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于飞》月华为霜

6、第 6 章

　　娄璃嘶哑的问道"世人说百行孝为先,说孝义大于天,但是书中说的是父慈子孝、伦常有序、上下和敬,没有父慈哪里来的子孝。世间有忤逆之罪,还是大罪,父可以卖子杀子,父亲却没有任何过错。为什么?凭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是否还其血肉,就能摆脱这一切?妻子被打杀是家事,妻子打杀夫君是律法,何其的荒谬。我时常在想,我如果不识字不读书,是否变得与世人一样麻木,无心无情犹如草木,任世间蹉跎走过这一生。但读的多,识的多便对世道越感到无望。我想了结自己,但是舍不得你们,于是我有次买了砒霜,拿回家准备把娘与你一起带走,既然世间无情,我们一起离开就是了。但是我到家里看到你甜甜的对我笑,娘温柔的给我做饭,给我缝补衣服,我又下不去手。离开之后,我走在黑夜里,就像我们的人生,没有希望,只留黑暗。"娄璃说完,看向破晓的天空,出神许久。

　　直到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洞口,她把目光转移到小五身上,看到小五担心的目光,微笑继续说道"妓馆的一个姐姐对我说'你爹卖子无非为了银钱,妓管不缺的就是银钱,每段时间给你爹送过去点,你爹自然老实。然后给你妹妹多攒点嫁妆,再给你妹妹找个老实巴交的夫婿。'当听到这话之后,犹如被人当头一棒,脑中清醒了过来,我好像有了熬头。之后我找老鸨说我要接客,只要给银钱给的多,不挑客人。渐渐的在妓管小有名气,攒钱越来越容易。每次回去送些钱给爹,爹拿到钱之后果然对你和娘也好了许多。后来我在妓管认识许多读书人,其中一个人姓南宫,叫南宫俶,他跟我讲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女娲娘娘泥土造人,上古众神混战。跟我讲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他看到我确实好学,于是送些书简让我读书练字,等我学会之后,便拿回家教给你,这样你也能读书识字。"

　　"后来我有次有个大户,召我们去府上伺候,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一个受伤的游侠,一时好心救了他。他说他叫皇甫和,是翰国人,但翰王不理国事,只知求仙问道。他谏言世上没有神,没有长生,惹怒翰王被赶出了翰国。他不放弃,他要证明他说的是对的,他要走遍世间证明没有神。可是等离开翰国,离开皇甫家,他才知道,普通的百姓想的只是裹腹,衣能遮体,屋能避寒。根本没有人在乎国主是不是要长生,天上是不是有天神。在他看过人间苦难,奴隶不如牲口,妇女孩童被随意的买卖...他才明白人间需要的是什么。他要回去夺权,用手中的权力,为悲惨的世间洒下阳光,哪怕一丝也好。可是却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暗杀,他说他在等死的时候,看到我的出现,犹如看到了日光,耀眼而又温暖。他在妓馆待了两个月走了,说让我等他,他说他一定会回来,这种话在妓馆没有人当真。但还是希望他真能夺到权力,为这人间炼狱撒入一丝阳光。"

　　娄璃带着小五,走出山洞,看着洒满阳光的大山,生机勃勃而又坚韧挺拔,不惧雨雪风霜。她看向小五"老天总是在人绝望的时候,又给人希望。你被曼娘家收留,我也被南宫俶赎出来,做他的侍妾。一切一切都那么美好,美好的让我以为活在梦中。果然老天怎会有情,他再一次把我踢进泥沼中,让我遇到梁渎这个恶魔,梁府这个魔窟..."

　　小五紧紧抱住颤抖的四姐"四姐不怕,你还有我。"小五轻轻的哼起,娘经常唱的歌谣"天上云儿飘,地上人儿翘。树上鸟儿齐儿唱,树下花儿片片开。山上哥哥呦把猎打,山下妹妹呦把歌唱。天上星儿眨巴眨,地上的孩儿闹呀闹..."

　　寂静的夜里,安静的长街中,突然闯入一队人马,大概二十多人,奔向梁府。梁府的守卫看到来人,直接打开大门。为首之人,长驱直入踏入梁府,剩下之人则在府外等候。

　　此时的梁栋因为昨天之事,用于侍卫比武的方式,来疏解心中的怒火。突然听到有人骑马闯入,拿起长刀直接刺去。骑马之人拿出长枪挡住长刀,用力一推,把长刀推向梁栋。梁栋接住长刀,抬头一看是竟然是梁桉,他时岐阳城族长一脉,如今在梁家军内担任督卫。梁栋上前拜见,梁桉打断梁栋直接命令"军队拔营,急需粮草,给你三日时间凑够一万石粮。"说完骑马离开。

　　梁栋的身体瞬间僵硬,许久之后他站起身,沉静片刻之后带领众人赶往县衙要粮。县衙只能拿出两千石,无法只能去邻县借粮,只有两个县肯借,借了两千石。梁府的存梁两千石。

　　到了第二天午时后,梁栋召集梁府众人,商议对策。有人犹豫的开口"要不剿匪,匪患上一年秋季抢了不少粮食。"

　　"剿匪的兵马你筹集?"梁栋气结。

　　"我们可以从百姓手中征粮?"另一个说出,梁栋直接一脚踹过去"蠢货,向百姓征粮要官府发通告,能找官府发通告梁桉还用找我?算了你们去找乡绅借粮吧。"

　　梁栋派出去的人, 直到戌还未有人归来。他坐在院中沉思片刻,叫上府内所有人,准备去抢粮。就在这里,门口有个穿道袍之人,自称通天派,特来相助解府中燃眉之急。梁栋命人请了进来,亲自招待。

　　"本座乃通天派贾术,府主称呼本座贾真人便可。"贾真人自我介绍完,直奔主题"听闻府主还缺两千石粮,特来献计送粮来!"梁栋听完沉默。贾真人却悠哉的找个位置坐下,等待梁栋开口。这时手下禀报说从乡绅里借了两千石,梁栋听到暗吸了口气,平静吩咐人们退下。

　　梁栋看向贾真人请教"真人可有何良策?"。

　　"本座在凡间游历,路过娄新城北边的娄北村,此村大概有两百余口人。此村有口井,最初被叫厌弃井,因为此井水发苦,从而被村民所厌弃。后来有次一个孩童,掉入井中没有淹死,反倒一直浮在水上,最后被救了上来,村民对井的态度开始改观。之后,村长请个道长查看此井,道长说井里有位神兽赑屃,赑屃善驮重物,所以掉下任何东西都会浮上来。此井有神兽守护,会给村里的灵气与福气。村长听到之后非常高兴,从此之后初一十五都会拜祭。本座慕名而去探查此井,发现原来是一座盐井。"贾真人可惜的叹了口气,接着说"盐的好处,我不必多说,但其中一个好处是,可以长久保存食物不腐烂。"梁栋眉毛跳了跳,示意贾真人继续讲,贾真人在桌上写了两个字[人牲]。

　　"旻国派出三万大军驻扎,离这只有三十里地。府主可以可虑下是牺牲少数,从而救大多数人,还是大多数人一起牺牲,包括军中的梁家人?"梁栋听完继续沉默,盯着贾真人,而贾真人悠闲的品茶。

　　梁栋开口"要多少人?"

　　"不多,四十人而已。要让县衙发布告示,说娄北村发现铁矿,招人开垦,每人每天给十铜币,年龄不限。最好能从府衙,借些衙役的衣服,以便我们便宜行事。"梁栋点头应允,亲自去县衙拿告示。贾真人接到告示,带领梁府三十余人与招募过来的十几个游侠,赶往娄北村。

　　今天小五醒的很早,看到娄璃一直在睡,乖巧的拿起树枝在地上练字。不知不觉就到了午时"咳咳...咳..."小五听到咳嗽声慌了起来,说要给四姐找大夫。娄璃知道自己回天乏术,只能安慰小五说自己没事。娄昭按时送来午饭,看到这样的娄璃有些着急,娄璃说自己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娄昭犹豫一会最终还是下了山。

　　"小五过来,咳咳...四姐有话对你说。"娄璃虚弱的,让小五来到自己跟前,把怀中的护身符,套在小五脖子上。"四姐一生命苦,被老天玩弄,被命运折磨。但是四姐心里还是开心,仍然感谢上苍,你知道为什么吗?"小五摇摇头。"是因为邱掌门要收你为徒,领你进宗门。进入宗门便能学习仙术,求仙问道,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尊敬,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你一定要尊师重道,谨言慎行。"小五好像明白了,脸色发白说不出话。

　　"小五,四姐希望你以后自强自立,不畏苦不惧难,坚守本心勇往向前。以后你人生,有师门作为归处,师傅和师兄作为依靠,四姐很放心。"娄璃伸出手抚摸小五,想要把她的容貌,烙印的更深些,只是眼睛越来越模糊"如果有一天,你足够强大,一句话可以抵万人言之时。四姐希望你,仍然记得你的来处,记得很多像四姐一样的女子,仍在地狱无力挣扎,记得你上面的三个姐姐。让所有人知道买卖孩子是有悖人伦,吃人牲天理难容之事......"

　　小五看着倒下的四姐,害怕惶恐,喊了几下,始终得不到回应。她呆愣的坐在床边,看着四姐,眼泪簌簌落下。她摸了摸脸上的眼泪,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她扬起袖子把眼泪擦干,抱着娄璃安心的睡去。

　　娄昭下山之后一直心神不宁。这时村里来了个衙役敲锣打鼓,说在娄北村发现了铁矿,现在招人开矿,每人给五文钱,无论老人小孩只要去都给钱。村民一听都来问真假,衙役拿出告示让大家看。村民看了官府的印,纷纷报名前往。娄二牛带上两个奴隶一起去,衙役说按人头算,只要去了就给钱。村民们一听,全都拖家带口赶往娄北村。曼娘与娄大山也决定去娄北村开矿,娄昭担心娄璃说要去山上再看看。娄大山与曼娘同意,并嘱咐娄昭,如果娄璃有事,一定赶去娄北村通知他们。

　　娄昭赶到山上,看到小五与娄璃躺在床上睡觉,松了口气认为自己多心。他转身离开之时,看到桌上的吃食没有动。便转身去叫小五,让她吃饭。叫了几下,小五睁开眼看了看娄昭,没有说话,闭上眼睛继续睡去。娄昭火气上来,要把小五拉起来。小五却紧紧抱住娄璃,不肯起来。娄昭这才看向娄璃,他伸出手摸向娄璃,发现她已经浑身冰凉。他颤抖的去探娄璃的鼻息,已经气息全无。

　　娄昭惊恐叫道"小五...四姐...她死了...四姐死啦..."

　　小五喃喃的说"四姐没有死,她只是睡着了。"说完继续抱着娄璃睡。

　　娄昭摸了摸小五额头很烫,用力把小五拉起来,要带她下山找大夫。小五离开了娄璃开始害怕、难受、痛苦。她发疯的挣扎,慌乱间,拿起碗直接砸向娄昭,把娄昭砸昏了过去。小五浑身颤抖的躺在地上,她咬紧牙关用力坐起来。她到处找她的四姐,可是她的眼睛看不清楚,看不到娄璃在哪儿。她痛苦的趴在地上,在地上艰难的爬着,找她的四姐。

　　"砰——咚,砰咚——"邱掌门看到晃动的聚灵砵,施法准备压制,邱硕警惕的站在师傅身边。这时聚灵砵发出一道白光,白光笼罩着二人。等白光消失之后,他们出现在了小五所在的山洞中。邱掌门看见趴在地上,满脸通红,眼睛布满血丝,艰难爬着的小五。立即对聚灵砵施法,让聚灵砵移到到小五头上,聚灵砵散发出一道白光罩住小五。小五在白光中,慢慢安静下来,她抬头看向娄璃的方向昏了过去。邱硕拿出银针,刺向娄昭头部。娄昭很快转醒,看到是邱掌门他们,大哭说"四姐死了,小五疯了..."

　　"小五无碍,只是她四姐,本尊无能无力。"邱掌门看向床上的娄璃,叹口气。

　　"小五麻烦道长了。我这就下山,去娄北村找爹娘,让他们回来拿主意。"娄昭说完,向邱掌门与邱硕道谢,下山向娄北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