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遇见你》笑看人事忙

3、雨水

　　凄厉的手机铃声击穿黑夜的宁静，撕破熟睡之人的美梦，被狠狠从睡梦中拽出来得叶蜚吓了个激灵，边念叨着：“诶哟，我的妈诶，你最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不然得跟你没完！”边摸出床边还在声嘶力竭的手机，怨气幢幢：“喂，您好，请问您是哪位啊？能不能看点时间啊？”
　　“您好，请问是叶蜚女士么？”对面是个略带沙哑的男声。
　　“是啊，有什么事啊？”叶蜚暗忖：骗子应该也不会加班到凌晨吧？她瞄了瞄手机屏幕：咦，这手机号怎么是咕咕的，什么情况啊？
　　“您好，叶蜚女士，我是仁和区立远街道民警。您的朋友辜瑶女士因为出车祸现在在送往Z医院急救的路上，您方便过来处理下么？”
　　“啊？！什么，什么呀？”叶蜚顿时有点慌乱，这大半夜应该也不至于是骗子。难道？难道！
　　“诶，那，那咕咕，啊！不！辜瑶怎么样？”她慌忙爬起身，冷不丁被被子绊了一跤，噗通跪摔在地上，她无声地痛呼，深怕漏听对面的答复。
　　“情况不太好，你看看能不能找到她的身份证，同时带上你的身份证，还有钱，赶紧到医院吧。”随即电话就被挂断。
　　叶蜚愣愣神，也顾不上疼，跑进辜瑶的房间在她的卡包里翻出身份证，随便套上羽绒服，拎起挎包就冲出家门。等终于坐上出租车，才惊觉一身冷汗，忽地又在挎包里摸将起来：咕咕的身份证，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好的，都带上了！啊！钥匙！算啦，回头找个开锁师傅。
　　路上，她忍不住催促师傅快点，再快点……
　　“小姑娘，不要急嘛，大雨天的，再开快，出事可不好咯！”
　　她有些无助地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泼天雨幕，又低头看看手机，想不好要不要现在就通知咕咕妈妈，还是去看看情况再说？或许是那个警察危言耸听呢！
　　等她冒雨冲进急诊大楼，只来得及看到血肉模糊的身影被紧急推进急救室。巨大的眩晕感瞬间侵袭了她，她浑身麻软地靠在墙边，强撑着告诉自己：“不能晕，不能晕，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呢！”
　　“你没事吧？”一团白影隐约靠近，“要不要紧？我带你去挂号检查吧。”
　　叶蜚慢慢深呼吸，努力把自己支棱起来，“没事，谢谢。我就是有点晕血。让我休息下就行。”
　　“啊，这样。护士，请过来，带小姑娘去吸点氧，她有点晕血。”
　　她牢牢拽住身边人的衣角，喘着气向他表示感谢：“谢谢，我真的马上就好，我现在，我现在……”话还没说到一半，她的眼泪就莫名其妙地一颗一颗接着一颗地滴在羽绒服上，“啪”……
　　“诶，姑娘，你别哭！别憋气，深呼吸！”身边的人冷静地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面纸塞到叶蜚手中。
　　叶蜚真的又想恣意大哭，又怕自己因哭误事，反而忘记晕血这回事，头脑渐渐清醒，身子也不再发麻。她逐渐看清眼前被自己拉住得白大褂，又感激又尴尬。
　　还好对面的人看她好像已经恢复过来，宽慰地说：“好点么？还带你去吸点氧。”
　　坦荡的模样让叶蜚觉得自己的尴尬有些多余，她郑重其事地感谢道：“谢谢！我还行，不碍事，不打扰您，真的谢谢您！”
　　他微微蹙起眉头：“作为医生我还是建议你去休息下。”
　　“嗯嗯，真的谢谢！您去忙吧。我，我……”她微微鞠躬，指指远处的警察。对面的人见她坚持，观察来看也无大碍：“行吧，要是还有什么不舒服，就赶紧去护士台。”
　　“嗯嗯，谢谢！”还未等对方的答复，她就跑向手术室。
　　到了跟前，步子反而迟疑，她忐忑地走到警察面前，等待宣判:
　　“您好，警察叔叔，我是辜瑶的朋友，她，她怎么样了呀？”
　　他微微浮肿的脸上堆满浓浓的倦意，声音沙哑而干涩，“叶蜚？”看着面前的女孩不住地点头，“情况不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出租车司机当场死亡。你最好还是赶紧通知她家里人过来。”他顿了顿，“唉，你还是先找医生看看怎么缴费吧。”
　　再后来的记忆，叶蜚每次回忆都恍若雾里看花，只记得自己似乎在内心挣扎犹豫良久，泪眼朦胧间签下源源不断的病危通知单，一遍遍被告知做好心理准备，手术室门外的灯仿佛永远不会熄灭，身边等候看病的人们来来往往，耳畔似乎传来绝望的哀鸣，内心却空寂的厉害。
　　天麻麻亮，打了许久腹稿的她终于拨通辜瑶妈妈的电话，她跟阿姨见过几次，印象最深的是阿姨烧得一手好菜，至于说些什么，阿姨又回什么，她全无半点印象，唯有那声泣音久久环绕于心。
　　直到好久以后，趁着周末，叶蜚好说歹说把不眠不休的阿姨劝回她们的出租屋休整，自己来照顾辜瑶的时候，犹有这真是场绵长噩梦的不真实感。
　　她边投毛巾，边絮叨：“今年的江潮肯定不如去年的壮观，潮水全灌我头头的脑袋里了。”以往这个时候，辜瑶会跟她一起痛斥万恶的资本家，大脑皮层光滑地连苍蝇都站不住脚的甲方，现在唯有沉默。
　　她有点儿害怕这种寂静，便又拎出新话题，“话说你知道嘛，我上次跟你说得我的那个新来的小帅哥同事哦，我们之前不是怀疑他十有八九是个受嘛。没想到，他居然不是！但！他是个究极海王！
　　我同学跟他硕士同校，妈诶，跟我八卦说他在那边同时谈了四五个女朋友，国内还有谈婚论嫁的未婚妻。不过嘛，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哦。
　　未婚妻在小红书上看到有妹子发自己男朋友的照片，惊讶发现那是她未婚夫，然后拔出萝卜带出泥。几个妹子建群来对他的时间线，还群发小作文。撕，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依然没有回应。
　　她放下毛巾，蹲在床边，托脸，眼神担忧，语气故作上扬，“咕咕，你跟我说说话嘛，分散分散注意力也好啊！”
　　沉寂良久，突兀。
　　“叶子，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这是她们寻常探讨的话题：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是此时此刻，叶蜚恍惚看到辜瑶那——
　　摇摇欲坠的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