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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安阳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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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县并不大,家家户户都是跟着祖辈生活在这的,街头巷尾的邻里基本都认识,哪天来了个陌生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不过半日的功夫就能传遍整个安阳县。
而近日三街六巷传的最多的,还是西街搬进来的那一对兄妹,据西街亲眼见过的妇人说,那对兄妹长得一个塞一个的好看,就像那话本里所说的金童玉女,什么英俊潇洒,什么貌若天仙似的。
打眼一看就感觉出身不凡,定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
西街口大榕树下,嗑瓜子的大妈绞尽脑汁才想出了几个形容词,刚说出来就得到一阵哄笑。
“嘿,你可别是那话本子看多了,若真是那富贵人家,怎麽会来咱们这偏远小地儿呢?”
“你这辈子怕是连咱安阳县都没出过吧,哪里知道人家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什么样子,可别在这胡言乱语了。”
围着大妈的一群妇人,嘻嘻哈哈笑着,对她所言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几分嗤笑。
大妈不服,刚塞进嘴里的瓜子也不嗑了,高声道:“别说我了,你们谁又出过这安阳县?反正我看那位姑娘公子,比咱那位县令大人都要强上不少。”
县令对这一方小地的平民而言,已经算是顶大的一个官了,能拿他举例子,可见大妈所言并非妄言,但也有人半信半疑。
“你可别哄我们?”
大妈翻了翻白眼,吐出一溜儿瓜子皮:“我闲的没事干,在这跟你们瞎扯,是不是的你们自己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好啊,我一会儿就去瞧瞧,若不是你说的那般,今晚就去你家里吃晚饭。”
有人打趣道,话刚落就迎来好几声附和。
几人说笑争论间,有人眼尖瞧见一位玄衣青年,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拐了进来。
端的是神采英拔,仪度不凡。
她瞧着那青年俊秀容颜,眼底一下子亮了起来,暗暗戳了戳身旁正磕着瓜子跟众人闲扯的大妈,道:“嘿,你刚刚说的那对兄妹,不会是他吧?”
众人视线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一同响起了惊呼声,得到大妈肯定的回复后,各自心底盘起了小算盘。
看着他拐进了那座空了许久的院子后,她们面面相觑,这时可算是对大妈的话生了几分赞同。
“别说,还真挺好看的呐。”
……
沈慎合上门,也隔绝了外边那群大妈的闲言碎语,他扫了一圈院子,没有看见姜毓的身影,便径自抱着东西回了房。
沈慎将怀中东西放下,是些粮食与家用杂货,看着逐渐像模像样的小院,沈慎满足喟叹一声,可下一秒,他就变了脸色,掏出自个儿的钱袋子数了数残留的银两,眉头肉眼可见的皱了起来。
“怎么了?”
姜毓走过来,正巧看见他这幅样子,出声询问。
沈慎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子,苦笑道:“我得去寻点活计做做,不然你我怕是下月连房子都住不起了。”
沈将军当然不会缺钱,可他是从战场上“战死”的,沈家钱财没有带走分毫,就连身上目前仅有的一些银两,都是从陆英那拿来的。
如今这些日子租房子、买东西,前前后后花了也不少,入不敷出。
更遑论如今的他,虽然不死,但不论有多少奇特,他也会饿,需要食物,以及一些其他支出,这点银子也经不住他用上几日。
自小养尊处优的沈将军,生平头一次为了几文钱而感到棘手。
姜毓了然,道:“若是缺钱,我可上街给人诊治,收些诊金来。”
她素来没有积攒钱财的概念,往常与人看病皆是随心,也从未收过诊费,毕竟于她而言,基本没有需要钱财的地方。
但如果沈慎需要,她也不介意给人看病的时候,收些诊金来,不论多少,也算是一些收入。
沈慎摇头,半开玩笑道:“你现在可是我恩人,哪能只让你来赚钱,况且,我可不能只让你一个女子出门赚钱养家,我会些武艺,不管干些粗活还是什么,总能找到赚钱的办法,再者我们要在此处长住,找个活计也可掩人耳目。”
姜毓颔首,无不答应。
次日清晨,沈慎洗漱完毕,便准备出门去寻找活计,怎料刚出门就撞见隔壁同样准备出门的男子。
青衣素衫,头戴纶巾,鬓角垂落一绺美髯,怀中还抱着几本书本,一身书卷气,端的是雍容闲雅。
男子瞧见陌生容颜,目光扫过他身后紧闭的远门,想到昨夜夫人说隔壁搬来了一对兄妹,眼底闪过一丝恍然,拱手笑言:“这位郎君便是刚搬来的吗?在下温崇良,正巧住您隔壁。”
沈慎笑着回应:“在下白慎,正是昨日搬来的,家中繁事多,尚未来得及拜访,还请勿怪。”
沈氏大将军沈慎之名过于惹眼,他便没有报自己的真名。
虽然不确定在这偏远城镇是否有人知晓沈慎二字所代表的含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与他相识的不少人都还活在世上,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发现原本应该战死沙场的沈将军,如今却在他处安然无恙,只怕会惹来不少的麻烦。
索性,他便随口扯了姜毓常用的白字为姓。
毕竟对外他们以兄妹相称,既是兄妹,兄随妹姓也无伤大雅吧?
沈慎心中所想,温崇良自然不知,二人一阵寒暄,并肩朝街道外走去,言语交谈间,沈慎已将身边人的底细摸了个干净。
温崇良,如今安阳县仅有的几位夫子之一,也是最年轻的一位,据说当年也曾入京都赶考,可惜天不随人愿,落榜后便回到了这里,在城北私塾里教导学子。他看着年轻,却文采斐然,声名远扬,如今已是安阳县无数学子的老师。
而温崇良则见眼前青年言语不凡、举止有度,不似寻常人家能教养的出来,与他谈到书卷内容时,更能对答如流。
于沈慎而言,不过随意而为,毕竟日后还要在此常住,也该与邻里多多亲近,所以温崇良所言,他都认真回答,并添了几分自己见解。
可落在温崇良眼里,却是心惊,暗道他的文采不输于自己,遂也生了几分交往之心。
一人有心交往,一人有意拉拢,两人很快便从一见如故,跳跃数个阶梯,以兄弟相称。
在得知沈慎是要外出寻些活计的时候,温崇良难得主动提起帮他找些活计来养家:“我有位朋友正在县衙任职,白弟若是不介意,我可代为引荐,想我这几分薄面帮你谋个活计也不算什么问题。”
在偏远的小城里,能够进当地官府门下做事,乃一件极其风光的事情,且不论官府给的银钱足够多,单是与官之一字扯上关系,就好像一下翻身从农民变成了官员。
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吏员,也非寻常人家可以攀比的。
而这在别人眼里十分难得的机会,却由温崇良如此轻松说出来,足以见得他在安阳县的人脉与声望。
面对这个温崇良自以为十分优渥的安排,沈慎却摇了摇头,道:“多谢温兄好意,只是我自在散漫惯了,官府规矩多,只怕难以胜任。”
堂堂沈氏大将军,跑到偏远地方给人当小吏算什么?若是让京都那些人知晓了,只怕不知惊掉多少人下巴。
沈慎难得顽劣想着,可惜的是,这一生怕都没有机会与他们再见了。
想到这儿,沈慎不免有些遗憾。
沈慎脑中想的温崇良自是不知,他方才心直口快说出了话后便有些懊恼,毕竟再怎麽与他一见如故也都是初次见面,尚且不了解他家世、为人与过往,就将人引荐给故友,若是出了差错反倒不知如何跟朋友交代了。
闻言他反倒松了口气,虽然诧异眼前人竟然拒绝了自己,但也没在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鼓励了几句,又道:
“也好,白弟若是有何难处,皆可来寻我,你我既为邻居,合该互帮互助。”
正巧到了路口,二人互相道别,分道而行。
临走前,温崇良还与沈慎约好,等来日定要与他小酌几杯,促膝长谈。
沈慎自然是应好。
此时天明,安阳县的人们已经苏醒,开始为一天的生计奔波。
街道两旁都是些各式各样早点的摊贩、菜贩子,叫卖声此起彼伏,一片喧哗,瞧着就格外热闹。
沈慎深深吸了口气,清晨新鲜的空气扑鼻,让人心情愉悦,他望着远方,暗暗打气:“沈慎,你连战场都不怕,不过是找几个活计赚些银钱,也没什么可怕的。”
他揣着一颗雄心勃勃的心踏上了找活的路程。
然,事实与想象总是相反的。
直到日落西山,沈慎才一无所获回了小院。本以为找一份活计赚钱不过小事,可沈慎今日接连碰壁才发现,凡事都没自己想的那般轻松。
他正踌躇着如何回家跟姜毓如实说出,远远的便看见自家院门大开。
沈慎担心家中出了变故,三步并作两步连忙回家,虽心急,却也知晓分寸,刻意控制了自己的步伐,唯恐被人瞧见了端倪。
透过院门口,沈慎便看见小院内围满了一群妇人,她们不约而同围在姜毓身前嘘寒问暖,沈慎敏锐地瞧见每个人手上还捏着一张薄纸,只是纸张是折起来的,紧紧握在她们手中,看不见里面写了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