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会梦》翡纪

5、启程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个产婆是目前整个问题的切入点？”

　　沈簌瑶点点头，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

　　屋内香烟袅袅，沈簌瑶早已屏退下人，与萧冉秘密商谈此事。

　　当时房间里只有曲夫人和产婆两人，若曲夫人生下来的真的是一只鸟妖，那么那个产婆一定是第一个发现的。

　　“可问题来了，距离我母亲生产已经过了近二十年，谁还知道那个产婆去了哪里呢？”

　　十七年的时间，何其漫长，人们匆匆来过又匆匆走过，谁又能保证那个产婆现在是否还在世呢？

　　问题到了关键点，沈簌瑶打算直接去问沈志怀。

　　“慢着，瑶瑶，你忘了你同我发的誓吗？”

　　萧冉伸手拉住沈簌瑶的胳膊，制止道。

　　“这……”沈簌瑶咬住下唇，皱了皱眉头，有些犯难，如果不能去找沈志怀，那该去找谁呢？

　　两人都有些苦恼，忽然间，沈簌瑶灵机一动。

　　沈老夫人！

　　但要沈簌瑶亲自去是不行了，萧冉决定自己去问出答案。

　　说干就干，沈簌瑶带着萧冉来到沈老夫人的房屋门前。

　　午后，茂密的枝叶挡住日光，斑驳的树影随风晃动，一时只听得虫鸣鸟叫。

　　“我祖母脾气还是很好的，你不要紧张。”

　　看着沈簌瑶比自己还紧张，萧冉不由得笑出声，细长白嫩的手轻轻摸了摸沈簌瑶的脑袋：“还是沈小姐先不要紧张了。”

　　说罢，她转身走进沈家祖母房间，独留沈簌瑶一人在秋风中瑟缩。

　　屋内，老太太一身锦衣华服，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和周围的小丫鬟们笑呵呵地聊着天，见萧冉进来，便挥退了丫鬟们。

　　“呦，这不是萧丫头吗，来我这个老婆子这儿干什么呀？”

　　沈老夫人慈祥地打量着这个年轻的解梦师，或许夜深忽梦少年事时，自己也有一个做解梦师的愿望。

　　“萧冉见过沈老夫人，老夫人安好。”

　　萧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旁边的丫鬟为她搬来一个椅子，沈老夫人又示意她坐下后，她这才坐在椅子上，缓缓地把来由告诉沈老夫人。

　　“这么说，看来沈志怀已经告诉你啦。”沈老夫人慢悠悠地说着：“你说那个产婆呀，她姓黄，叫黄二娘，至于具体她现在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萧冉心下一惊，莫非线索到这儿就要断了？

　　沈老夫人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

　　“不过老婆子我虽然年纪大了，但还记得一件事。”

　　原来，就在当年曲夫人生下怪胎后的第二天，黄二娘便找到了沈志怀。

　　她知晓一个知州夫人生下怪胎一事难免要被人议论，也害怕遭来杀身之祸，于是黄二娘眼一闭心一横，主动找到沈志怀为自己求情。

　　“沈大人，民女也不知夫人为何会生下怪胎，民女敢保证自己在其中绝没有动手脚，还望沈大人绕民女一命！民女的儿子现在可还在市舶司呢！”她想着，自己碰见了什么不要紧，儿子虽然只是一个市舶司一个小差役，可不能丢了头上这帽子。

　　彼时的黄二娘已是知命之年，一身破旧跪倒在沈志怀旁边，好不可怜。

　　“行了，起来吧！”沈志怀背过身揉了揉眉角，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闻言，黄二娘擦了擦眼泪，小心翼翼站起身来。

　　沈志怀转过身，拿过桌上的一袋银钱，递到黄二娘面前。

　　黄二娘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钱袋，又看了眼沈志怀，这才开口道：“沈大人，这是……”

　　“拿着吧！”

　　话音刚落，沈志怀看着黄二娘惊喜又飞快地把钱袋抢到自己怀里，打开袋子仔细数了数。

　　分量挺大，里面还有不少银两呢。

　　“黄二娘，这钱袋出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三人知道。”沈志怀面无表情，声音平和地说。

　　黄二娘愣了一下，看了眼坐在旁边不紧不慢喝茶的沈老太太，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是个聪明人,在达官贵人之间混迹久了，难免会看脸色。

　　当时在场的，除了沈志怀，黄二娘，便只有沈老夫人了。

　　“所以，黄二娘的儿子，如今应该还在市舶司。”

　　沈老夫人把当年的事情全盘倾出，毫无保留，让萧冉很是感动。

　　“您愿意和我说这些事，萧冉万分感谢！”

　　眼看萧冉就要起身行礼，沈老夫人连忙探出身体，扶住了萧冉。

　　“跟我这个老婆子还客气什么呢！我这儿子既然都愿意把当年的事情告诉你们了，我透露这一点儿，又算得了什么呢？”

　　言罢，沈老夫人拿起桌上的茶水，淡淡品了一口。

　　来自江南的龙井茶在冲泡下显得嫩绿明亮，香气幽雅清高，滋味甘鲜醇和。

　　“瑶瑶已经知道她是妖的事情了吧。”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萧冉愣在了原地。

　　她惊愕地抬头，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岁月的流逝在她脸上刻下了明显的痕迹，纵使如此也挡不住她曾经的风华，此刻，沈老夫人的眼神依然是平和的。

　　“虽然说不知道为何瑶瑶这两天性格突然变得开朗起来了，但我想，以她现在的性格，想必一定也会想方设法去知道的。”

　　当年，沈老夫人亲眼见过沈府起高楼，又见它宾客散，后来夫君病逝，她跟随儿子来到永安州，年轻时雷霆手段的她，如今只想安顿下来。

　　沈老夫人膝下只有这一个孙女，纵使身份不明，她也一直是放在心上宠的。

　　萧冉眼皮微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她忽然觉得心中有些疲倦。

　　这么多年的漂泊……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来到了几天后。

　　前些日，萧冉在从沈老夫人房间出来后，便把所得到的信息都说予了沈簌瑶。

　　沈簌瑶对祖母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信息并不惊讶，只是仍对这些年来沈老夫人对自己的宠爱不减反增而感到心中温暖。

　　两人决定三日后一起去永安州海港碰碰运气。

　　永安州海港位于永安州交河县，与知州府所在的嘉禾县相隔六十里地。

　　于是今日清晨，沈簌瑶便向沈志怀辞行，她隐瞒了自己的动向，只说要陪着萧冉在永安州寻找妖物藏匿的地方。

　　一开始沈老夫人是不同意的，萧冉还好，毕竟她已经是个成熟的解梦师了，但沈簌瑶怎么办？

　　一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何能去应付妖物？

　　直到沈簌瑶拉着萧冉百般保证自己不会乱跑，一定紧紧跟着萧冉，萧冉也保证自己定会保护好沈簌瑶后，老夫人这才放心。

　　知州府豪气大方，不多时便备好了马车，沈簌瑶和萧冉的行李物品也都准备得一应俱全。

　　在沈簌瑶的再三推辞之下，沈老夫人才没有把几个丫鬟硬塞上。

　　沈老夫人还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临走前还说了许多嘱托安全的话语，那焦急的模样差点就让沈簌瑶脱口而出自己也是只妖的事实了。

　　与之相反的是，沈志怀从头到尾都很平静，就连答应沈簌瑶辞行一事，都干脆利落极了。

　　两人彼此搀扶着上了马车，同沈府的人告别，随后便放下了帷帘。

　　马夫牵着缰绳，二人这便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