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绯泉

1、上

　　“嗯……还有两天，就可以和大哥团聚了吧？”我看著日历上做了重点记号的地方，仿佛已经看到了大哥的笑脸，一边拍著我的肩膀一边说，“不错嘛，又长结实了呦……。”
　　说真的，我等这一天好久了，大哥。
　　陆念和我是亲兄弟，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因为这个亲切的大哥才使得我幸免於一般独生子女所固有的孤独感。说是大哥，其实也只是比我大二岁罢了，父母优秀的遗传基因在这个一直品学皆优的大哥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但有时候他也会显得有些固执，比如周围的人都叫我陆非，可惟独他却总是很溺爱的叫我“非非”。
　　“非非”，“非非”……，是又可以听你这麽喊我了吗？
　　“啪！”，手里把玩著我们大学毕业後的合照，我点燃了一支烟，在夜幕中独自陷入了回忆……

　　……五年前，我从警校毕业後，由於处理事件时的认真态度和严谨作风而被分配到了负责搜查证据，记录口供的侦查一科。我也由於住在警局的集体宿舍而从家里搬了出来。而大哥凭著财会大学的文凭和过硬的电脑技术在一家颇有名气的国营公司出人意外的攀上了财会一职，作为整个公司中少数几个能接触到公司流动资金的人，倍受总经理的信任。而自从父亲在我八岁那年死於交通意外之後，家里的重担全压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这让懂事的大哥这些年一直心存愧疚，於是我们兄弟俩的工作一稳定便商量著将破旧不堪的老房卖掉，用家中所有的积蓄为一套公积金贷款的单元房付了首款，将老人安置在内，让辛苦了大半辈子的母亲可以有个较好的环境安心养老。随後，仍和母亲同住的大哥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同大学时结识的一位温良贤淑的女孩子结了婚。为了此事，我还好好嘲笑了他一番。好在婚後他们小俩口过得相当和美，而母亲当然也没少夸嫂子是那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女孩，说大哥不知几世修来这般好的福气。这让原本还担心是否会产生婆媳不合局面的大哥总算松了口气，也让我对这位新进门的漂亮嫂子凭添了几分好感。
　　然而，没有什麽美好可以永久，後来发生的事情如同石子投进了静谧的湖水，圆满从此破碎……

　　“请问先生去哪？”
　　“丰岚一号监狱……”
　　今天是个豔阳天呢，大哥会喜欢吧，还有嫂子和那个一天到晚跟在自己身後叫著“叔叔”的鬼灵精应该早早就到了吧？眼睛望向车窗外的湛蓝天空，我的思绪又不禁飘远了……

　　“……什麽？”大哥握著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我们马上就来……”挂了电话，他一把拉起还吃著饭的我就往门外冲。
　　“出什麽事了？”
　　“你嫂子刚打电话来说，母亲突然昏倒在地，已经送去医院了……”
　　“taxi！”。
　　难得两人都放假，原本叫大哥一起在外面的小馆子吃饭的，顺便向他夸耀一下我最近不俗的业绩，听他夸我说，“非非，干得不错嘛，这样继续下去有机会作个小科长哦。”心里美滋滋的。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师傅，开快点！企望医院急诊部……”
　　生活有时候很无奈，比如在这种情况下碰到堵车，平时半个锺头的路程竟开了整整五十分锺。
　　“医生，我母亲的情况怎麽样？”
　　“嗯，经过初步诊断，可能是脑血管意外，具体情况要等做完身体检查之後才能知道。目前来看需要尽快手术，我们决定把她转到住院部，没有问题吧？”
　　三万元，住院的预支费果然不是一笔小数目，我看著大哥将厚厚一摞现钞交给收款处时，开始明白我们今後的处境将会怎样了。
　　四个人的病房，算不上宽敞，清一色是上了年纪的老太太。
　　邻床的老太因为做了化疗的缘故只剩下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听人说，这位老太姓张，有个有钱的儿子在外企工作，可是良心却不好，把老太一个人扔在这之後便再也没有来看过她。负责照顾她的年轻护工耐性相当的差，无论是喂饭还是擦身都只是草草了事。老太有时会瞪大眼睛一个人喃喃自语，不厌其烦的喊著儿子的名字，那场面太凄凉，直到那天她被人铺上白布推了出去，我都没勇气看上一眼。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医院里随处可见，没有人管，听之任之。
　　人说只有到了危难关头才能看出人情冷暖，果然是这样没错。
　　大哥为母亲请了个年长的老护工，说是别人推荐的，护工还是要请有经验的比较放心。另外每到单位放假或是下班早都会亲自过来探望母亲，有时还会带嫂子一起去，带些水果补品之类的，在病房里是出了名的孝顺。

　　“十万元手术费要预先支付吗？”
　　“我们最快定在下周二为你母亲进行手术，在这之前要先交齐手术费，不然只能延迟了……”
　　“好，我明白了……”
　　虽然我们兄弟俩都有相对稳定的收入，而且嫂子在中学教外语也有一份工资，但由於积蓄早已花费在新房的首付款上，住院的预支费和零零总总的检查费，诊疗费，对於白手起家的大哥和我已经快到极限了。
　　我不知道大哥是怎麽想的，要他像邻床张老太的儿子那样对待亲生母亲是绝对不能的，然而我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即便去借钱也只能应付一时罢了。可现在大哥却叫我不要管了，要我安下心好好工作，他自己会想办法的。
　　五天时间，到哪去弄十万现钞呢，何况手术後的康复治疗和定期检查才更像是乘火打劫。在这麽关键的时候，我却什麽忙也帮不上。
　　真的，我从来没有像此时那样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从小接受大哥的庇护久而久之变成理所应当的本能反应了麽？
　　那麽现在於我来说能做的惟有听他的话，好好的像往常一样工作，以及──坚定不移的相信他吧。陆念，我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