灯，还在晃神中。
　　“醒了吗？”医护人员靠近，用极缓的语速询问到，“能听清我说话吗？”
　　恕己看着护士的脸，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护士又伸出食指，在恕己眼前左右晃动，想测试他的视力有没有受损，没想到恕己闭上了眼。
　　“我要..见先生…”
　　小护士有些犹豫，看向病床旁的仪器，上面的指数都很正常，应该没事吧。
　　“你等等，我去报告。”走之前担忧地看了眼恕己，组织训练出来的杀手个个身体强健，应该没事的。
　　刚醒来时还庆幸是梦，没一会儿就记起卢家别墅发生的事。恕己闭着眼，但总感觉有东西要从眼里出来了。身体的感知慢慢回归，头、手、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但最疼的好像不在外面。
　　经过棱组织培训的杀手，可以忍受剧烈的疼痛不发出声音，但有些事，无论怎么训练也不可能做到。终于还是从眼角流下了，沿着脸颊滑落。这种称为泪的东西，对恕己来说很是陌生。
　　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恕己伸手擦掉眼泪。莫先生走进房间，在靠墙的沙发坐下，双臂抱在胸前，翘起二郎腿。
　　莫先生没有先开口说话，像是故意在用这死寂折磨恕己。
　　“奉..”嗓子还是糊着，弄不清是因为重伤还是情绪作祟，“..奉一”
　　“死了。”和恕己不同，莫先生的声音冷冽响亮，干净利落地推下铡刀。
　　是啊，何必问。
　　连自己都这副模样，引爆炸弹的奉一还有什么生还的可能。
　　恕己极力克制着自己，左手却忍不住攥紧了床单。虽然盖着被子没有被看见，但莫先生对恕己再了解不过了。
　　“不能完成任务的废物，”莫先生说着站了起来，走到病床旁边，眼瞳如蛇一般，冷漠得看不出一丝人性，“活着有什么用。”
　　恕己在用强大的意志力控制着身体，难过时喉咙就痛得似有刀割，只能强行忍住不发出呜咽声。左手又加重了力道，怕是要把床单撕裂。
　　莫先生低头端详恕己的脸，左脸因严重的擦伤贴着纱布，右脸也有几道较浅的伤痕，头部因撞击皮破绑着绷带，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此刻绝望无助的表情。
　　“真狼狈啊，恕己。”莫先生轻蔑一笑，伸出右手掐住恕己的脖子，“比我初次见你还难看百倍，真令我失望。”
　　恕己的右手插着针管，但左手还能动。虽说现在的身体状况不比平时，可要挣脱这样的束缚对棱组织杀手来说还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恕己不想。
　　“一点求生欲望都没有？”莫先生加重了力道，恕己因失血过多的脸终于有了点血色，“废物，一个两个都是废物！”
　　或许是恕己不反抗让莫先生觉得无趣，莫先生放开了手。
　　“因为你们两个废物，组织花了多少力气才把事情摆平，你知道吗！奉一连死都死不干净，居然让人取了DNA样本，还敢擅自更改任务记录，差点让组织暴露！你更好，直接躺在现场！既然奉一的死让你这么痛苦，怎么不干脆一起死，哈！？”
　　一拳重重地砸到床边。
　　莫先生暴怒的样子，恕己也是第一次见，毕竟以往自己总能完美完成任务。恕己想知道莫先生说的DNA样本是怎么回事，但又清楚现在不管问什么，莫先生都不会给他答案。
　　“teris的数据受损，你明天当面跟我把任务情况说清楚。”莫先生揉了揉右手，又整理了一下着装，恢复平时冷静的样子，“有件事，我需要先问你，奉一是否跟你说过有关流异物质和尘灰炸弹的事？”
　　流异物质？从未听过的名词。尘灰炸弹，恕己倒是清楚的，不过两者有什么关联？
　　“没有。”
　　“我姑且相信你，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可别对组织有所隐瞒，不然我会让你死的比奉一更惨。”

　　Nr6任务后第四天，虽不愿忆起但恕己还是向莫先生详细报告了执行任务当日的情况。莫先生听完后没说什么，冷着脸丢给恕己一份调查报告。
　　现在是任务后的第五天，夜里。
　　家里的摆设和离开时并无二致，可恕己只觉得陌生。沙发旁的小台灯是此刻家中唯一的光照来源，微弱的光线不足以点亮任何东西。恕己坐在沙发上，陷在黑暗中，右手边是那份调查报告。
　　耳钉还在组织里被当成证物控管，teris不在，智能家居系统使用了默认语音。
　　“监测到环境过暗，是否需要打开主灯？”
　　陌生的声音，加重了恕己的不适感，身体越来越难受，看来这次受的伤需要休养很久了。
　　家居系统没有得到回答，识相地闭嘴了。
　　“没有什么不同。”
　　恕己的脑中似有人在对自己说话。
　　“一切都和六年前没什么不同。你是棱组织的杀手，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你来去自由，没有牵绊。你享受孤独，喜欢独处，讨厌人际交往。你衣食无缺，生活条件优越，住在zia公寓的顶层，再不是那个饿到抢夺他人食物的孤儿。”
　　恕己闭上眼就看见奉一的脸，睁开眼，奉一就在面前。
　　“不，没什么不同。你别忘了组织给你安排搭档时你有多不愿。奉一只是你的累赘，没有他在，你照样可以完成任务，你知道的。”
　　奉一双手背在身后，弯着腰，视线和恕己齐平，歪着脑袋，好奇恕己在做什么。恕己回望着他，四目相对，一双是清澈见底的池，一双是柔情深浓的潭。
　　“这样的日子，六年前不是一样过吗，为什么…现在不行？”恕己沙哑的嗓音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很是突兀，言语中撕裂般的悲伤痛楚无所遁形。
　　奉一对此却没有反应，还是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恕己。恕己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右手抓住那份调查报告，越握越紧，越揉越皱。恕己目不转睛地盯着奉一，连眨眼都不敢，眼睛很快有了酸涩感，泪水溢出。
　　“你…”
　　恕己还没把话说完，身体再也压制不住那股不适，跪倒在地。不明缘由的不适感从腹部传来，恕己开始反胃作呕。眼泪和胆汁苦水弄脏了地板，恕己转头，奉一已经不见了。
　　“为了保住我，牺牲自己，要我一辈子欠你..”
　　恕己被汗水浸湿，双手撑地，用力咬唇，想要抑制激烈的情绪，身体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双臂爆起青筋，一条条分叉的突起就像蛇信子，毒液腐蚀着人的意志，拉你进深不见底的沼泽。
　　恕己讨厌失控的感觉，讨厌失控的自己。
　　“叛徒！”
　　为什么…
　　为什么丢下我，自己离开…
　　为什么骗我没事，让我先走…
　　为什么什么都不跟我说，我明明在你身边！
　　为什么把我弄成这幅模样，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不要难过！
　　转身先走的人是叛徒，把一切留给别人承受的人是叛徒。
　　抛弃我的你，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