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风止》不熬夜的零种方式

1、前记·the Last Ancient Wax of Seal

　　【可以不看，本章出现的全部角色后期才有叙述。】

　　风令择再次踏上这艘传说中永远漂泊的“方舟”，他看见的不再是从前人来人往的景象——事实上，当他第一次亲眼看到祂的时候，命运便偏离了原有的轨迹。

　　而这一次，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代表了“风令择”的谢幕演出。

　　“你来了。”甲板上的人微微侧头，祂用并不存在的目光，温柔地注视这一位渺小的人类。那被世界臆想出来的夕阳在祂身上打出一圈圈神圣的光晕。这是一位神明，但虚构的日光依旧可以亲吻祂的发梢、缠绕祂的衣角、抚上祂的脸颊，与这世界上所有人类没有区别。祂逃避着世人的目光，又沉溺于人间的幻想……

　　多么伟大的神明啊！

　　但风令择不这么觉得。他用冷漠的眼神回望——纵使迎接他的是直视神明的眩晕，为他呈现出世界最神秘的姿态：

　　那是梦中的彼泪海，千万造物疯狂的叹息、呢喃、笑声、怒吼……听不明晰。就像用细绳绕着脖颈滞空一般，以其虚幻迷蒙的错觉，编织着有关救世之船漂浮于大海的谎言。

　　此刻，这一艘不应存在的、被托付美好初衷的船，仿佛回归了母亲的怀抱，缓缓揭开自己尘封的面纱，向这位暂且还能算人类的存在呐喊着无法读懂的……乞求。

　　是的，船知道要发生什么。就跟海浪被激起、风于是来了。

　　“或许，我来做这些会更好。”祂望向夕阳。神是不会有情绪的。祂被要求太多了。以至于这些年来，夕阳和祂的身影都不曾有过变化。

　　此刻，这一位神明透过夕阳，似是跨越了他人难以理解的虚无，真切地、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温和地，注视着什么。

　　所有人都深信，余舟的这轮落日永远不会落下，一如创世之神永远不会消逝，会以另一种方式，永远陪伴着祂爱的造物。然而，在这个世界，永远也会有限度。过分温柔的神会像风一样，随着世界的故去而埋葬。在沉默中，风令择听到祂轻飘飘的、被风带来的呢喃：“毕竟，我存在的意义……”

　　风令择在神的细语中聆听自己的心跳：有力，鲜活——如果有一天它停止跳动，或许是因为噩梦的重现。这样被噩梦反复困扰的日子，就是眼前这位神明所经历的日常。神诞生的意义，无限逼近于毁灭。那么，祂为何而诞生？

　　他们是相似的，也是不同的。

　　于是，风令择笑了：“你能够睁开眼睛，已然足够了。”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嗯，如果是我的话，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你知道我不是在说这个。”祂于是望向他，从他冷静得疯狂的目光中看到这片大海的影子。一时间，难言的荒谬感涌来。祂再次凝视这位似乎无所畏惧的人类，想从中看出动摇。

　　“你也知道的，我不算你的孩子。” 风于是的语气很轻快，“我的父母已经死了。”

　　神没有说话，平静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很明显，风于是看出了祂赐予的关怀，可惜他并不需要。他们只有同一个敌人、是类似的赌徒，所以才能并肩在这一场悬殊的赌场上，使用拙劣的魔术、押上性命……倾其所有。

　　而不是那种……关系。

　　凤凰自水中盘旋而上，轻轻落在风令择的肩膀。

　　风令择一怔，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睁大眼看着这只仅仅出现在传说中的大鸟，难以置信：“封海……”

　　“臭小子，就知道你最犟，搞得爷掀开棺材板也要回来看看你。”

　　这只带着深红色华丽羽毛的大鸟口吐人言，说的话一点都不客气。

　　“它回来看看你。”祂笑了一下，带着祂难得的“不舍”，“虽然成为了凤凰，但一切比你想象得要好很多。”

　　风令择嘴角的弧度慢慢落下。

　　凤凰的眼睛很黑，像深渊一样，看不出情绪。方才那一番话结束后，便也不再言语，似乎只是一个传达话语的通讯工具。是啊，这只是虚假的和平。在此之后，他们将共同维护同一个秘密，成为不同的“怪物”——哪又怎么样呢？如果能够拯救……没有人会允许任何形式的失去。

　　此刻，这一艘航行多年的船上，被世界意志全力隔离出来的三种完全不同的存在，在此刻微妙地持有着相似的眼神。那是火山的沉默，也是夜幕的终焉。

　　或许没人会记得——甚至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刻的存在。他们都明白，这是一场于阴影中的抗争，它的条件苛刻得令人发指。只因为疯得相同，他们才能够聚在一起，不掺杂丝毫的怀疑。

　　“既然如此，自大的疯子们，我们一同前行吧。”风令择又笑了。船只破浪前行，水花伴舞，飞鸟歌唱。在未来的某一天，凯歌奏响——唱给永远不会听到的人，唱给不会败给永恒的永恒。

　　海风再次吹过，三道身影已然消散。就连风也没能带去他们的只言片语——又或者，他们说了什么吗？

　　斯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