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生而高贵》 ...
-
畸目原倒得过于干脆利落，把三位公安齐齐看傻眼了。
在温和地使用医学手段把畸目原弄醒之后——现在这个局面可不支持送他去医院——他们看着捧着一杯风见裕也刚刚泡好的热牛奶的畸目原，头脑风暴的同时也没有放松试探的脚步：''刚刚你突然晕倒，是有什么疾病吗？是否需要特殊的医疗辅助？''
畸目原本人看上去极为恍惚，手中牛奶倾斜角度极小，甚至没有挨到他苍白的嘴唇。
''……应该没有，但不排除有检查的疏漏。''
措辞严谨，但说出口总有一种微妙的不确定感，配上他飘忽的声线，让人实在难以放心。
然而再如何追问，畸目原也只会来回重复''没有问题''，屏幕另一边的波本和苏格兰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在这件事上摆出公安的恶人颜，而是假装把这件事翻篇，要求畸目原看完资料。
*
捧着这份资料，我本以为可以通过它来了解我现在的处境，结果越翻越懵，短短几百字，描绘出了一位高大伟岸英勇无畏一心为民的崇高警官形象。
我虽然缺点很多，但自我认知还是很到位的：阴暗批，自私鬼，令人联想到的是阴湿的角落而绝非阳光下的草坪。
这种描述，用来形容松下佑介还差不多——虽然每次我和松下佑介阐述这个观点，他总会露出一副吃了奇奇怪怪的东西的表情。
最后我实在看不下去，退出了这个页面，抬起脸斩钉截铁的告诉那些公安：''这绝不可能是我。''
「为什么？」
屏幕上几乎下一秒就显现出了这三个字。
我当即就要脱口而出：''因为——''
——因为「设定」。
「畸目原是小说家」，这是我的设定，我存在的原因，意义，基石，目的和凭依，是不可撼动的铁则，是一切的一切的根本。
我不可能是「警察」，因为没有「小说家」的标签，我就是「错误」，是需要抹除的bug。
但马上我便立刻反应过来，咽下了嘴边的话。
''……因为我是一个自私又信命的家伙，既没有觉悟，也没有勇气，不可能去当警察，更不可能舍身取义啦。''
「是吗？你刚刚要说的话是这一句吗？」
*
……说真的。
我不太喜欢这种交流方式，更不喜欢对面给我不经意间透露出的感觉。
在刚刚追问我在镜子前的晕眩时，像是居高临下步步紧逼的猎食者，就算是咧嘴微笑，自以为温和的时候，也会从中散逸出一种血腥味。
明目张胆的审视，评判，肢解，最后从一地尸块中翻找出自己想要的部分。
「……对面真的是公安吗？」
很难不产生这种怀疑吧。
……也有可能是我的问题，毕竟松下佑介也总是说我有时候过于敏感了。
但敏感的人总会厌恶其他敏感的人，不是吗？
我现在就很讨厌对面那个——或许不止一个过于敏感的家伙，尽管明白这是对方的职责所在。
啊，我当然意识到我卷进什么不得了的事件里面了。
这都看不出来的话，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
很糟糕。
波本和苏格兰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一句''很久没出门''已经相当不妙了，中途刹车的''因为''更令人浮想联翩。
畸目原的态度中，他们看不出对警察的信任；突然的眩晕更是大写加粗地写着「我很可疑」「我有秘密」。
看着还在试图糊弄过去的粉毛，二人只觉得心情沉重。
有对畸目原本身生理和心理状况的担忧，更有面对越发诡异的事件时特有的凝重。
——除了''这件事水很深''之外，几个回合的交谈下来，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收获。
已经隐隐窥见组织冰山一角的卧底们很难不去多想，也必须去多想。
这是又一场惨绝人寰的实验的浮出水面——
还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手机屏幕上还是阳光灿烂地微笑的、穿着警服拍毕业照的、青涩的警校生脸上绽开的如在昨日的笑颜。
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下了福利院三十几个孩子的，被无数面怀与鲜花、荣誉与掌声环绕的，曾经的畸目原。
曾经的畸目原，是毫无争议的英雄。
……现在的，会是敌人吗？
*
''——什么？！''我几乎是尖叫出声，''不可能！我拒绝！''
留在公安，接受一天24小时的监控保护，并在合适的时间改头换面，从此以另一个身份开启崭新的人生？！
开——什么玩笑！
尽管这不再是松下佑介的身体，我找到他的决心是不会变的。
我完全无法想象，没有他，我该怎么活下去。
根本不可能。
可以说，对我而言，寻找松下佑介和求生的本能是等同的。
松下佑介是知道「畸目原」的相貌的，所以我也绝对不会容忍任何人对这张脸动手动脚。
我甚至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如果他们要采取强硬手段——
我其实不是很想动用我的能力，他并不可控，更何况如今的情况，我也不能保证使用它会发生什么，而公安本也是为了我好，我并不想伤到他们。
但我绝对不会束手就擒。
就算对我的超能力再抵触，我也不会允许任何事物横亘我去寻找松下佑介的路上。
*
波本和苏格兰察觉到了畸目原的反应过度。
谈了一个小时，突破点终于出现，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你知道没有合适的理由，我们绝不会罢休，对吗？」
他们仔细地观察着畸目原。
有愤怒，有急迫，有抗拒，但却没有慌乱。
很轻易地可以得出结论：畸目原还有不说可以制胜、至少可以脱身的底牌。
但底牌之所以是底牌，就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会掀开、一掀开就会把场面变成最后一刻的绝杀，在波本和苏格兰的有意控制下，没有被逼入死角的畸目原到底选择了协商。
''……我必须找到一个很重要的人。''
「我想这个方案不会对你找人产生太大阻碍。」
''……因为一些原因，我找不到他，只有他可以找到我，所以我不能接受改名换脸活着。''
「但你要知道，你遭遇的是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的重要成员，甚至很可能已经引来了它的注视，如果不这样，你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找人不会有生命重要。」
然后，他们眼睁睁看着畸目原瞪大了那双本就圆溜溜的金眸，仿佛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语气极度坚定：
''他当然比我的生命重要！''
……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生而高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