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枕》山诡

77、停棹2

　　“大二的时候，我在宸美画过一幅画。那幅画的核心思想是反战，里面的所有元素都跟中国历史有关。我虽然不是宸美学生，但当时一个老师挺喜欢我那幅画，问我要去摆在办公室里。”

　　她顿了顿，又道：“两年了，我不知道那幅画还在不在，也不知道能不能请动那位老师给我作证。就算作证，也不定网上的人信不信。”

　　“信与不信，都要先发了再说，有总比没有好。”颜熙起身，“走，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位老师。”

　　宋祈三人不知道去了哪里，颜熙将公司的事安排好，手机群里跟三人说了一声，就和林愈坐车到宸美去。路上，她倒也不显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愈聊着别的话题。

　　来到宸美时，雨早已不下，出了一点点太阳，空气尚且湿润。今天是工作日，林愈已经在手机上提前问过老师，知道她在。颜熙在一楼大厅等候，林愈上楼请老师下来。

　　老师看着大概五十来岁，一头短发整齐地梳在脑后，看见颜熙，道：“走，我们到外面去说。”

　　三人就到湖边的广场去，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林愈，“虽然大二以后就没带过你们班的课，但我记得你，你不是宸美的学生，是隔壁宸大过来的。”

　　林愈点头，“当时您那门课的作业是自拟主题创作一幅画，我的画您还放到办公室了。”

　　老师记得，就道：“是啊，现在还摆着呢！那幅画不仅是我，好多老师都喜欢。我跟他们说这是宸大的一个学生画的，他们还不愿意相信。不过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颜熙这就出声：“孙老师您好，我是宸州府食品科技有限公司的公关总监，也是林愈的学姐。最近网上关于宸州府和画师林小玉的事沸沸扬扬，不知道您是否有所耳闻？”

　　老师应了一声，“就是那个精日画师的事情，我知道，传得挺玄乎。你来找我……林愈不会就是那个画师吧？”

　　老师既然已经猜到，林愈就直言：“是，老师，网上的言论纯属造谣，但我实在难以自证。我想到先前放在您办公室里的画是反战主题，就想以这个为证据，哪怕能将风评扭转一点也是好的。”

　　老师犹豫了一下，似是在思考，然后缓缓道：“我觉得可以，你可以试试，我把画给你。”

　　林愈抿了抿唇，终是开口：“老师，我单发一幅画，网上的人可能会说我是为了洗白临时画的，这样自证就没有效果了。所以我想请您为我作个证，您愿意录一段视频或是发一段文字来说明这幅画的由来吗？”

　　老师应当是早有预料，可也有自己的顾虑，因此又是犹豫了许久。

　　最终还是叹了一声，看了看二人，道：“我在这个学校任职了二十多年，现在年纪和资历都老了，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不能像年轻时一样恣意。

　　因为我已经不仅是我，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学校，我是要为此负责的。网上的流言…从我个人立场来讲，我很相信那是谣言。但我也觉得，一幅画作，未必能起到你想象中的效果，你或许可以再考虑一下。”

　　其实林愈从一开始就听出了老师的意思，只不过不肯放弃，还是直白地问出来了。老师确实有很多顾虑，这些顾虑她虽不知具体，却能大致想到。故而被婉拒后，她也不好继续请求，道了谢，便随颜熙离开。

　　颜熙走了几步，又返回头追上老师，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诚恳道：“孙老师，我们知道您有自己的顾虑，故而不强求。但众口铄金，我们的公司能走到现在，是我和我三个朋友的心血结晶；林愈也为自己的理想打拼了四年，才走到这一步。我们都不想被区区人言所摧毁。

　　我不是求您，因为求您也是逼您。我只是请您稍作考虑，最起码不要将此事一票否决，请您在心中保留一丝松动的余地。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您愿意，都可以联系我。”

　　老师怔了怔，遂收下名片，“好。”

　　颜熙回到林愈身边，二人因这样的结局难免稍有失落，但到底是意料之中，也就没有多想，只另找办法。

　　“渴吗？”

　　路边有一家饮品店，因为现在是上课时间，人不是很多。颜熙到柜台前，要了两杯招牌奶茶，递给林愈一杯。

　　“这是我们的新品牌，在宸州已经开了不少，不知道你喝过没有。”

　　林愈望着杯身的插画，道：“喝过，这个插画还是我画的。”

　　颜熙讶然，想了想，问：“飞鸟与鱼，不会是你吧？”

　　林愈点头，“是我。”

　　颜熙笑了，边往路边走边道：“哎呦我去，你们两个真是绝了。”

　　车来得很快，上车之后，颜熙喝着奶茶，望着窗外流过的景。林愈也是缄默，隔了一阵，才道：“颜熙姐，对不起。”

　　颜熙回过头来看她，林愈却是将面庞对着窗外。

　　“不是你的错。”颜熙眉目始终舒展着，声音轻柔，“背后的人是针对你还是针对公司，要查过才知道。平地起浪，都是有人作祟。”

　　林愈收回目光，转而望向她，“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公司，但好像并不着急。”

　　颜熙随意牵了牵唇角，“性格使然吧！我爸妈就是这样温吞的性子，小时候我闯下什么祸，自己都急得在原地哭，他们却慢慢吞吞替我收拾了残局，然后才问我发生了什么。

　　在我的记忆里，他们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重话，哪怕气极了，也就指着我说：‘你这讨厌孩子！’我如果生性顽劣一点，指不定要被惯坏。”

　　林愈握着手机，静静听着。

　　“长大之后，我好像从没因为什么事紧张过，因为在我看来，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我也清楚地知道每一件事可能会有的最坏结果，但我不怕它们发生。”

　　“可这回公司的事，是大事。”林愈道。

　　“就因为是大事，我才不急，因为着急在大事面前从来无用。如果是小事我还骂两句发泄发泄。”

　　颜熙停顿，似是出神一瞬，接着道：“公司一直没出过什么大事，也就上回宋祈那事闹得厉害些。我当时看到网上那些言论，还真有些着急，因为太伤人了。但我发现宋祈不在意的时候，我也就释然了。”

　　提到宋祈，像是揭开了林愈的心事，她眼睫稍动。

　　颜熙感叹道：“当时刚见你，你和宋祈一副水火不容的样子。结果现在你们在一起了。哎！宋祈那个家伙，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讨到这么好的女朋友。”

　　林愈微微一笑，想到今天的事，难免又敛了笑容，“可是许茉她……”

　　“许茉太厉害了。”颜熙这是由衷之言，“说真的，我从大一到现在，还从来没见过宋祈跟别人疾言厉色。许茉那张嘴像尖刀一样，宋祈都被刺得受不了。”

　　林愈知道这根源还是因为自己，但也不再表露。这一天过得很快，天色倒开始变暗，颜熙就道：“你这一天还没吃饭吧？”

　　林愈应声，确实没吃。早上急匆匆赶去乔璐家，都忘了饥饿。

　　“我也没吃呢！要不我们先找地方吃饭，然后去找宋祈她们？”

　　“也好。”

　　吃过饭，天已近全黑。宋祈并没有给林愈发消息，看来和许茉的事还没解决，或是临时有别的事要忙。颜熙给江冉打了电话，问她们在哪。

　　公司依旧是到点下班，只是宋祈几人还不能走而已。

　　那一篇爆料又将宸州府的事推向顶峰，不过好在之后没再出别的事情。许茉跑出去后，江冉好说歹说才将她劝回来。

　　公关部开完会，会议室又空下，许茉终是气不过，指着宋祈骂了半天。

　　江冉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劝不了，躲不开，干脆直接一拍桌子。

　　“都给我闭嘴！”

　　二人真安静了。

　　江冉胸膛起伏许久，才微笑抬头，温声道：“能好好说话吗？我头疼。”

　　林愈颜熙进来的同时，宋祈的手机也响了，是梁主任提醒她看消息。

　　“宋总，你看热搜了吗？几个大博主同时发声支持林小玉，还有一个匿名爆料的素人，反驳了岚枫那篇微博。”

　　几人赶紧看手机，发声的博主果不其然，是顾今和周子言，还有陆余璟。除此之外，工作室剩下三人也以工作室的名义，合力剪辑了一段视频发出去。

　　顾今虽然是美妆博主，但粉丝很多，有一定影响力，是以朋友的名义发声。周子言则是以画师的名义来发声，带动粉丝转发。陆余璟大学学习的是历史，现在是一名历史小说作者，她并未表明自己林愈朋友的身份，只是客观地将此事分析整理，指出漏洞，最后表示支持。

　　通过这几人的影响力，将爆料带起的流言击溃不少。可其中为人转发讨论最多的，竟是那条匿名爆料。

　　这个素人没有露面，声音也经过了处理，是以采访的形式爆出了许郅平常的种种作为，中间简要提了一嘴他当时抄袭林愈作品的事。音频是由一个不大火的社会热点博主发出，一经发出，热度不断攀升，人们都在猜测是真是假。

　　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只有夸大，绝无漏说。虽然变了声，但林愈还是一下就知道是姚真。

　　姚真最大的目的，应该就是打击报复。

　　不管怎么说，他爆料是有利于她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观，祝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