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咬汽水

4、兄弟

　　隔日清晨。
　　阳光，透过窗帘上那条裂开的间隙缓缓的照射进来，风，把窗帘吹得像波浪一般起伏不定。
　　我睁开眼睛，轻轻的起身走到窗边，雨停了，楼下，院子里那些大树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一阵阵清香钻过墙上那无数个细微的小孔，徘徊在房间里面。
　　突然，门外那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又在门外大喊了起来：“起床了，李冰清，上班就要迟到了，你给我赶紧的！”
　　每天早上，这个敲门声准时准点，一如既往。就像一年四季，从不曾迟到。
　　是隔壁跟我一起上班的兄弟王峥，他又来叫我一同去上班了，我甚至一度觉得，他的精准度比闹钟还要管用。
　　“李冰清，老李，起床了，你真他娘的，每天早上都睡过头，快点，等下又该被他们骂了。”见我没有回应，王峥又在门外边敲门边喊了起来。
　　杨羊还没睡醒，所以我对王峥的行为丝毫没有理会。
　　“哐哐哐。”
　　“真他娘的，李冰清，再不开门我直接把你门拆了信不信？”王峥在门外的敲门声依旧没有停下。
　　也许是门外的动静太大，杨羊惺忪的睁开双眼，缓缓的坐起身来，我看看她，蓬松的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
　　“什么情况啊？门外是谁在大喊大叫的？”杨羊双手挠挠头发，然后大喊道“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见到如此，我连忙跑到杨羊身边坐下，轻声对她说道:“羊，小声点，待会你继续睡，没事的，不用管他。”
　　“马上就出来了。”我对着门外大喊:“峥哥，我洗脸刷牙呢。”
　　“快点，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老是磨磨唧唧的。”王峥在门外说道。
　　人，在每一次睡着的时候总是有无数种想法，但在每一次醒过来的时候都只想着一件事，那就是继续睡觉，简单并且单纯……
　　“李冰清，门外是不是有人叫你呢？”杨羊打了个哈欠，然后温柔的和我说道。
　　“对啊，是跟我一起上班的同事，刚才，不是看你还没睡醒吗？我又不忍心吵醒你，所以就没有理他。”我拿起桌子上那件外套穿上，然后轻声的在她的耳边说道:“这些人，都是我在这边认识的好兄弟，习惯就好。不用理他们。”
　　“李冰清，我对你是真他妈的无语了，我真来了啊！”门外王峥粗鲁的大喊道。“我数到三，你看我敢不敢？”
　　“一，二，三”话音刚落，王峥便与另外两个人一同破门而入。
　　……
　　与此同时，气氛顿时紧张而又尴尬了起来。
　　毕竟，如果三个毫不知情的人突然闯进一对正在暧昧中的情侣的房间，彼此会有什么感觉？
　　“啊，冰清，啊，这个这个，真是不好意思！”王峥低着头，满脸通红，傻乎乎的边笑边说。
　　其他两个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了一眼我和杨羊，然后对视笑了笑，径直的跑了出去。
　　我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杵了一会儿之后，被吓得立马坐了起来，我赤裸着上半身，杨羊反应过来，被吓得大声尖叫起来，连忙躲进了被窝里面。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这次，王峥居然来会真的，居然真的把我的门给撞开了！
　　“你这二愣子，真……真他妈的不老实，有这等……这等好事居然都不和兄弟们说，我怎么说你昨晚那么晚还不回来，亏得我们几人纳闷了那么久，原来是找女人去了！”王峥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地豪爽，铿锵有力，充满了北方人那种气概。
　　另外两个兄弟则有些过于老实巴交，不善言辞，不爱说话。
　　“李冰清，这些人是谁啊？他们居然光天化日之下私闯别人的房间，这不是耍流氓吗这……”小雨躲在被窝里，大声喊着。
　　“妹子，别怪俺，俺也是怕李冰清出事，所以才……”王峥哈哈大笑。
　　“就是。”其他两个兄弟在门外跟着一通附和，然后跟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也许，这是他们表达心情最好又最直接的方式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我女朋友，人家特地从老家过来看我的”我对着王峥使了个白眼，然后用手使他赶紧出去。“这下好了，你看你，你们，刚到广州就给了人家这么大一个惊喜？”
　　张凯走进房间，在王峥耳边小声说道:“峥哥，时间不早了，别和冰清吵了。赶着上班呢？再拖等会别迟到了。”
　　“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穿好衣服，门外等你，今早的事，晚点再找你算账。”王峥说完，便唤来其他两人，示意他们一同把门从地下抬起来，然后装了上去。
　　我赶紧穿好衣服，已经顾不上刷牙洗脸了。
　　“羊，别多想，我先去上班，等我回家。”我摸了摸裤兜，拿出一百块零钱放在桌上，然后走到她面前。“想吃啥自己去买，不够再问我。”
　　说完我便出去了。
　　我不知道，闹了这么一出之后，杨羊会不会生气。
　　我打开门，见几个人有些不耐烦，索性抽起了烟，见我出来，老刘拿出烟盒，向我递过来一根，我没有接。
　　“抽那玩意干嘛，这些害人的东西，老子我，早就戒掉了！”我整理着褴褛的衣裳。“不是我说你们，能戒掉的话，也尽量早点的戒掉吧！”我对他们几个人说道。
　　“呵，我呸。”王峥吐出一口痰，嘴里吐出一大口烟，鼻子里也是。
　　“李冰清，你他娘的，女人来了就和兄弟们说这种话，女人没来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问你，男人抽个烟怎么了？用他娘的钱买的还是？”王峥显然有些生气了。
　　我拍了拍张凯的肩膀，“赶紧走吧。”然后一只脚甩上了摩托车，踩响了油门。
　　“李冰清，你个狗日的东西，他娘给老子站住，这支烟，我再给你一次，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王峥又问了我一次。
　　我抬头看了看，接过王峥的烟，点上火，“好兄弟给的，我又勉强收下。”然后踩了一脚油门。“出发。”
　　我们四个人，开着摩托车飞驰在马路上，这种时光，以至于我后面回忆起来，都念念不忘。
　　我们四个人来自天涯海角，有南有北，后面我时常想，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广州，这座城市让我们相识，然后又聚到一起。
　　王峥虽说是河北邢台人，但是我们四个人喝酒猜码的时候，没人能比的过他，王峥峥啊，不争第一不罢休！我们经常这样调侃他，特别是在他快要喝醉的时候。
　　但是作为一个北方人，这点小酒，对他来说都算不上事！
　　两年前一个冬天，我刚到广州，那时，我刚找到工作，一天夜里，回家路上，行人稀少，刚上天桥，我便被一个流浪汉叫住了。
　　我第一眼见他，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魁梧的汉子，但是面相看上去很老实，他叫我的时候，一张稀薄的被子搭在身上，风吹得他瑟瑟发抖，他的身边是几个看上去有些破烂的袋子。
　　我打量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道：“兄弟，你…你能不能等一下。”
　　“怎么了？”我回过神来，有些纳闷。“有什么事吗？”
　　“兄弟，我……我实在没有地方去了，我已经……已经在外面冻了几天了，我还不想死。”说完，他掏出身份证，然后递给我，憨憨的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不是坏人，男人做事顶天立地，敢做敢当……”
　　“行了行了，你到底想干嘛？”我打断他，一脸懵逼。
　　“带我回家取个暖！”流浪汉擤擤鼻涕，然后毫不犹豫的对我说。
　　“这……”我有些犹豫不决。
　　“兄弟，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流浪汉说完，收起那张稀薄的被子往包里塞，然后站起身来，又冲我笑笑。“我真不是坏人，不信，你拿绳子绑着我，等天气好了我就离开。”
　　其实当时我是真的害怕，但是他一直纠缠我，我也没办法，又想想反正我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个时候，我最值钱的可能就是我这一身肉了，上次去体检，称电子秤折算下来我才值500块，我还怕他个鬼啊！
　　这个流浪汉，就是王峥。
　　……
　　后来，王峥和我说，他已经两年没过回家了，他没啥文化，初中没读完16岁就去了南方，因为从小就听人家说南方沿海做工赚钱，他也想试试，没想到最后被骗，无家可归，一路颠沛，流浪到了广州。
　　自那以后，王峥便在我那里暂时住了下来，彼此熟悉了之后，他便经常嚷嚷着带他一起工作，不然住我这里于心不忍。
　　于是我就一边做着刚能养活自己那点活，一边帮他关注着招工信息，直到去年我们那里招人，我又把他带了进去，两个月之后，他在我的出租屋旁边租了一间单人间。
　　老式楼房，冬暖夏凉！
　　所以王峥对我特别好，他总是说，没有李冰清就没有他王峥的今天。
　　至于张凯和刘强，也是我后面带进去的，只是我们认识的时候还只是邻居，后来他们也失业了，恰逢我们那里扩招，我便把他们带了进去。
　　老刘和张凯，一个广西贺州人，一个四川成都人，一个家里孩子都3岁了，一个，从小失去双亲，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一个有着军人梦，一个，梦想在老家家开间小卖部，陪着爷爷奶奶，照顾他们一辈子。
　　四个个老实巴交的人，四个老实巴交的农村人。
　　我们四个人里面，最大的30岁，最小的25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