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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突然,江扶衡发现她那精湛缜密的计划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漏洞,那就是司马家的墙内是有府兵的!

      此刻蹲在司马家的外墙,江扶衡左右为难,虽然她重活一世已经不在乎什么流言蜚语,但至少不能把长公主夜爬司马家墙头被抓这种事闹得沸沸扬扬吧。

      姜庐跟长公主并排蹲在外墙上,迎着寒风萧瑟,生平第一次质疑起自己的志向,原先他进了成华卫后就以护卫长公主为己任,可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他们成华卫的职责还包括帮着长公主私会小郎君啊!

      突然羡慕起宁真那小子,只用拿着长公主沾染了血迹的披风裹着赃物站在下面替他们望风就行。

      又一阵寒风吹过,脚都快蹲麻了,姜庐实在忍不住问道,“殿下,还不下去吗?”

      江扶衡眼睛盯着前方逐渐走远一队巡逻守卫,小声道,“等他们走了,咱们就下去。”

      姜庐实在忍不住道,“殿下若是放心,属下的轻功还是不错的。”

      江扶衡转头看他,满脸质疑。

      一下子让姜庐自尊心深受打击,提着长公主就跳了下去,风起裙角,脚尖轻点,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然后迅速带着江扶衡躲进草丛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最后沉默中又带着点骄傲地看向长公主。

      江扶衡讪讪的说,“姜侍卫好功夫。”

      怪她,前世姜庐死的太早,哪知道他轻功这样好。

      到真正站在院子门口时,江扶衡却顿住脚步,有些迟疑,耳旁忽然传来姜庐幽幽的声音,“公主都到房门口了,还不进去吗?”

      重生一世,江扶衡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司马淮灵,毕竟她早已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少女,中间隔着的须臾岁月让一声淮灵哥哥再也唤不出口了。

      “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胆子不小,看我不...公主?公主!”明桂骂骂咧咧的话生生憋了回去,脸蛋通红。

      江扶衡刹那神情自若,淡定道,“领我去见你们家公子。”

      姜庐在旁叹为观止,这皇家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屋子里陈设如旧,这南瑙汉宫屏还是她七岁那年送他的贺礼,连位置都不曾挪过,视线渐移,屏风旁的男子温柔淡和,同往常一样。

      司马淮灵稍有诧异,转头对明桂道,“去将我那雪渐茶尖拿出来。”

      “是,公子。”明桂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退了下去。

      烛火摇曳,火焰忽左忽右,房间里的气氛忽然凝滞下来,往日里总是江扶衡叽里呱啦说上一堆,司马淮灵温柔地回应几句。

      如今两人相顾无言,静默片刻,还是司马淮灵先开口,“今年新茶成色不好,现下我这雪渐茶尖还是去年的,也不知公主可喝的惯。”

      “无妨。”江扶衡道。

      “苏南一带今年的雨水不如往年,难免茶叶也逊色些。”司马淮灵伸手接过明桂呈上来的的茶盏,递给了长公主。

      江扶衡细细吹了一口浮在上面的茶叶,青翠欲滴只见芽尖一点雪白,这雪渐茶尖只产于苏南一带,或者说只产于苏南的几处村子,清香动人,名贵极了。

      味嗅牵动着记忆,连这从小喝惯的茶水也逊色几分,江扶衡突然问道,“那年的赏花宴,你为何要送我一枝牡丹。”

      昏暗的灯火一明一灭,司马淮灵的俊容看不清是喜是悲,只听他淡淡道,“去年的赏花宴,圣上私底下递给我了一朵牡丹花说是长公主最爱,臣不好推拒,就此借花献佛以祝圣上与长公主的手足情深。”

      然后又补道,“公主知道,臣从不骗你。”

      江扶衡浅浅笑开,“我知晓的,你从不骗我。”

      盛京人人都道长公主与司马公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只有江扶衡自己知道,她与司马淮灵从未有过什么相悦。

      司马淮灵长她四岁,自小就如兄长般宽厚待她,无论江扶衡犯了什么错出了什么丑,他总在身后替她收场。

      可京城里顶贵家的孩子就那么些个,都是自小相熟的关系,而司马淮灵无论对谁都是谦谦君子。

      年少成名,大儒白丁皆是赞誉,游览河山,以诗会友,每次司马淮灵从京城外回来,总会给江扶衡讲述一路的奇闻轶事。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京城开始传言他们两小无猜的故事,连先帝都打趣着要赐婚。

      江扶衡总是红了脸,捏紧袖边,平息着心跳如鼓,偷着眼角光去瞧他,司马淮灵总是含笑不语。

      年少江扶衡心里一时失落一时雀跃,忽高忽低,直到赏花宴上的清贵公子独独送与她了一枝牡丹,江扶衡这才敢在心底猜测是否他的心意与自己一样。

      毕竟从小到大司马淮灵的言行举止从未有过逾矩,那是头一次,越过盛京城的目光,递给她一枝牡丹。

      如今时过境迁,终于听到当年赏花宴的真相时,江扶衡说不好是感伤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点,只是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转而轻松道,

      “远远北方的河谷,四月初杏花就长满了枝头,鲜蕊嫩白的花瓣在常年沙土风尘的地方总是叫人欢喜,可惜短短十几天就谢了,不如江淮的杏花一场雨来的湿香连绵,我捡了许多杏花,想着带去江淮,可是短短几日花就烂了,我只能把它撒在溪流里,盼望它比我先到遥京。”

      “南北天行山的瀑布原来真是像从天上来的,山间云雾缭绕,飞流直下千里,我从前以为你是夸大了说,没想到真见到时竟与你说的一模一样,只是旁边山脚村子的酒家换成了茶铺,早就没有了神仙酒。”

      “合川江大潮也名不虚传,堆水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水天相接处,前浪微澜,后浪就已成排山倒海之势,身旁人都吓得连连后退,可我偏渴望着再上前一步。”

      “你同我说得没错,每每南下我只去了舒淮,确实遗憾。”

      司马淮灵轻轻皱眉,一字一句的意思他都懂,连在一起却不知道江扶衡在说些什么,况且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长公主从没有去过这些地方。

      今日白天长公主被赐婚,结果夜里就来寻他,想来不是为了说这些,于是谨慎回道,“长公主所言极是,天郜确实各处有各处的奇丽。”

      江扶衡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么,大概想起什么便说什么了,重生回来短短两日,她一刻未歇,直到今日夜里目送蔡余乔断气,才得喘息片刻,如今脑子空空,说话也毫无顾忌了。

      她最后低声说道,“不管是因为皇帝下令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故,那年你送我牡丹时,我很欢喜。”

      说罢放下了茶盏,步摇一颤,江扶衡抬眸间不巧对上了司马淮灵清冷晦暗的眼神,缱绻迢迢,一触即离。

      江扶衡干脆利落地转身就走,结果刚推开房门,就撞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司马淮烨的脸上全是难以掩饰的震惊神情,江扶衡不禁莞尔一笑,正准备扬长离去,就被身后的声音叫住,“公主且慢,臣从后门送公主出去罢。”

      司马淮灵走了出来,无视司马淮烨欲言又止的神情,吩咐着明桂去清离后门守卫,江扶衡在旁没有推拦,毕竟她真不想再爬一次墙了。

      姜庐也跟了前去,几乎立即就注意到两人之间欲说还休的奇怪氛围,十分聪明的当自己是瞎了聋了,远远跟在身后。

      江扶衡踩着司马淮灵的影子走在月光下,眼前人挺直的脊背如松如竹,一如这么多年,她看过的各样背影。

      京中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权贵子弟,可司马淮灵不属于他们,所以也不会故作讨好奉承她,柳宛怡实在错了,这么多年江扶衡身边至少还有个司马淮灵在她耳边说着真心话。

      如果再硬算上柳宛怡就有两个了,想到这里江扶衡忍不住想笑,不知道柳宛怡知道她这么想会不会气的跳脚。

      司马淮灵突然顿住,长睫微垂道,“公主,已经到了。”

      原来已经到后门了,明桂的车马已经备好,就等着他们了,江扶衡上车时仿佛听到司马淮灵低低说了句,“望长公主日后多喜乐长安宁。”

      轻便车马走在小道上,渐渐淡化成一点烟尘,司马淮灵倚靠在门槛旁,过了许久,轻笑出声。

      回到房间时,就看见司马淮烨端坐在椅子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品着雪渐茶尖,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司马淮灵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听到了多少?”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司马淮烨坏笑道。

      “那就闭好你的嘴巴,长公主今夜来的消息一个字也不能透露出去。”司马淮灵冷冽道。

      “哥,那枝牡丹真的是圣上给你的吗?”司马淮烨忍不住好奇道。

      “臣子怎敢拿圣上所言做假。”司马淮灵眸间转深,呵斥道。

      “那哥你心里有长公主吗?”司马淮烨问道

      “你若真的闲得慌,就去把府里暗哨整顿一下,今夜的消息若是传了出去,我拿你是问。”司马淮灵眼皮一掀,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

      司马淮烨摸了摸鼻子,灰溜溜的走了。

      少时国子监的大儒极其钟爱司马淮灵,在给其他年纪小的孩子教授诗易念到什么赞溢之词时,总要拿他做例子,司马淮灵心中羞惭又无可奈何。

      那年他路过国子监听到还是太子的圣上一脸戏谑地拿着诗经佯装诵读,大声问公主有没有想到什么,比如常常出现在他们夫子口中的人,特别是复姓的人。

      窗子里的江扶衡又羞又气,俏脸比染了胭脂还好看,艳若桃李,眉间含情。

      司马淮灵站在窗外,看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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