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安易》李子糕

19、准备

　　陆越炀将勺子里的馄饨丢进安易手上的垃圾桶，愣神的安易才如梦初醒，问道：“需要我给你拿个勺子吗？”

　　陆越炀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勺子，神色自然道：“不用，又不是什么大事。”

　　一旁的小周同学有些凌乱，瞪着眼睛问道：“越炀，你之前拒绝情书的时候，不是说自己是洁癖吗？”

　　陆越炀用勺子戳戳自己砂锅里的馄饨，含糊道：“有吗？”

　　“有。”周自奕相当肯定地回答。

　　“什么情书？”这两个字让裴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好奇地提问。

　　周自奕看身旁的好兄弟没有异样的神色，便讲起了小学时候的趣事：“他呀，小时候就是一副正经的样子，班里的女孩子哪敢和他说话呀，也就其他班的女生不了解他的性格，跑到他班门口递情书。”

　　他顿了顿，自己先憋不住笑了：“结果这家伙居然说，‘不好意思，同学，我有洁癖’。后面就再也没人敢给他递情书了。”

　　“情书和洁癖有什么关系？”裴凛百思不得其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陆越炀没抬眼，淡淡道：“她的信封上有一个红色的印子。”

　　周自奕不动声色地补充道：“那是人家的口红印，代表一吻定情。”

　　“……”陆越炀没理他，自顾自开始吃馄饨。

　　双标。周自奕吐吐舌头，也开始吃起馄饨。

　　鲜香入味的馄饨戴着肥而不腻的肉香，等最后一只大馄饨咽下肚，裴凛抬头就看见门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大片大片松软的雪在空中飞舞，为人行道覆上了一层晶莹的白。

　　回家后，裴凛上楼翻出了堆在墙角的琴盒。这把小提琴从裴凛有记忆始便被摆在家中，小巧的琴身呈现深沉的光泽，裴松曾经告诉她，这把小提琴由意大利的知名工匠打造而成，采用的是最为优质的云杉和枫木，每一道纹理都带着阿尔卑斯山的呼吸。

　　修长的指尖滑过优雅的琴颈，裴凛常觉得这把琴像一只垂首的黑天鹅，颈间装饰着最昂贵神秘的绿玛瑙，看上去既高贵又哀伤。

　　悠扬的音乐似潺潺溪流，流过这栋房子墙壁上的每一处岁月的划痕。林燕收拾完厨房，背对着门坐下。悲伤的乐曲中，她忽地望向墙上的大相框，表情愣了愣。

　　裴凛试了几首曲子，觉得差不多了才合上谱子。她仔细地将琴放回琴盒，在大床上躺了一会儿，侧过脑袋发现手机的提示灯正在闪烁。

　　她打开一看，一个纯白头像的人给自己发了加好友的信息。下面还有短短的三个字——

　　陆越炀。

　　裴凛通过，思索片刻给他发了一句问候。

　　Lin：到家了？

　　对话框上方几乎是同时开始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裴凛有些怀疑这家伙就在旁边守着自己通过信息。

　　陆：嗯。

　　Lin：明天的曲子你选了哪几首？

　　那边也很快回了她的问题，只不过毫无含金量。

　　陆：还没定。

　　裴凛无语，把自己的几首待定的曲目发给他，陆越炀给她回了一个“ok”。裴凛气得笑了一下，熄灭了屏幕。

　　第二天，裴凛按照前一天的约定和陆越炀合奏了三首曲子，获得了台下一众人的好评。现在阮媛头疼的不是没有背景音乐，而是三首曲子都完美契合了她预定的剧本，这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感觉。

　　朱天达看她一脸纠结，站起身呼吁道：“既然都喜欢，不如我们投个票——”

　　于是，《Always with me》以一票的优势当选了小剧场，不，舞台剧的结尾音乐——阮媛觉得舞台剧三个字听上去就比小剧场有档次。

　　“剧本设计好了吗？”裴凛从台上下来，笑着问道。

　　阮媛手里晃着被卷成一筒的薄本子，翘起鼻子：“昨晚赶了一晚上，定了初稿，我来给大家简单讲讲——”

　　她像极了一名冉冉升起的新星导演，一脚跨上音乐教室的站台，慷慨激昂道：“我参考的是灰姑娘，但我打算玩反串……”

　　台下的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她娓娓道来：“所谓性别反串，就是易装表演，我们的演员可以通过服饰、道具等手段向观众展现另一种性别特征——简单来说，就是男生演女角色，女生演男角色。”

　　台下顿时热闹起来，迅速选拔了几位热心同学绑定角色。

　　刚刚还吵着要分重要角色的朱天达，在拿到台词本后沉默了几秒，而后爆了句粗话：“操！阮导演，为什么我分到的是恶毒后妈？！”

　　隔壁的小伙子含泪道：“算了算了，杨哥，我分到的是恶毒继姐一号。”

　　另一个寸头的家伙举手：“好巧，我是继姐二号。”

　　阮媛高举着一本台词走向周自奕，故作娇羞状：“帅哥，有想法来试试灰姑娘吗？”

　　班级顿时一阵哄笑欢呼，各个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哥，来试试呗——”

　　“是啊，有苦必须大家一起吃！”

　　阮媛狠狠打了说话这人的脑袋，怒道：“阮导演的剧本，你也敢说是吃苦！”

　　“是是是，阮导演……”寸头的男生瘪了瘪嘴巴，“那我能申请演灰姑娘吗？”

　　话一出口就被阮媛当场回绝：“不能。你要是能长一张阳光帅哥的脸，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旁边的一圈同学立刻大笑起来，有人拍拍受伤小狗的肩膀：“行啦，阮女侠是资深颜控，别怪她……”

　　寸头小狗：嘤

　　角色都被瓜分的差不多了，阮媛却发现根本没人想和灰姑娘演对手戏：“姑娘们——这可是大帅哥周自奕，你们以前不还偷偷去人家班级门口看他吗！！机会难得，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演王子——”

　　花痴属性原地暴露的女生们往后撤了一步，左推右搡地开始展现礼仪之邦的谦让美德。

　　“媛子啊，男神那都是远观的，我们可不敢和校草演情侣……”

　　“这要是让其他班的脑残粉看见，不得来掐我们的脖子……”

　　“就是就是，要不媛子你自己上吧！”

　　阮媛看着一帮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眼神里飘出一股幽怨：“你们以前在班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今时不同往日嘛……我们也是怕接不住男神的戏嘛……”

　　突然，在人群中的宋如不知被谁推了一把，出现在阮媛身前的空地上。宋如暗道不好，正要往后走就被两眼发光的少女抓住胳膊：“宋如美眉，考虑来试试主角吗？”

　　朱天达高兴地像只猴子开始上窜下跳：“宋美眉！宋美眉！人美心善的宋美眉！”

　　宋如沉默了。

　　“就当你答应啦！”阮媛立刻见缝插针，把最厚的那本台词本塞进她怀里。

　　于是，诡异的演员阵容诞生了。

　　阮媛欣慰地看着情绪高涨的同学，内心居然还真感受到了几分做导演的快乐。

　　裴凛拉拉陆越炀的袖子，他侧过脑袋将耳朵靠近她，这一举动让裴凛愣了几秒，才说道：“我想去看看小易。”

　　“我和你一起。”

　　“你不用在这里练琴吗？”裴凛惊奇地看着他，完全没想到他的回复。

　　陆越炀面上倒是淡定，压低声音说了一句很欠扁的话：“外面地滑，摔断手都喊不到人求救。”

　　裴凛：？

　　“有你这么咒人的吗？”裴凛翻了个白眼，从后门偷溜出了教室。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你。”

　　两人穿过一条长长的石廊，回到了教学楼。初二五班的集合地单独被分在活动中心的一楼，整个舞蹈教室都是她们的天地。

　　“我去上个厕所，你总不会跟着去吧。”裴凛看着身后的尾巴，一想到和小姐妹的独处时光被破坏，她心里就有股无名火。

　　“我就在这里等你。”陆越炀指了指自己脚下。

　　爱等不等。

　　裴凛心里又翻了个白眼，抬脚就往公众厕所走。她其实并不是真的想上厕所，只是不习惯和旁人离得太近，想找个机会自己活动活动罢了。所以她的目的地并不是厕所，而是厕所前边的花坛。

　　昏暗的走廊尽头是敞开式的楼梯，再往前就是白雪皑皑的花坛。裴凛还没走到出口，就听见外边传来悉悉簌簌的说话声——其中一个像初一同班的陶星星。

　　“……一副圣母样，看着就让恶心。”

　　“她身边跟着狗呢，你敢动她？”一个陌生的女声传入裴凛的耳朵。

　　她不动声色地往楼梯挪了挪。

　　谈话还在继续。

　　“那又怎样？你没看见宋意都快被她压一头了吗……我们得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起码得先支走那条狗，”那个尖酸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还有那个裴凛……”

　　听墙角的裴凛心里咯噔一下，突然明白她们口中“圣母样”的是谁了。

　　“裴凛家里有点背景，你不怕她找你麻烦？”

　　“……那又怎样，宋意居然还推荐那贱人一起上台，真是贱人，我必须让她在汇演时出点洋相……”

　　浓重的阴影里，裴凛的眼神暗了几分。在她的脚即将踩入薄雪的阶梯前，一只手突然出现，猛地将她拽离了现场。

　　花坛边的陶星星皱着眉，看向内里的廊道：“什么声音？”

　　“我也听到了……”

　　站在她身边的短发女生警惕地走向廊道。

　　昏暗的楼道内空荡荡，只有一盏应急的声控灯亮着。