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绯泉

2、下

　　结果，提心吊胆的5天後，母亲在我和大哥焦急的等待中成功的进行了开颅手术。
　　另外，嫂子也到医院来做过检查，说是有了小宝宝。
　　这就意味著，在收入不变的前提下，只是即将凭空多出了花销的途径。
　　从那天起，就很少看到大哥的身影了，偶尔来医院看望一下从昏迷中醒来的母亲，便匆忙离开。另一方面，康复期间医生给母亲开了一些昂贵的进口药。这样一来，每天母亲一人的花销就在二百元左右，再加上为了观测病情发展的情况而做的身体检查，一张又一张的付费单接踵而至，一个月的开支细算下来数目相当的惊人。
　　这些我全看在眼里。但我不想去想。我不知道大哥从哪里弄来了这些钱。
　　从小我就很少过问大哥的事情，虽然他只是大我两岁可却总给人留下相当成熟的印象，用嫂子的话来说：常常很不可思议的给人可靠的感觉，又很有责任心，真是难得的好男人呢。相反我这个当警察的弟弟，在他眼中永远都是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孩子吧？
　　更何况，目前最重要的事是，母亲她现在安然无事，就躺在这里，这白色的床单上，等著她心爱的孩子们。这就足够了吧？
　　大哥他赚钱给您看病去了，我这样对苍老的母亲说。
　　其实，我在自欺欺人。
　　大哥对母亲向来很敬畏。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为了替犯错误的我掩饰，从不说谎的他不惜在母亲面前撒下了弥天大谎。当然，精明的母亲很快就识破了这种小把戏。後来，母亲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告诉我，你大哥是个很老实的孩子呢，他要是做了亏心事，一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哦。
　　他有事瞒著我，瞒著母亲，甚至於瞒著嫂子。
　　不然你不会不来陪在母亲身边的。我的大哥，我没有说错吧。
　　为什麽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担，一起想办法呢，还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实在太没用了？从小有什麽事总是你自己扛著，其实我一直想说，不用这样的大哥，不用这麽辛苦的，我们是亲兄弟啊，无论什麽事情都应该一起面对的，不要总是一个人承受痛苦啊，大哥！
　　没错，我不会忘记，我们是亲兄弟，请你也不要忘了。

　　“听说没，昨天某地一个人挪用公款，好大的数目呀，判了死刑呢。”
　　“拿去包二奶了吧，这种人真是活该……”
　　………………

　　没了下文，别的我都听不见了……
　　如果说，一个人突然拥有了超出收入之外的大量资金，且来历不明。那麽有很多可能性。但是，如果这个人是直接接触大型公司资金的财会，那麽通常只有一种可能性。
　　我不想承认，可我的脑子偏要往那想。一时之间，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我想回去睡一觉，一觉醒来我会发现什麽都没发生。大哥还是带著不正经的口气从电话里吹著气，揶揄的说，非非，把你吵醒了麽，真是抱歉啊……。我想要这样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我们是亲兄弟，但我也是一名警察。
　　我一直没有忘记。请你也不要忘了。

　　傍晚，无风。
　　我听到一种久违了的如同朋友般的声音，是在召唤我吗，想为迷茫的我引路吗。父亲清瘦的脸庞和母亲悲天悯人的神情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想他们也一定不想看到我此刻这付窝囊的模样。哪像个男子汉，优柔寡断的。你在的话一定会这麽说吧。陆念，我的大哥，……念……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家门口了。
　　我听到了属於我的召唤，然後神使鬼差的到了这里。

　　面对敬爱的大哥，我竟然能一口气将心底的疑问全盘托出 ，坚决而果断，完全……不像是我。
　　…………………………
　　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就这样流失，沧海桑田的错觉。
　　从开始到现在我都不曾抬眼，怕撞上那对不知是否纯净如往昔的眸子，勇气会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非非……”
　　可事实上我更怕他叫我，因为我仿佛看到了泪眼婆娑的嫂子和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此刻我竟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
　　我的心在呐喊：不要告诉我那是真的。
　　请你，不要，千万不要。
　　“你真的长大了呢……有些事果然还是瞒不过的。”
　　“伍拾万，我没有用在别的地方……”
　　“要好好照顾母亲，因为……，父亲去得太早了。”
　　“非非，嫂子要让你费心了……”
　　“还有……，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呢，如果是男孩，最好像你一样善良，就叫陆练好了，如果是女孩子的话，要像……”
　　“够了，别再说了！”我没办法忍受这种血淋淋的事实，当事人却用这种平静的语气缓缓道来，就如同在说别人的事一样。原本我准备了大段平日里开导那些顽固而不肯录口供的犯人的说词。假如事情真的属实的话就劝说大哥回头是岸。
　　只是不料，全部没有派上用场。
　　“你去哪？”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
　　“自首啊，你以为我会逃走麽？”
　　这不正是我想要的结果麽，可不知为什麽，此时此刻，千言万语堵在心口竟一句都说不出，我只是任性地望向他的眼睛，很好，还是那麽干净呢，可是在胸口剧烈翻腾的又是什麽呢？
　　“啊，一直忘了说呢，非非，你穿警服的样子真的很好看。”黑暗之中，我分明看见大哥的笑容，灿如星辰。
　　我也冲你笑了，可是大哥，你有没有看见呢。
　　你不知道吧，我虽是在笑，其实，是想哭的。
　　我还忘了告诉你，其实母亲早在一天前就过世了……对不起，大哥。

　　因为认罪态度良好，挪用数目也不是很大。大哥被判了五年刑，而今天正是他出狱的日子。
　　“先生，到了。”
　　下了车，我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万里无云的天空，让人想要自由的飞翔。
　　迎接我们的是新生活的召唤，你听见了吗，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