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众生》韫玉山晖

8、往年真相

　　靖国公带着沈慎到了书房，下人们很快奉上了茶水。

　　“靖国公与陈溪认识？”等到书房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沈慎迟疑开口，方才靖国公与陈溪的交谈都不像是陌生人，更像是祖孙。

　　“不，我也是第一次见他。”靖国公看着沈慎，笑容逐渐收敛，“你一定很好奇，沈家为什么被诬陷，我为什么明明已经告老还乡，却会在这里是吧？”

　　看着沈慎逐渐认真的面色，他徐徐道出了一个被埋葬了多年的故事——

　　靖国公府作为宣朝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历代有不少女儿入宫为妃，坐上了后位的也有不少，这也导致了靖国公府权势滔天，引来了皇室的忌惮。

　　皇室在暗地里设计使得靖国公府日益衰败，到了他父亲这一代，靖国公府名存实亡，除了靖国公的名头，已没了实权。

　　为了保住靖国公府的声誉，四十年前，他的父亲将自己的女儿送进了宫。

　　靖国公府的小姐，不仅貌美，更会讨陛下欢心，所以很快就被封为沐妃，沐妃得陛下盛宠，入宫仅仅数月，就有了身孕。

　　陛下后宫嫔妃众多，也诞下了不少子嗣，但奇怪的是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活不过几年便夭折了，活的最久的四皇子也只到了七岁，便离世了。

　　所以陛下对这个孩子十分的期待，加之陛下宠爱沐妃，更是放言，若是皇子，当入住东宫。

　　东宫本是太子居所，陛下所言也算许下了若是沐妃诞下皇子，便为太子的诺言。

　　但这也引来了其他妃子与群臣的不满，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纵然沐妃一直小心翼翼，却还是中了暗算，提前早产，诞下一名皇子。

　　六皇子生下已是奄奄一息，太医诊断难以存活，沐妃便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孩子与父母提前准备好的男婴进行调换——

　　为了保住家族荣誉，他们在沐妃怀孕时便已经有了谋划，一旦沐妃诞下的是公主或者是不健康的皇子，都会被送出宫，他们需要一个康健的皇子来巩固地位。

　　而陛下在见沐妃所诞下的男婴，甚是喜悦，当即赐名，并将六皇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唯恐六皇子再次遭遇不测，后来更是直接让他入住东宫，虽无册封，可朝臣谁不知这位唯一存活的皇子便是日后天下的君王。

　　若无意外，陛下驾崩后，六皇子便可继承皇位。

　　为了避免靖国公府权势过大分散皇权，也为了保证六皇子即位不被靖国公府牵连，陛下便针对靖国公府做了一次清洗，该杀杀，该抓抓，不过几年，靖国公府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若是他此生混吃等死，陛下凭着六皇子的关系，也能保他安然无恙的过一生。

　　只是没曾想到，十五年前，原本身体硬朗的陛下突然生了一场重病，宫里御医都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后来陛下奇迹康复，本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直到陛下在一次上朝的时候再次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过

　　谁能想得到，陛下是被他最疼爱的六皇子下了慢性毒药呢？

　　狸猫换太子一事本来隐瞒的极好，即使他身为沐妃的哥哥，也不知晓其中明细，却不知何故让六皇子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到底是陛下养大的，对此事他毫不声张，借助靖国公府的声望拉拢群臣，陛下也对他越来越满意。

　　而六皇子狼子野心，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一切筹谋付诸东流，竟狠心给陛下下了慢性毒药，毒素一点点累积，这才导致陛下身体愈来愈差，最终辞世。

　　六皇子作为陛下唯一的孩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

　　没人会将陛下的死与他联系在一起，而这一切是靖国公的妹妹——当初的沐妃，现在的太后，临死前告知他的。

　　是的，太后的死不是因为先帝死亡而忧思过度导致的，也是新帝所为，甚至靖国公的双亲离世，都有新帝横插一脚。

　　只是外人无人知晓罢了。

　　靖国公得知真相，却无能为力，彼时的靖国公府名存实亡，即便想给亲人复仇，也无从下手，况且此事本就是靖国公府的错，若非当初为了荣华富贵铤而走险，又怎么会有如今的事情发生？

　　可他到底难以放下，所以暗中调查新帝，却不曾想被新帝发现了端倪，幸亏得沈旻暗中相救，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靖国公知晓了新帝的恐怖，深怕自己哪日会无声无息的死去，便借此机会诈死，远离了京都。

　　只是没想到，他“死”了没多久，沈旻便也死了，后来他调查才知道，原来新帝怀疑沈旻也知晓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联合西域，做了一出戏。

　　沈旻将军征战沙场多年，其威名，西域无不咬牙切齿。

　　那场战争，看似是西域进攻宣朝，其实是新帝与西域的一场针对沈旻将军的死局。

　　“卖国求荣，他竟能做到这步。”

　　沈慎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只剩下愤恨，沈家忠于宣朝一百余年，为宣朝出生入死，历代男儿皆战死沙场，却没想到最终落得了个这般下场。

　　靖国公待他稍稍平复了心情，这才接着讲道：

　　他在诈死离开京都前，曾经暗示过沈旻，只是不知他对新帝忠心多少，所以没敢细说，却不曾想就此害了他。

　　靖国公这几年来一直寝食难安，也不曾放弃调查新帝，也让他查到了不少东西。

　　其中包括那一封送给沈慎让他去调查兵部侍郎宋希仁的信。

　　也是沈慎受伤之后，他才发现溪如镇的陈溪。

　　当初的六皇子被送出宫之后，他们都以为早已死亡，但在溪如镇才发现，六皇子其实一直活着，正如御医所说不得长寿，不过及冠便已早逝，但他还是留下了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就是陈溪。

　　闻此秘闻，沈慎惊得险些掉了下巴，但好在战场上待了多年，他很快就调整好，没让自己失态。

　　“所以溪如镇才会被灭，将军府才会被烧，是因为陛下发现了陈溪的存在，想要斩草除根，难怪，会忍不住在京都动手，难怪不怕被人发现。”

　　沈慎恍然，多日来的疑惑一扫而空，却也由心升起了一丝悲凉，他在找到证据的时候，怀疑了宋希仁的身后有很多极有权势的人，却独独没有怀疑到新帝身上。

　　“那么另一封信，告知我溪如镇有难的也是你？”

　　靖国公点头，面含悲戚：“我是已死之人，京都那个地方不好插手，便拜托前辈告知你，可惜了溪如镇上千条人命，如此行径，你说他怎麽配做这天下之主？。”

　　“前辈？”沈慎跟着他骂了几声之后，他的注意力就被话题里的其他因素引了过去，疑惑挑眉。

　　“你应当见过他，他浑身长满长毛，武艺十分高强，当初我能死里逃生，便是多亏了他。”

　　“靖国公与他相识？”

　　“并不熟悉，只是听你父亲曾言，似乎是你们沈家的长辈，名唤陆英。”

　　沈慎：？？？什么长辈，我怎么不知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晓，你们沈家秘密太多了，你要是不放心，不如去问问你家祖先？”瞧他愕然模样，靖国公又道。

　　沈慎点头，以示自己知晓，他相信此事靖国公不会骗他，便也没再继续这个问题，只是记住了陆英这个名字，准备之后再找机会调查一番。

　　往事讲完，靖国公叹了口气，一脸悲戚，“陛下自登基之后，如今行事日益荒谬，百姓之苦，他是半点也瞧不见，只顾自己寻欢作乐，追求长生，如今四处，都已是民不聊生了。”

　　……

　　姜毓望着面前的废墟，残垣断壁，久久沉默。那个她曾经居住的院子，已经化作了废墟。

　　昔日在溪如镇的日子，一幕幕在她脑中回想，她只觉得心口胀痛，奇怪的情绪在她的心底爆发，让她总想做点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奇怪的情绪从何来、因何来，只是沉默的掏出几根香，指尖拂过，香便燃烧起来。

　　姜毓弹指，香化作流光，很快插在地上，十分笔直，一缕缕烟雾攀升，隐约可见镇上的故人在烟雾中朝着她笑着打招呼，随后消失。

　　“白姑娘。”林树立、镇长、石头、刘婶……一个个熟悉的声音朝她打招呼，随后逐渐远去。

　　姜毓看到他们所行的方向，是一条漆黑的河，一座桥。

　　待烟雾里没有了故人身影，姜毓才转过身看着远处，淡淡道：“既然来了，何必躲藏。”

　　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她看着面前人如今的模样，素来淡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忽然笑道：

　　“这便是你的报应吗？陆英。”

　　陆英面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与五百年前没有丝毫变化的女子，同样服食了长生药，面前人一如既往，而他如今却是怪物模样，心中不由百感交集。

　　“躲了五百年，为什么突然来找我？是为了让我来杀你是吗？”

　　一如既往的平淡语气，却藏了几分杀意。

　　陆英无奈苦笑，道：“他给了你解药是吗？”

　　“所以你是来要解药的。”

　　“我来跟你做个交易，你帮我救一个人，我的命给你，任你处置。”

　　姜毓看着面前人，有些奇怪：“谁的命，值得你拿自己的命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