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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十九章 ...

  •   九哥给的工钱管够,雇来的伙计将后院与侧屋洒扫的干干净净,甚至将墙上长草的缝儿也填平了。
      汪鹤琛拎着行李穿过中院,院中在的师兄们向他贺喜搬入新宅,他一一笑应过。
      一迈进后院,冷清的气息幽幽弥漫过来,这后院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后”,毫无人气不说,连带外头的烟火也似一并割断了,五柳先生的幽居之处大抵也是如此罢。
      汪鹤琛兀自推门入了侧屋。
      屋子一般大,也洒扫的干净,原本空荡荡的、落满灰尘的书架已齐楚的摆满了书,分门别类,艺曲老相声台本、古小说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野史朝纲,皆是他九哥早年搜罗的书,原本无处可放,收在箱子中搁置在东屋一角。
      看过书架,汪鹤琛坐至床沿,打开包袱收拾衣裳。
      那衣裳,有九哥同他一块儿去做的,是略厚些的,春秋时节穿;也有九哥代他去做的,是单衣,夏日里穿。
      倒是准备的稳妥周到,只是那色儿,皆是素色,仅有一样墨蓝是他钟爱的,墨蓝大褂有两件,一件大好几码,是店家整错的,一件正合身,是他九哥自个儿掏钱补给他的。
      一件件尽数展平了挂妥,也就入了正晌午了。
      后院听不着张老太吆喝吃饭,他自个儿掐了时辰出来,一出后院门,竟和九哥撞了个满怀。
      周鹤昀晓得后院听不着前院的动静,特来叫人吃饭,岂料半道上碰着了,顺势招呼一声:“师父叫我唤你吃饭。”
      哪里是师父叫的,是他惦记着人,自个儿过来的。
      饭罢,周鹤昀照例同汪鹤琛一块儿出门,却是一人往东屋去,一人往后院去,前些日子都是二人一前一后往东屋去的。
      见人没一块儿来,周鹤昀略是诧异,只一顿,便又想起人已搬去了后院。
      汪鹤琛顿住脚步,瞧着他九哥头也不回往东屋去,心头一阵发麻,竟是开口将人唤住:“九哥……”
      周鹤昀闻言站定,回头,只见十九弟独自立在饭房的台阶前。
      “九哥……您没,没向我贺喜……搬入新屋……”叫回了人,总不好无话说,汪鹤琛勉强憋出这么一句,两手垂在身侧,紧攥着袖口。

      周鹤昀眸光微沉,走过去几步:“你喜吗?”

      叫这阴沉沉的眸子怔住,汪鹤琛木着,连连摇头。

      “那我贺哪门子喜。”撇下一句,周鹤昀转身几步走回了东屋。

      望着那紧闭的屋门,汪鹤琛定住了,张了张口欲说什么,却半个字也没吐出来。

      九哥所言甚是,他都不喜,叫人贺的哪门子喜……

      心头烦的很,周鹤昀彻底撂了今儿富源茶馆的场子,钻在东屋里欲俯案苦读以打发时辰,摸了本先前从师父那顺的《大宋艺曲》来摊在桌上。

      这书……还是汪鹤琛拜师那日,师父硬将人嘱咐给他照管,他与师父赌气,故意将师父的爱书拐来一本,便是眼前这本《大宋艺曲》。

      名书在怀,他却半天下不去一页,虽说是“大宋”起头的书名儿,那字儿却皆是现下时兴的字儿,可在他周鹤昀眼中,那字儿扭扭捏捏,好似皆在讥讽那盯着它们的人,可讥讽了些什么,周鹤昀却又说不上来。

      且说他在此处同字儿较劲,那富源茶馆的梁先生可急昏了头,周先生又是未来茶馆,又是耽误一整日!

      好容易熬至晚饭,周鹤昀早早收了书,立在桌前望着窗外等吆喝,一望见张老太出来厨房门外站定两手叉了腰,他未等人出声便疾步走至院中。

      每回饭点便是聚首的最佳时辰,一张饭桌上相对而望,不显谁刻意,亦可瞧瞧那不同屋却将自个儿搅的心神不宁的人。怎就记挂上还没完没了了!

      汪鹤琛亦是坐不安稳,那侧屋的桌儿比他九哥的东屋小的多,可他就是觉着那桌子大的很,便将书架中的书搬了不少堆至桌上,又散散漫漫将笔墨纸砚四下摊开,却仍是觉着空荡。眼瞅天色暗下来,掐了时辰往前院去,正巧赶上了张老太的吆喝。

      今夜的菜换了新花样,可这二人硬是把好好一顿饭吃出些许散伙饭的滋味儿,周鹤昀眸光冰凉,时不时扫一眼桌上的碗碟,却没动几下筷,往日同大伙一块儿看晚报一块儿谈笑的汪鹤琛也一反常态,低头不语,默默扒着碗中的饭,时而悄悄撩起眼皮瞟一眼桌对侧的九哥。

      众人见这二人不对劲儿,只当人是闹别扭了,也不敢高谈什么,纷纷忙着吃自个儿的饭,师父师娘也吃不顺了饭,暗自叹息。

      老九性子古怪,眸色一沉,师兄弟们皆是避而远之,无人愿去平白招惹是非,今日亦是,众师兄弟吃罢饭纷纷散去,汪鹤琛却未同众人一哄而去,捧着空碗不知思忖着些什么,“始作俑者”却也是不紧不慢。

      赵老先生实在瞧不下去了,再闹也得有个分寸不是!叩一叩桌子,向周鹤昀道:“鹤昀,同师兄弟们一块儿当是扶持着,整日闹腾成何体统!”

      周鹤昀听得眉梢一跳:“我几时闹腾了?还成了整日?”

      汪鹤琛放下碗,抬头瞧他九哥。

      赵老先生一噎,竟应不上话来。
      还是赵老太太打了圆场:“鹤昀,你师父也是瞧着你今儿心绪不甚悦,若有何作难来跟师父师娘说便是,莫要自个儿把自个儿愁着了。”
      周鹤昀面色缓和几分:“有劳您二老记挂。”说罢,起身欲走,又听得师父道,“鹤琛虽搬至后院,仍还是你带着的,不得耽误了功课”。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周鹤昀又冷了脸,颔首作应,甩门而去。
      回至东屋,若是按汪鹤琛借住前的习惯,他是要读书弄台本的,却也不想弄什么,灯都未挑,和衣躺倒在床。
      不愿同什么人一块儿过日子时偏偏塞了人进来,难得是习惯了,同人也聊得来了,那人却又打包行李拍拍屁股走了,竟还敢折回身叫他道喜!
      缘分那杀千刀的,可真是惯会作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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