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会梦》翡纪

3、攻略

　　解梦师？

　　沈簌瑶一惊，突然从原主的记忆中找到了有关解梦师的信息。

　　在这个人妖共处的世界里，不少人会直接或间接收到妖物术法的影响，因而连续多日梦见“奇梦”，解梦师这个身份也就横空出世。

　　他们大多数人行走江湖，随心而行，或受到某人的旨意奉命前来，替人解梦除妖。

　　看这幅模样，莫非沈志怀近日也收到了妖物的影响，出现了奇梦？

　　沈簌瑶按兵不动。

　　下人听从沈志怀命令退下，不多时，便请进了一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清脆的铃铛声叮当作响，伴着脚步声，那人徐徐前来。

　　乌发雪衣，身形纤秀，一对眉眼生得清幽，兼之神色冷淡。

　　好一个清冷美人。

　　女子行至阶前，施施然一礼，声音不卑不亢 。

　　“民女萧冉，见过沈知州沈大人。”

　　萧冉声色如玉石撞击，清冽动听。

　　“哪里，是沈某这厢有礼了才是。”

　　沈志怀面色是少有的喜悦，他快步走下台阶，与女子面对面道。

　　沈簌瑶见伊森面色好奇地看了看女子，半晌才收回视线，转身对沈志怀施了一礼道：“既如此有客人来，那我们也不必在此多做打扰，告辞，沈大人。”

　　话说到这儿，沈志怀也收回放在女子身上的视线，与伊森告别，目送伊森带着泽菲尔离开。

　　行至沈簌瑶身侧时，泽菲尔突然回头，微微冲她颔首。

　　沈簌瑶刚想冲他摆摆手，便突然听见叮咚一声。

　　再一晃神，一个红色的进度条出现在她眼前，仔细看去，其进度正停在1％上，旁边还有一行不引人注目的小字：

　　泽菲尔攻略进度（1/100）

　　还未细想，眼前的进度条便消失了。

　　沈簌瑶蹙眉，回过神来，伊森已带着泽菲尔离开了。

　　见他们已经离开，沈志怀侧过身，朝屋内比了个“请”的手势，微微俯身：“萧小姐，请。”

　　萧冉面色自然，没有多做推让，抬脚迈上台阶，走入房内。

　　转头，沈簌瑶见沈志怀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轻声喊了句爹爹。

　　一瞬间，她见沈志怀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下一刻，他的表情恢复如常，淡淡开口：“去见过祖母了吗？”

　　“见过了。”

　　点点头，沈志怀转身，没再理沈簌瑶，径直走进房间。

　　内院里空空荡荡，只剩沈簌瑶一人。残秋过，凉风起，沈簌瑶抬手抚了下耳边碎发。

　　刚才那个进度条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小说里的攻略系统？

　　那攻略完成后会怎么样？任务完成，自己是不是就能回家了？

　　想到这儿，沈簌瑶有些兴奋，可一想到那1％的数据，她就有些头疼。

　　感情和那少年聊了半天，进度值才长了1％，由此可见那少年并不是像表面那样好接近的，或许他也只当这次是萍水相逢。

　　而且之后怎么办？泽菲尔是跟着他父亲下海行商，可并非是在大梁定居，自己能不能见到他都是个问题，更别提攻略了。

　　如今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没有娘亲，爹还不疼，唯一宠爱自己的祖母年纪也大了，自己如今在这个世界孤苦伶仃，还失去了前生的记忆。

　　不知道在现世那边，自己的亲人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沈簌瑶又乍然想起刚才的解梦师。

　　沈志怀为什么要突然请解梦师？难道府上最近有妖物横行？

　　等等，难道是自己？

　　沈簌瑶皱眉，联想到自己之前突然变成一只鸟的记忆，她有些紧张不安地握紧了拳头。

　　莫非，她是只妖？

　　能有这样的想法并非突发奇想，她总觉得自己能变成一只妖并非偶然。

　　在变成那只奇异的黑鸟时，那种自然而然的非人的感觉在她灵魂深处升起，起初她并没有在意。

　　直到如今再次想起，一切好像都有了答案。

　　堂屋内。

　　沈志怀与萧冉面对面而坐。

　　唯一与周围的景象格格不入的是，屋内的紫檀平角条桌上，放了一面奇异的铜镜。

　　这铜镜，外表看着只是面普通的圈金螺钿镜，仔细看，铜镜的正面所映出的不是房间的家具摆设，而是一个漆黑的空洞。

　　“敢问沈大人，近日可是做了什么奇梦？”

　　萧冉神色淡淡，眼神却紧紧盯着沈志怀。

　　沈志怀放在腿上的双手突然握做拳状，面色挣扎道：“沈某……梦见了自己的发妻。”

　　梦中，他那亡妻面色惨白，头发散乱，缓缓地向他伸出手，吐出一个又一个字眼。

　　“沈志怀，你欠我一条命......”

　　她的声音似老旧的纺车，刺耳又可怖。

　　梦中的景色一片漆黑，看不真切，唯有亡妻那枯瘦的身影在黑暗中格外显眼又瘆人。

　　最初做到这个梦时，他只想是偶然，可后来又连续几天做到同样的梦，这时，他已经无法再平静地安慰自己了。

　　话音落下，摆放在桌面上的铜镜微微振动一下，镜面的空洞逐渐扩大，最后像是水滴落入池塘一般扩散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最后，涟漪消失，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沈志怀亡妻的那一张脸，还有那可怖的声音。

　　“沈志怀，你欠我一条命......”

　　一模一样的话语落入两人耳边，沈志怀面色发白，额头泌出薄薄的一层细汗。

　　反之，萧冉神色如常，只是微微蹙起的眉头昭示着她此刻心中并不平静。

　　半晌，铜镜中的画面消失。

　　沈志怀轻舒一口气，还有些后怕，下一秒，萧冉的声音传来。

　　“令正生前可曾与沈大人发生过什么事？”

　　沈志怀闻言，面色沉沉：“沈某的发妻，她是只妖。”

　　语罢，他面容深沉，眼神悲伤，似是陷入了回忆。

　　沈家在大梁曾经也是有权有势的富贵人家，虽然现在也是名门望族，但也远不及曾经。

　　那时，他的父亲还在朝廷中央做官，时任正二品中书省中书令。

　　彼时，沈志怀正值年少，玉质金相，龙章凤姿，也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与曲家的大小姐曲宁，公孙家的二公子公孙忠是儿时伙伴，自小一块长大。

　　后来，公孙家在朝廷被扳倒，抄家，沈家也在朝廷式微，沈志怀被发配到永安州，曲宁与他青梅竹马，终于在他的弱冠之年与他成为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两人一起到了永安州，从此成为了人们眼中的一对碧水鸳鸯。

　　可好景不长，他的妻子曲宁怀孕了，这本是一件喜事，可这一孕便是整整一年，常人九月怀胎，十月生子，可这足足十二个月过去，曲宁的肚子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怀胎何其辛苦，他眼看妻子日渐憔悴，他也心急如火，带着妻子求佛拜神，各种灵丹妙药用尽，最终，曲宁终于有了要生的迹象。

　　那天夜里，沈志怀守在房门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时辰，终于，产婆将孩子抱出房门外，可那襁褓里躺着的，却不是个嗷嗷待哺的婴孩，而是一只光不溜秋的鸟。

　　虽然说那孩子没过几日就变成了人身，但他还是不敢正眼看自己的骨肉，由此，他与妻子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纵使曲宁百般解释，可他始终相信那夜他看到的不是一个意外。

　　生下孩子后，曲宁像是一夜间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逐渐变得越来越消瘦，不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至今疏远自己的亲生女儿的原因。

　　听完这个故事，萧冉迟迟没有说话，沈志怀也似心有余悸一般没有再动嘴。

　　二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香烛燃尽。

　　半晌，还是萧冉打破了平静的局面。

　　“您怎么就能确定，曲夫人真的是妖？您二人青梅竹马，本该是最了解彼此的。”萧冉抬眸，直直地盯着沈志怀。

　　沈志怀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满萧冉说的话。

　　“沈某亲眼所见，那产婆抱出来的就是一只鸟妖，又怎会是假？”

　　萧冉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着头，看着桌上的铜镜，面色让人看不真切。

　　“沈大人。”

　　她缓缓抬头，注视着沈志怀。

　　“您一定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